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被众人指责,还自气定神闲面带微笑,倒是让围观的东篱先生与那中年人好奇。
“这姓陶之人,似乎也有些与众不同啊。如若是一般人,受此攻讦,早就羞愧难当,捂脸退避了吧?他居然面不改色,傲然面对,也算是奇人了吧?”中年人小声说道。
不知为何,他对此人倒是心生好感。
东篱先生却不以为然,“此人既然能接受入赘,想来也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如此脸皮厚者,老夫也是从未所见过。”
他对于陶溪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传言上。听说一个堂堂读书人去做了赘婿,他也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那边小厮木生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他怕姑爷被这些人骂得很了,心情抑郁,只怕就后悔入赘沈家,到时候一个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岂不就是他的过错了。
“姑……姑爷,要不……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您想要什么书,小的立马帮您找来?”木生都快哭出来了,就想劝了陶溪赶紧离开。
陶溪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接着他并没有退缩之意,反而上前一步,靠近了些说话,“这位大哥……”
他还未说完,那人退了一步,一副沾染脏东西的模样,“谁是你大哥,道不同不相为谋。”
陶溪笑笑,“那这位自命清高的读书人,我只想讨教一下,我好像并不认识各位吧?怎么好像我是欠了你们银钱似的,一个个跟讨债鬼一般是怎么回事?”
“……”那人闻言一噎,“什么讨债鬼?你难道还不承认自己贪图富贵?要知道,你入赘一事,简直就是丢尽了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呵呵,真是可笑,我入赘与你们何干?你们读书人的脸面又与我何干?难不成我是你爹,你才会如此在意我丢不丢脸什么的?”
“你……你!!”那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陶溪团团扫视一眼,“各位!有道是静坐长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我陶溪入赘又怎样?碍着各位什么事了?还是说你们这是眼红我‘爱情事业’双丰收么?”
“竖子混账!”一名老者站了出来,指着陶溪的鼻子,激动的骂道:“我等好言相劝,你却无理取闹,实乃不知悔改,恬不知耻之辈!”
“看您的年岁,应该已经是我爷爷辈的吧?一把年纪都快入土了,还没考上秀才呢?就您这样的,还读书做甚?难不成您老就不是丢读书人的脸了?”
陶溪半点也不甘示弱,一番话抓住老者的痛脚,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读圣贤书,几番科考不中,到现在,依旧还是一介童生,本来他也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沾沾自喜的。陶溪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了秀才,本就让人羡慕了,只是他不知珍惜,反而选择去入赘,断了一生的前程。他听了之后多少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年轻人啊,总是太过于浮躁了。
今日恰巧碰到了陶溪,所有人都声讨责难于他。他也是骂的最难听的一个,只有骂出来,他心中才痛快无比。
哪知道陶溪一副笑盈盈老好人的模样,却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脚虾。
“我看您也就只会倚老卖老,才能发挥自身的优越感了,却不知,早有圣贤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您霸占着读书人的位置,享受着读书人的资源,却一无是处。换做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皮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实是杀人诛心了,周围一片静寂,唯有那老者一口老血堵在嗓子口,只差没有背过气去。
许多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那老者姓王,正如陶溪所言,这人素爱倚老卖老,指手画脚。这里好些年轻人都被他或多或少的阴阳怪气的呵斥,嘲讽过。
碍于他年纪大了,众人也不敢太过于得罪此人,最多不过躲着走些。
因此陶溪如此明目张胆的骂他,也算得上是骂出了众人的心里话了,众人心中也颇为畅快,一时间竟也无人站出来替他解围。
当然,其中也有怕陶溪牙尖嘴利,自己引火上身,吃鸡不成蚀把米的原因在。
陶溪目光扫过众人,被他看到之人都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就怕他突然逮到自己开喷。他们身为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岂能跟陶溪这样的人逞口舌之利?他们的脸还要不要了?
此时的他们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对于陶溪的责难。
见众人安静如鸡,陶溪心下略微满意,看来他着重选一个出来杀鸡儆猴还是有点效果的。
“有那个时间管别人的事儿,还不如多去看看书,写写文章提升一下自己。诸位,我说的可对?”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最先开口道破陶溪身份之人站出来打圆场,“陶郎君,你大抵是误会我等的意思了。大家也只是替你不值,抱不平而已……”
陶溪冷笑,他可不是傻子,连针对他的敌意都分不清楚。“我与诸位萍水相逢,谁也不认得谁,倒是不必浪费了诸位的好意了。
我奉劝诸位一句,立身先立德,方才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若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之辈,即便将来入了官场,又有几人能遵循本心,守圣人之言,为君分忧,为民做主?”
有人脸上露出些许惭愧之色,有人却不以为然。
陶溪看在眼中,却不再多言,他言尽于此,至于这些人听不听,就与他无关了。
就在此时,一阵掌声响起。
陶溪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布衣老者与一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而掌声则是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抚掌发出来的。“好,好一个立身先立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两人与满屋中的读书人气质大不相同,很明显,他们并不是前来看书或者买书的。
“你就是陶溪?”身着布衣的东篱先生问道。
这人虽身着布衣,然而身上却并没有落魄的意味,反而在气势上比起一般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陶溪以前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心知此人不是一般人。对方对他并无恶意,他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当即按照这里的礼节,拱手行了一礼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