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养活。

……

第二十五个。

顾子钟拎起桌面上的环保蜡纸，扭转头看向塔维尔。

塔维尔撕开白面包上面的蜡纸，啃了一口白面包。

顾子钟看着桌面上的蜡纸碎屑，决定收回自己的话，并且伸出手阻止塔维尔继续吃下去。他挥挥手示意旁边的机器人不要再给塔维尔送食物。

将最后一点白面包吞了下去，塔维尔有些失望地眨眨眼。

等他吃好了，顾子钟开口聊天。

“饱了吗？”

塔维尔摇摇头。

“这都没有饱。”顾子钟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毛，“就算没饱也不许吃了。”

话音刚落，他的通讯器传来了讯息。顾子钟苦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他抬起手腕对着收银台刷了一下。随后，才扭转头对塔维尔说道：“最近秩序官频繁巡逻，就在昨日也关闭城门不准进出了。最近，梦之城有些不安全，你一个人要小心一点。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请你吃饭吧，如果有缘的话。”

塔维尔点点头，生疏地对着顾子钟说：“再见。”

顾子钟没在意他奇怪的口音，只当是十三区的特色。

……

刚离开面包坊的塔维尔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叫声，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饿，要吃东西了。

塔维尔耸动着鼻子，他闻到了香味。奶油蘑菇香刺激着他的气味神经元将这些气味信号送至嗅球。

污染物，人们是这样叫它的。

人们害怕它，杀死它。

对于塔维尔来说，这是他的食物，饱腹的食物。

白面包只能满足他的口欲。想到这里，他又回想起了白面包，柔软、香甜，有一种太阳照射在身上的味道，让他想起来被包裹住的感觉。

他遵循着香味走进巷子里，两人宽的巷子变得越来越窄，视线也越来越暗。他的皮质靴子踩在脏污的，不知是水还是油的东西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嗬嗬——”

风钻进管子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塔维尔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他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饥饿战胜了他的离职，他选择前进。

钻进成年男子勉强通过的巷子，走了将近三百米，视线才开始明亮，一片大概四十平方的空地引入眼帘。在空地中间有一名只剩半个喉管的男子睁着眼睛发出了“嗬——”的声音。他的目光透过塔维尔看向他的身后，眼眸泛着红。

塔维尔也回头看了，没有任何人。

塔维尔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他的视线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塔维尔身后。塔维尔蹲下身，他的手抚上男子的脸，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鼻息了。塔维尔微微垂眸，饥饿促使他杀了眼前的男子，但他没有动，站在原地。

男子眼眸的红开始褪色，他的眼睛也有了光亮，“快——杀了我！”

听见他说的话，塔维尔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垂眸。

人类，一种在绝望之中还会开出花的生物。可能是绝望的花，也可能是希望的花，是暗色的，还是亮色的。就像是灵魂，每个人的灵魂是不一样的，在死亡之前不屈的灵魂，为了活着燃烧的灵魂。更多的更多的花与灵魂，塔维尔没有见过。

他此时此刻在眼前的男子的眼中看出了希冀。

塔维尔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听见塔维尔的话，嘴角微微勾起，眼眸开始泛红，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后。

塔维尔捡起旁边散落的匕首，艰难地在他的心脏处挖了将近五分钟才把晶核挖出来。一颗浅淡的灰蓝色的晶核，他将背包脱下背在胸前，把手伸进背包里用一块小小的素布擦拭干净，用力握紧晶核，晶核瞬间消失。

在他刚要把背包重新背到身后，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的背包拽走。

我的背包！

那人跑得飞快，一眨眼消失不见了。

被抢走了……？

这是第一次，盒子第一次离开他的身边。随着盒子离他越来越远，塔维尔的心口像是被火堆炙烤那样开始泛痛，脑海里也有一颗蓝色的会发光的星星指引着他往前走。塔维尔跟随着自己脑海里的指引往前跑，穿过大街小巷，穿过中央广场。

繁荣的街道渐渐消失，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旧，街道内是随处可见的垃圾，还有躺在地上只能半截的智人身躯，地上还有一些不明物体，他来到了盒子一直呼唤他的地方。

——地下酒吧。

两位的正在巡逻的秩序官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塔维尔，与他擦身而过。

地下酒吧周围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海报，一些美女画报，还有一些机械器官的画报。塔维尔轻轻推开门，门发出了转轴生锈的声音。

与外面寂静的街道相比，里面可就热闹多了，不少人寻欢作乐，高声唱着歌。

他们感受到门口有响动，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沉浸在酒肉世界中。塔维尔循着星星走，离开了酒吧，下来第二层。

这样地方，塔维尔没有见过。

一张张红色的、绿色的桌子，里面的装饰比酒吧还要明亮，金色璀璨的配饰照着他们的眼珠子更加黝黑。不少穿着西装马甲的人拿着餐盘走来走去，桌子上的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几张小纸片，唾沫横飞，哈哈大笑。

“来了个迷路的小羊羔。”在他左前方有一个叼着烟的独眼男子说道。

独眼男子扫视了塔维尔又开口道：“看样子也是没钱的主，找个家伙把他给劝走吧。”

