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枭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得胜归来的马蹄声惊起白鸽。沈沐梵身披玄色大氅,望着宫墙琉璃瓦上跳跃的阳光,腰间玉牌还带着南疆的腥风。三日前古墟之战的余韵未散,如今却要面对金銮殿里更深的暗流。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缠绕盘龙柱。皇帝摩挲着南疆缴获的佛珠残片,目光落在阶下抚琴的苏珩怀身上:"听闻苏先生一曲冰蚕丝,可退万蛊?"焦尾琴发出清越鸣响,苏珩怀垂眸轻笑:"不过雕虫小技,陛下谬赞了。"
沈沐梵握剑的手骤然收紧。自南疆归来,皇帝已破格提拔他为镇国大将军,可此刻看着苏珩怀广袖翻飞,与皇帝谈笑风生的模样,胸腔里翻涌的酸涩竟比战场厮杀更灼人。他想起三年前三十里屯田换曲谱的夜晚,那时的苏珩怀只属于沈府的月光。
"朕欲设御前琴师一职,专为苏先生而备。"皇帝的话音未落,沈沐梵的玄甲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苏珩怀指尖在琴弦上顿了顿,抬眸时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流光:"陛下如此厚爱,臣若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谢恩的山呼声中,沈沐梵盯着苏珩怀束发的缠臂金,那抹熟悉的冷光此刻映着龙袍的明黄,刺得他眼眶发烫。待圣旨宣读完毕,他甚至未等苏珩怀转身,便大步踏出殿门。春日的风卷着柳絮扑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郁结。
沈府的垂花门在暮色中缓缓闭合,林晚棠望着丈夫紧绷的脊背,轻声道:"陛下器重苏先生,也是情理之中..."话未说完,沈沐梵已将兵符重重拍在案上:"从今往后,沈府与宫廷琴师再无瓜葛。"他转身时,瞥见安儿抱着焦尾琴谱站在廊下,孩童懵懂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深夜,沈沐梵站在演武场,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突然与记忆中红绡阁的琴声重叠。他想起苏珩怀倚在花梨木榻上调弦的模样,想起那人在南疆为他挡下蛊虫时染血的衣袖,喉头泛起铁锈味。
"将军,苏先生求见。"管家的声音惊碎思绪。沈沐梵望着院墙上摇曳的竹影,握紧腰间玉佩——那是苏珩怀送他的冰蚕丝所制。良久,他冷声开口:"就说沈府已歇,不见外客。"
宫墙另一侧,苏珩怀望着紧闭的沈府大门,缠臂金突然发烫。他怀中藏着新炼化的仙骨碎片,却再没机会说与那人听。夜风卷起他的衣摆,恍惚间似又回到青崖村的雨夜,沈沐梵将披风披在他肩头,嗔怪道:"下次别逞能。"
"苏大人,陛下宣召。"小太监的尖细嗓音刺破回忆。苏珩怀最后看了眼沈府方向,转身时广袖拂落一片桃花。宫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与朱墙融为一体,而沈沐梵立在黑暗中,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把自己锁进了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