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比赛就是这么瞬息万变,资格赛没排进前三的冀省队现在率先锁定了银牌,而第二名的浙省队却几乎已经退出了奖牌争夺的行列,因为上一轮平衡木接二连三的失败。杜明暖盯着大屏幕,一双笑眼此刻全是空洞洞的,哭也哭不出来了。唯一稳住的林舒静眉头蹙得不似平日,对着袁鹃的一番“扫射”似的说教也就只有她还在点头答应,其它人都是呆的,木的。比团体最怕的就是人心散,这话说得过于贴切她们现在的状况——什么纠纷吵闹都不如失去争夺奖牌的机会这件事更能一举击碎全部的斗志和向心力。
“不过湘省队和京市队的高低杠都不强。”徐若澄咬着笔杆,声音闷闷地也在发抖。
可是,强不强的,纸面实力还在其次,临场发挥出来的水平才是第一位的。换项之后进入最后一个决胜轮次,资格赛第二、第四、第六、第八的队伍率先比赛。杜明暖带着手腕脚腕厚得像粽子一样的绷带,还有临场又打了一针的封闭,坚持到了最后完成了一套还不错的自由操,但完美的头炮并没有改变队伍的颓势,后面紧跟着上场的小姑娘又摔了一次结束串。十七岁的林舒静第一次正式比团体赛就要压这种令人心碎的大轴,近景镜头切到她脸上,习惯性皱紧的眉头下面一双秀气的眼睛已然泛出泪光,不过即使这样她竟然也把成套稳了下来,除了前直720接前直向前一步出界扣了0.1分之外没有出什么问题,倒是让很多体操迷刮目相看的。
“小林今天比这么好,进步也是很明显了。”简秋宁实在看不得这个,杜明暖眼里的无奈和林舒静眼里的无助都让她想起某个时刻的自己。旁边的闻知雅更夸张,就像看了场悲剧电影一样已经泪流满面了。罗焕修只好轻声安慰了一句:“后面还有三个个人决赛呢,只要发挥出来拿成绩的概率大大的。”
“是啊,14.4分的平衡木很高分了,希望后面个人赛一定也要比出来。”好在这个赛场上不是只有令人压抑的一面,跳马场地冀省队的表现看了能让人热血沸腾。万里长征走到最后一步,谢听兰和安辰两个360,钱笑笑的540,都很稳定优质,最后是跳马单项小选手的720,又高又飘稳稳钉住,给她们今天无比神勇的发挥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对于这支实现“逆袭”的队伍来说比赛已经顺利结束了,六个姑娘抱在一起尽情激动地又哭又笑。
再看隔壁的湘省队精气神也不错,尽管前面三个小姑娘的难度都不高,可不掉杠就是胜利,何况她们一个接一个的下法还都站稳了。同样上满四项的方月涵挽起体操服衣袖跳上高杠,转体连贯有力、空翻交代清晰,把今年到目前为止最优质的一套高低杠留在了团体决赛的最后。
难度分6.300得分14.433,湘省队的总分定格在212.8,比她们的资格赛提升了近三分,可以说所有队员都已经尽了全力,毕竟她们目前的理论实力真的不占优势,全凭称得上极低的失误率硬是给资格赛比她们高出三个名次的沪市队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不行,我们资格赛比现在失误得少,也就213.5。”徐若澄黑亮的眼睛像两汪沉潜的深潭,勇气和决心都深深埋在里面:“阮导,我热身也试过720了,您也看到了,现在不跳什么时候跳?”
“……你行不行的?不要逞强啊。”阮漱玉问得又很是迟疑又有些期待,刚才热身时徐若澄的720确实看着有模有样,到底是十四岁就在正式比赛跳成过这个动作的人,这半年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可是她也时刻担心着徐若澄的脚伤,那一小块反反复复出现问题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软骨和筋肉,真的能负担这样的难度动作吗?
“我当然行的。”不过阮导也早料到了徐若澄会这样回答。从当年娇纵古怪的小公主到现在大方犀利的大队员,澄子性格变得不少,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份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动手的倔强。她犹豫着也有些松口了:“那……等前三个跳完了看看情况?”
是啊,原本大家都是一样的尤尔琴科360,把徐若澄放在最后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儿私心的,只是她们教练也没敢想到,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赛场上发生了而已。
“不行澄子,如果按原计划我们也不一定就会输,万一最后一项完成分整体打起来了呢,万一粤省队也失误了呢。”另外三位要上跳马的小选手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整状态,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已经没有了比赛任务的柯润雨,她抓着徐若澄半褪下来的运动外套衣袖,近乎哀求的语气把几个教练都吓得侧目而视:“后面还有全能和平衡木呢,还有……还有世锦赛呢。今天你明明发挥得这么好,是我平衡木没撑住现在才会落后的,要是……我真的会一辈子觉得对不起的。”
“什么呀,哪有这么严重。离开结果谈贡献有什么意义,难道团体牌子就不是我的牌子?”自由操场地许灼华霸气的大圣归来曲已经响彻整个场馆,这里沪市队的第一个跳马也顺利落地。徐若澄轻轻一挣,那件运动服就从她削瘦肩膀上滑落下来,挂在了柯润雨不愿松开的手指之间。
“澄子……”无数熟悉的身影在模糊的视野里重叠,各种心绪融成咸苦的液体夺眶而出,柯润雨瞬间哽咽,哽咽了半天也没想到第三个字可说:“……加油!”
“反正这块奖牌我拿定了。”徐若澄坚定地握着拳头走到赛台边,半闭上眼睛开始默念要领,进入屏蔽外界干扰的比赛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