塔维尔感受到他的视线，回看了一眼，继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往前走。

刚上前没几步，他的肩膀被一只手掌按住了。修长宽厚的手掌按住他，让他纹丝不动，熟悉地感觉让他不敢回头。

钻在心里的恐惧带着湖蓝色的火焰。

“去哪？”

……

塔维尔被拎到赌场的角落，他抬起头瞄了一眼霍斯的衣服，身上没有铭牌。

“秩序官你好……”

霍斯睨了他一眼，“霍斯。”

“霍斯秩序官你好。”

霍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擦着自己手里的枪。

“来这里做什么？未成年人不能进入赌场。”

未成年人是什么？

“盒子。”塔维尔指着赌场东边，“我的盒子。”

霍斯眉峰微蹙，扭头看向那个独眼男子。奥克挥挥手，让手下上前，“又是弗莱那小子？把他叫过来。”

很快，弗莱被带过来。弗莱看了霍斯一眼，立马扭转头看向奥克，“老大，找我什么事？”

奥克叼着烟，睨了他一眼，“你又偷了？”

“没有没有。”弗莱立马捂住自己的智脑。

“赶紧还给人家。”这个时候，弗莱才注意带霍斯旁边的矮个子，长得白白嫩嫩的。

是那个杀污染物的家伙，还真给他追过来了。

想到自己抢的那个破破烂烂的蓝色背包，弗莱撇了撇嘴。里面除了一个看起来好看的空盒子和一块脏布就没别的了。他已经把盒子卖掉，换了五十个信用点，还值点信用点，应该是一个古董。

“喏，给你。”弗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塔维尔的背包丢过去。

塔维尔没有捡背包反而一直看向东边，心脏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塔维尔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霍斯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看向地板上的背包。他伸出手捡起背包，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块脏布。

“盒子……”

世界突然被一片灰白吞噬，塔维尔站在原地，刺痛渐渐消失，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湖蓝色的眼眸在灰白色的天空中微微泛荧光。

“老朋友。”人影看着塔维尔，比了比身高后，摸着下巴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矮了？言归正传，盒子会帮你找到的，我已经帮你把他们都藏好了，除非你去找，没人会发现的。哈哈，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是……等盒子装满东西，你会明白的。”

人影自言自语根本没等着塔维尔回答。

“去见一个人吧，他的名字是——霍斯。”

还未等塔维尔反应过来，他听见了霍斯喊他的名字，就如之前那样，像是他曾见到清湖中的一抹弯月，寂静冷淡，却让人向往其中。

“塔维尔。”

朦胧的白开始骤然收缩，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塔维尔扭转头，看着霍斯，看听到了识海里相同的湖蓝色。

“霍斯？”

霍斯左手紧紧握住他的枪，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他了他左眼。他紧盯着独眼男子的动作，冷声说：“先回去。”

看着霍斯坚定的眼神，塔维尔缓缓地点头。

塔维尔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他宽厚的手掌抓住，一使劲，就被带到了霍斯的怀里。霍斯揽着塔维尔出门，他侧头看了一眼弗莱，说道：“记得来报到。”

随后，弗莱的通讯器出现了一则讯息。

“您好，由于您触犯了梦之城的第三百六十条城内规则盗窃他人财物，请你及时自首，否则秩序官强会采取强制措施……”

奥克看也没看弗莱一眼，只是恭恭敬敬把霍斯送走。

刚离开地下酒吧，正在巡逻的秩序官，手虚握腰间的枪，右手握紧拳头放在心脏前，向霍斯敬礼。看向塔维尔的时候，左手放在身后朝他敬礼。

还未等塔维尔反应过来就被霍斯挟持上了悬浮列车。刚登上悬浮列车，塔维尔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火焰正跟身旁的秩序官说话，他扭头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重大发现。”

“没有。倒是抓了一个小绵羊。”塔维尔眨了眨眼没说话。

火焰笑了一声，“又见面了塔维尔。犯什么事了脸色那么苍白？”

被火焰一打诨，心脏倒是没那么疼了，就只是偶尔刺刺地疼。他瞄了一眼霍斯，霍斯松开手，火焰凑到塔维尔的身旁问：“去喝酒了？”

塔维尔摇头。

“赌博了？”

塔维尔又摇头。

“那就是自由派的人。”

火焰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霍斯已经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椅子上。他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才开口：“他知道黑市的地点。”

话音刚落，火焰看向塔维尔的眼神变了，一位秩序官拿了三指宽的草莓蛋糕过来，应该是霍斯吩咐的。

这块蛋糕摆在塔维尔的面前。

“吃吧。”

霍斯重新戴上帽子，整理袖口与火焰交谈，“他的盒子被弗莱拿走了，应该卖到黑市去了。他能感应到盒子的存在。”

两人正在交谈，没有理会塔维尔。

这是什么？

塔维尔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食物在想。

这个要怎么吃？

塔维尔观察着他们，趁着无人在意他的时候，才伸手拿起叉子，犹豫了几秒才缓慢挖了一个小块沾着奶油的面包胚放进口中。

好吃。

他的眼睛亮了一瞬。

凉凉的、蓬松的感觉但是又带着一点黏黏的。塔维尔不知道味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好吃。这是他唯一学会形容食物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