白妤的生活就这样步入正轨。
渐渐地,她习惯了和杭臣一起吃饭一起组队完成课业,如果哪天他妈妈心血来潮骑车来接他的话,他们还能一起放学回家。
白妤在后座经常观察杭臣的妈妈。
杭臣是个好人,他妈妈也是。
他妈妈没有来自大城市的高高在上,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说话轻声细语的,偶尔还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得很。
她和自己的妈妈一样温柔。
只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白妤时常觉得江雪梅少了一些杭臣妈妈的从容和宽心。
如果……如果江雪梅也能像杭臣妈妈那样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和快乐就好了。
在偶尔的不解中,白妤和杭臣也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儿童节。
班主任在上头 科普儿童节和讲规矩的时候,底下所有学校双手环抱搁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一点好玩的内容。
连班主任都忍不住吐槽:“你们啊,平常上课无精打采的,只有到玩的时候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伙低低地笑。
明天是六一儿童节。
学校停课一天,给所有学生准备了娱乐项目。每个学生发十张游戏票,能选十个游戏玩,成功的人可以获得相对应的奖品。
班主任讲完后安排他们放学。
放学路上,杭臣问白妤:“你们去年有什么奖品?”
白妤瘦弱的双肩被大书包压得往下塌。
她跳了一下,拉了下书包,摇头道:“去年我们没有过这个儿童节,一年级的时候也没有,幼儿园的时候也没有。这是第一次,好开心啊,你呢,你在北京的时候过过吗?”
“过过啊,每年都有。”
“哇,那你们怎么过的?有奖品吗?”
杭臣:“嗯……上午的时候会玩游戏,中午的时候会吃平常没有的东西,还会有漂亮的纸杯蛋糕,下午通常是看演出。”
白妤目瞪口呆。
她有点难以想象这样梦幻的一天。
杭臣对过去不以为然,他更期待明天。
他问白妤:“你说老师们会准备游戏啊?希望是我没有玩过的。”
“我不知道诶,我在想奖品,不知道会有什么……”
“你很想要吗?”
“想啊,不管是什么我都想要。”
杭臣想了想,嘴角一翘,“明天我给你赢奖品!”
杭臣从不骗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对她说过谎话吹过牛,白妤相当相信他。
她睁大眼睛,睫毛似蝴蝶振翅,扑闪扑闪。
“真的啊?那说好了,明天靠你了!”
“真的,明天给你赢,你等着看吧!”
第二天,大家都没有背着十几斤重的书包上学,每个人都挺直腰背,乘着春风轻盈地走在路上。
白妤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以往不喜欢的上课铃声。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以往一直躲避的班主任。
儿童节真好啊,就连一向严肃的班主任今儿都是面带微笑的。
白妤看着这样的班主任一时失了神。
好像站在上头的不是正言厉色的老师,而只是一个亲切的长辈。
班主任再次交代几句后,让班长给大家发游戏票。
和饭票差不多,但是有好几种颜色,每个颜色对应不同的游戏。
白妤和杭臣是靠后窗的位置,是最后一排最后一列。
发到他们的时候,少了一张绿色的游戏票。
徐娇盛想也没想,把最后一张绿票给了杭臣。
连个眼神都没给白妤留就走了。
白妤愣在那儿,茫然地和杭臣对视了一眼。
杭臣的眼神沉了一瞬,但是只是一瞬,下一秒他笑着把自己的票和白妤的换了换,大方举起手,说:“老师,我少了一张。”
班主任正站在教室门口和其他班的老师说话,听到动静回头看去。
了解后,班主任说:“等一会,我去隔壁班问问。”
两分钟后,班主任回来了,递给杭臣两张,说:“绿色的票没了,但这个红色的多了两张,都给你吧。”
意外之喜。
小少年自然乐意。
杭臣接过后,捏着票对白妤晃了一下,说:“好运的开始,今天我们,要大杀四方!”
白妤为他的幸运感到开心,用力点头道:“是的,好运的开始!”
八点学校打响为儿童节特意定制的铃声。
在一阵童趣的音乐声中,学校爆发出小孩子们的兴奋声。
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一年级二年级在一栋楼玩前五个游戏,三年级到五年级在二栋楼后五个游戏,等到下午再调换。
低年级老师带着玩,高年级自由活动。
不一会,教室里就没人了,平常眼熟的同学一钻入人群,像会隐身术一样,一眼望去,都是其他年级班级的生面孔。
白妤跟着杭臣,形影不离。
白妤问他:“我们先玩哪个呀?”
有滚铁环、蒙眼画画、打弹珠、猜谜语、打靶子。
杭臣摸着下巴思索许久后说:“打靶子吧,我以前玩过。”
白妤乖巧点头,“好,正好,我不是很喜欢打靶子,射击游戏我都不喜欢。”
两个人来到一楼靠东的教室,里头玩打靶子的多数都是男生,现场并不热闹,而且游戏很快速,三分钟定胜负。
白妤把自己的票给了他。
杭臣整装待发。
轮到他的时候,他拿玩具枪的姿势看上去都十分熟练。
白妤站在边上紧张地双手握拳,眼睛眨也不敢眨。
只听砰砰砰几声,子弹落定。
老师报出结果:“5分。”
白妤不懂这个游戏规则,问道:“5分是好还是坏啊?”
