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织筠刚出国公府就拒绝了江锦初要送她回府的请求,此刻她不着急回去,很想去见一个人。
江锦初很是不乐意,生怕她背着自己去会见什么情郎,但是孟织筠态度坚决,他也只好妥协。
可是孟织筠一走,江锦初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还拉上了不明所以的裴樾和他一起。
本来裴樾将他们二人送到府外就准备回去,谁知这江锦初莫名其妙地拉着他去跟踪孟织筠,他无奈摇头。
二人一路都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会躲在墙角后作掩护,一会装作在路边摊贩旁买东西的路人。
一路上惊心动魄,好在孟织筠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
江锦初这下更气了,她这到底是要去见谁,竟专注到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裴樾在一旁见他跟踪了别人一路还气呼呼的样子,更是无奈扶额。
天色渐晚,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
走着走着,裴樾不禁皱眉,这个路线和方向让他莫名地感觉熟悉。
直到孟织筠在界身北巷的巷子口停下,裴樾才终于反应过来。
乔逊拄着拐杖提着一个灯笼慢悠悠出来挂在门口,“乔家医馆”的牌匾在黑暗中被照亮。
这里是今穗的家。
孟织筠走上前笑着和乔逊打招呼,并递上了自己顺路买的小礼物。
突然登门造访,空着手总不好。
乔逊笑眯眯地接过礼物并招呼孟织筠进屋喝茶,此时今穗应当还未归家,屋内并无她的身影。
在医馆外不远处悄悄观察的江锦初满脸疑惑,这跛脚大夫瞧着也不像情郎。
她一个人来医馆莫不是身体抱恙,不愿与他说?
但是他又莫名觉得这跛脚大夫似乎有些眼熟。
孟织筠到这儿来无非是想见今穗,江锦初这种跟踪的小人行为完全是担忧过头了。
裴樾想明白后完全不想理会他,自顾自到旁边的茶摊坐下,悠哉悠哉地喝茶。
还躲在墙角后的江锦初见裴樾就这么走出去,使劲地对淡定的某人挤眉弄眼,但裴樾根本不搭理他,江锦初只好一边用手捂着脸一边做贼一样走过去到裴樾身边坐下。
“你干什么?万一咱们被发现了不就完了?”江锦初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这个茶摊正对乔家医馆的门,他们坐在这可以清楚地看见医馆内的情况,同样,屋里的人也会很容易看见他们。
“这就是你说的情郎?”裴樾慢悠悠喝了一口煎茶汤,原来这就是民间的保健茶,滋味尚可。
江锦初一时语塞,二人心惊胆战地跟踪了一路,没想到竟闹了个乌龙:“ 情郎一事应该是莫须有的了,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阿筠为什么要背着我来这儿。”
“孟小姐哪里是背着你,不过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裴樾冷静地陈述事实。
“她那么狠心地回绝了我送她回去的请求,还不算背着我吗?”江锦初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言语中委屈至极,跟他得知孟织筠逃婚后的模样不遑多让。
裴樾简直要被这人给气笑了,他此时此刻真的无比希望精通医术的孟小姐能够好好治一治江锦初的“病”。
二人争论见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医馆内的孟织筠等了今穗许久还不见人,就准备出门瞧一瞧,却看见对面茶摊上坐着两个熟悉的面孔。
而今穗也恰在此时到了界身北巷的巷子口,她迟疑地走过去,看了看茶摊上的两位公子哥,又看了看从医馆里走出来的孟织筠。
今儿可真是热闹。
这个场景让在场的好几个人都摸不着头脑,裴樾虽早已知悉了这一切,却也没想到会有样的巧合。
四人面面相觑一阵后,都在茶摊的方桌旁坐下,街边简陋的方桌和长凳,坐着四个身份各异的人。
裴樾坐在面朝医馆的方向,左手边是江锦初,右手边挨着今穗,对边坐着孟织筠。
茶摊的伙计给另外三人都倒了一杯煎茶汤,他一边倒茶一边在心里嘀咕:他们这小茶摊今儿是怎么了,来了一桌俊男美女不说,而且个个看起来都像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见茶桌上气氛有些僵硬,江锦初试探着开口缓解气氛:“好巧啊……原来大家都喜欢来茶摊喝茶……”
茶桌上还是诡异的安静,直到这时孟织筠才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江锦初杏眼圆瞪:“锦初你……莫不是跟踪我来此?”