边上一个男生嘲笑道:“8颗子弹打出5分,当然是不好啦。”
杭臣:“……”
白妤:“啊……”
白妤瞥了杭臣一眼,安慰道:“你还有一次机会呢,我的那个名额给你了。你再试试看。”
杭臣冲她挑眉,“你放心,这次我认真点。”
“哦哦,你加油啊。”
话落,白妤瞥见边上一组的人打出了漂亮的分数,老师递给他们一个香囊形状的东西。
她视线一直跟随着别人,看见别人从香囊里拆除一块橙色的小熊橡皮擦时,她不由地心动了。
好可爱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小熊橡皮擦。
回过头,再看杭臣,他举起玩具枪,准备射击。
砰砰砰,又是几声。
老师报出结果:“4分。”
“…………”
杭臣放下玩具枪,食指扣了下眉毛。
白妤傻不拉几地看着他,充满了疑惑。
离开这间教室后,白妤问他:“你不是说以前玩过吗?”
“是玩过,但是是好久以前玩的了。”
白妤叹口气,很快再次燃起斗志,“没事,我们去玩别的吧。”
但一天下来,两个人都一无所获。
猜谜语那关杭臣差点赢了,但谁料最后一道题是方言的谐音题,奖品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下午三点,早早输光的两个人坐在教室里吹风。
杭臣在复盘,和白妤分析每次失败的原因。
白妤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已经结束了,没有机会了,奖品也没了。
她趴在桌上,丧丧地说:“你昨天还说给我赢奖品……”
杭臣噎了一下,“……我也没想到这么难。”
“你以前学校的比赛你没有拿到过奖品吗?”
“拿到过啊,不过我们比的是做题目。”
“啊?”
好残酷啊,把做题目当做娱乐。
白妤晃晃脑袋,“算了,我也很没用,都没赢过一次。你还比我厉害一点呢,那道题就差一点。”
杭臣:“哎。那我们现在干什么?老师说四点结束,我们要不要去问体育老师借那个铁环玩?我觉得所有游戏里那个最好玩。”
“也行,那个我也是第一次玩,我也觉得很好玩呢。体育老师之前一直藏着铁环,我在器材室看到过,他就是不给我们玩。”
“为什么啊?”
正聊着,教室里忽然进来两个不认识的学生。
那两人也是一懵,连忙走了,嘴里嘟囔着走错了。
被打断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眨巴着眼,朝互相问道:“刚刚说到哪儿了?”
下一秒,又同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怎么一起忘了。”
说笑间,又进来一些人。
是自己班的人。
那几个男生每个都眉开眼笑的,满是意犹未尽,手上抛着刚得到的战利品。
见到他俩,打招呼说:“老杭,你们果真在这儿啊?我听说你们什么都没赢到,躲在这儿嗯嗯嗯那啥呢……”
说到后头,男生的表情忽然变得难以描述起来。
白妤没懂他的嗯嗯嗯是啥意思,她呆呆地看着他们。
杭臣也没懂,他玩着笔,问道:“你说什么?”
男生挤眉弄眼道:“别人说你们俩在这儿谈恋爱呢!”
谈恋爱!?
白妤的毛炸了起来,眼神变得很警惕。
她在消化这三个字。
她知道谈恋爱的意思,妈妈说过,结婚之前要先谈恋爱,现在年轻人都这样。
可是这关她和杭臣什么事。
而身边的杭臣比她懂得透彻。
他一瞬间敛了笑,停了手中的笔,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眼看杭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男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拼命否认,“没什么没什么。”
杭臣走过去,拉住那男生的手腕,强迫别人看他。
他问:“谁和你说的?”
男生:“就……就刚刚在楼梯间听到几个女生这么说呢,是隔壁班的。”
“隔壁班的,谁?”
“我也不认识。”
“走,你带我去认人。”
“啊?别啊,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杭臣,你别生气。我和你道歉。”
但杭臣依旧板着脸,拽着人就往教室外。
白妤的心突突突地跳,她的预感告诉她,杭臣要惹事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杭臣,表情严肃得仿佛要吃人。
他一向随和爱笑的。
白妤手忙脚乱地跟了出去。
还等没追上到人,跑到楼梯转角的时候白妤骤然一顿。
因为底下传来女孩嚎啕大哭的声音。
白妤放慢脚步,一点点挪过去,她扒着扶手栏杆朝下望去。
下面一个女孩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而她的胳膊血迹斑斑。
这段楼梯上头站着杭臣和说他们谈恋爱的男生,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好像是受伤女生的朋友。
只见那个女孩蹭蹭蹭跑下去,试着扶起受伤的同学。
见扶不起来,她叉起腰指着杭臣他们说:“你为什么推她!我要告诉老师!”
白妤的心咚咚直跳,已经开始想等会怎么帮杭臣解释了。
但站在那儿的杭臣不卑不亢,一副坦荡模样。
他说:“我没推她,是她自己心虚没站稳滚下去的。”
“你胡说,就是你推的!”那女孩说。
“我没有。我无所谓,现在就去找老师,我正好想告诉老师,你们在背后乱说的话。”杭臣说。
那女孩一听傻了,与身边受伤的同学对视了一眼。
受伤的女孩哭声逐渐变小。
杭臣说:“走啊,找你们班主任还是找我班主任?我们说说清楚。”
底下两姑娘哪里见过这阵仗,犹犹豫豫着,受伤的女孩说:“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听徐娇盛说的啊,你们要找就找她,关我们什么事。”
说完,她们打量着杭臣的神色,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
站在杭臣身边的男生也开始退缩,“杭臣,你要是生气,就去找徐娇盛吧,这事和我们都没关系。我刚刚那样说是我不好,是我今天兴奋过头了,对不起对不起!”
那男生也一溜烟跑了。
杭臣在原地站了会,抬头看向在上面的白妤。
他神色淡淡,声音却镇定自如。
他说:“白妤,我们现在去找班主任。”
白妤紧紧握着生锈的栏杆,她能隐隐嗅到掌心汗水与铁锈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惊心动魄的味道。
她问道:“真的要去吗?”
杭臣:“去啊,不能让人欺负了你,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