江锦初赶紧矢口否认:“绝对没有的事!是裴樾非拉着我出来逛,他口渴了就在坐这茶摊喝口茶,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你们……”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裴樾听他胡编乱造了一通,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今穗眨巴着双眼观察局势,通过他们的反应也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她一脸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模样,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织筠姐姐来医馆找我,江小侯爷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结果大家都凑巧碰面了。”
“准确点说,锦初是跟踪孟小姐准备抓情郎的。”裴樾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这下完了。
江锦初心里悔恨不已,他知道孟织筠最不喜他的地方就是太过黏人,因为她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即使相爱之人也不必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可是,他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了。
这下她估计要生大气。
孟织筠确实很气愤,一向端庄内敛的她表情险些绷不住,但出于自己十余年的大家闺秀教养,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她扭过脸,不去看江锦初。
江锦初此刻也是追悔莫及,他看着孟织筠撇过去的侧脸,想开口解释,但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见他们二人闹了别扭,今穗也适时出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织筠姐姐,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今穗拉着孟织筠攥紧的双手问道。
今穗不说她都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简直是被江锦初这个混蛋气昏了头,她又回头微微瞪了某个混蛋一眼。
“上回为长宁医牙,近来也有了起色。只是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看着她那般想吃甜食的模样,我就……”提起这个事,孟织筠又不免忧伤起来,“我就有点于心不忍,上次吃了你做的梅子姜很是不错,想来你对蜜饯一类的甜食颇有研究,所以就来问问你有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另外两人听了也都陷入了沉默,原来她是为了这事找的今穗。
特别是江锦初,真是恨不得立马抽自己两巴掌,恨自己不争气又惹阿筠生气了。
然而,孟织筠的这番话对今穗来说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蜜煎局前脚刚被取消向郡主献礼的资格,她正发着愁,孟织筠就找上门来了。
今穗忍不住低头憋笑。
另外三人见状都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今穗坦诚地把今日所发生之事和盘托出。
她仿佛瞬间化身成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手边就差一块抚尺,在故事的高潮之处“啪”的拍一下桌子。
整个事情精彩到让在座的三位听众瞠目结舌,连茶摊的小二都听入了迷,给客人倒的茶溢出了茶杯都没发觉。
“这种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孟织筠从小就在孟老夫人身边娇养长大,与其他几房毫无交集,哪里见过栽赃陷害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所以说啊,你问我有没有两全其美之法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正愁自己精心研制的茶荔簪雪没机会献给郡主呢。”今穗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茶荔簪雪?这名字倒是有趣。”裴樾反复品味这四个字。
“是一位朋友为我这道点心取的名字,细细想来真是恰如其分。”
“听你这么说,我都有点好奇这道茶荔簪雪究竟是何味道。”裴樾一向对甜食一类的没什么兴趣,现下却对今穗的这道点心充满期待,“不知到时姑娘可否赏脸留一份给裴某,让我也一饱口福。”
“自然是可以的。”今穗微微低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对裴樾对自己一口一个“姑娘”的称呼感到别扭:“世子唤我今穗即可。”
“哦?”裴樾似是终于逮到了机会,“姑娘都不曾唤我裴樾,我自然是不敢冒犯姑娘,直呼姑娘全名。”
今穗被裴樾说得这番话刺得如坐针毡。
江锦初见茶桌上的气氛不对劲,也不管孟织筠是不是还在生气,就厚着脸皮过去扒拉她:“阿筠我知道错了,咱们回家之后怎么罚我都行,好不好。”
孟织筠见江锦初这个没脸没皮的模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不好久留,侧头向今穗简单道别后就快速离开了,江锦初也很快跟上来。
但孟织筠还在气头上,还是不想搭理他,她就加快脚步。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长街上,她在前面快步走,他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