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这次的事件,是我的失误。……我本来认为,从上层掉下来的时候,我确实抹去了所有的踪迹。”
在这次反抗军的紧急会议上,面色沉重的水仙首先表明了自己的错误,而还没等作为客人的他们说些什么,其他人鱼就连忙劝阻。
“您能逃出来回到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水仙大人!……而且,我们一直有在注意领地周围的情况,却没留意到雷诺哈特王的踪迹……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戒备不森严,当然是你们的责任——但是,没有预料到那家伙会在这个晚上发起袭击,本身就是作为首领的我的失责。”
水仙看了人鱼们一眼——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冷静,可语气极其严厉,还隐含着怒气,这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她们,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哈……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现在说这些事情,不觉得实在是太晚了吗?”
因为自己也很心烦和不爽,倒是被这幅闹剧一样的情景整的怒极反笑。
并非节约力量的二头身形态——用正常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莱希哈特,话语中带着尖锐的指责和讽刺。
也不能怪他这么刻薄——本来按照这些人鱼的说法,她们大概本来是有机会能够防备这次的惨剧的。可实际上,这些反抗军简直如同一团散沙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闯入了领地,甚至还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应该保护好的【客人】,就那样被敌人带走了。
【啧。可恶……就算知道我的力量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但是——】
那种被碾压般的屈辱,以及让那个女人以她自己为代价才保住这条性命的现实,让他感到心中前所未有地烦躁和痛苦。
就在几刻钟前,在这些人鱼终于后知后觉敌人已经深入自己的老巢这样的大事的时候,在维萨斯带着救兵感到之前——那个时候的场景,唯独在那个女人身边的他,根本不可能忘记。
=============================================================================
“我终于……在这个世界见到你了,我的维纳斯(Venus)。”
“……?”
那个男人用像对待熟人般的语气说出这样的名字的时候,扛着少女的莱希哈特一时有些困惑不解。
这种恶心的语气,总不可能是对着自己的说的——本来自己也根本不认识这家伙。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些死去的人鱼,这一片也没有其他的活物了。
有些难以置信地,他终于看向了自己扛在肩膀上的那个女人——注意到她垂着头,像是在害怕一样地捂着脸发着抖。
“Venus……?他说的是你?”
“——不准这么叫我!!那不是我的名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情绪这么崩溃的样子。之前就算是落到自己的手中,被如何对待都像是玩闹一样轻松的她,喊出的话语中流露出深沉的恐惧。
“……他认错人了。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在那个世界没有殒命,那又为何会来到我的面前呢?看起来,让你能跨越世界的屏障的事情——果然是成功了啊。”
宛如雷击一般。听到那个银发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愕然。
“难道……是你做的吗??因为……想见我……?”
“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也很喜欢去了解那个世界的你的一举一动。不过,让灵魂跨越世界这样的事情,除了极其特殊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银发的男人笑了笑,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实现了【愿望】,但我还挺感谢他的。毕竟现在,最有机会将你掌握在手中的,除了我,已经不会有别的存在。”
“哈啊?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句话,让莱希哈特感到了对方话语中浓烈的轻蔑。下意识地将环住少女腰肢的手臂收紧,他露出獠牙,摆出了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
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感觉不到像碰见维萨斯时的那种强势力量。对方的实力应该并不会和自己相差太多——尽管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自己这边应该会稍显劣势,但他本来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出退让。
“呵。毕竟你只是一只狗而已——以你的智商,当然理解不了。”
拿着染着鲜血的鞭子,那个男人轻笑了一声。随意地一晃身,就躲过了莱希哈特迅速袭来的一击。
“你是被【驯化掉】的部分,所以——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莱希哈特——!身后!!”
听到那个女人着急的提醒声,已经来不及了——根本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如何移动的,但那原本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身形宛如鬼魅一般,简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手臂就已经被切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不是用那个鞭子——那是什么??】
以他的战斗本能和警惕程度,那玩意根本不可能打中自己才对——可那家伙的攻击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在这背光的建筑的阴影里,莱希哈特完全不理解伤到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糟糕了。好像有毒——力量……有点、】
“莱希哈特!!你的、身体……”
“可……恶……!”
轻敌,大意。这种懊悔,都是排到后面去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一旦变成了那个样子,就绝对不可能再有保护这女人的能力——可是,力量不足加上重度导致的身体虚弱,让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就连听清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变得不可能。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他只看到了她拦在了自己面前的样子,然后……那个男人,在和她说了些什么,得到了怎样的答复之后——露出的满意的笑容。
================================================================================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让那家伙停手,她肯定是选择和他一起走了。】
这本来就是那个女人的性格。也说不上是在抱怨,莱希哈特自己也知道,在那个时候,以她那种弱小的实力,已经不可能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不了解那家伙的情况,导致因为轻敌而被随手解决掉的他先不说,这些作为反抗军的人鱼,竟然在这种危急时刻都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这就令人难以忍受了。
就算知道这是在迁怒,他也很难不觉得恼火——如果这些人鱼能再来早一点,哪怕早来个几分钟也好,她也不会就那样被带走了……!
“别太冲动。——再耗尽力量的话,就不只是变成小一号那么简单的事情。”
坐在他身边,同样在旁听这场会议的维萨斯按了按他的肩膀。
向人鱼请求解药,并给予莱希哈特恢复正常形态的力量,自然是维萨斯帮的忙——不由得咂了咂舌。
自己也知道,这男人只是看着冷静,其实也恨不得立刻去救她回来,把那个该死的侵入者千刀万剐——但维萨斯说的完全没错。如果作为战力之一的自己也起不到作用的话,光靠这些没用的人鱼更是痴人说梦了。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在讥讽之下无法还口,满脸心虚的人鱼,他皱着眉头,再次望向了坐在首领位置的水仙。
“你说你在逃跑的时候抹去了踪迹?那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应该只是知道大致的范围,但是并不清楚确切的位置。”
换句话说,这本来应该是一次偶然事件——最令人诧异的是,除了雷诺哈特一人,他并没有带着其他的任何部下入侵这里。
“在深夜独自深入敌人的领地,并且直奔首领的居所最有可能在的位置——那家伙的目的,一开始是你吧?”
维萨斯也冷静地开口分析道,水仙则是面色凝重地思考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
“就算是他,在我和这些孩子们的配合下,也别想轻易做到全身而退。单纯为了解决反抗军,选择【擒贼先擒王】——对雷诺哈特来说,过于愚蠢了。”
这也是水仙觉得很奇怪的一点。这件事情,若要说只是自己和雷诺哈特之间的恩怨,那家伙倒是不该如此儿戏——唯一合理的解释,或许只有一种。
“……那家伙,难道本身不就是个疯子么?”
想起银发男人对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莱希哈特嘀咕着,总觉得以常理去判断对方的思维本来就不合理。
——但仔细思考起来,他好像确实不像是要来彻底剿杀这帮人鱼的样子。证据就是,在他看到那个少女的瞬间,那家伙自然而然地就停手了。
如果,这个世坏的霸主雷诺哈特,他的目的不是作为首领的水仙——那他在那个时候,偏偏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原因是……
“……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维萨斯的声音很低,但莱希哈特听到了——而且,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就像那个时候,在肆世坏,明明没有用眼睛看到——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女人的位置一样,如果那个叫【雷诺哈特】的家伙,也有类似的直觉……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搞什么啊那个女人……有那么抢手的吗?】
自己是因为被维萨斯给揍服气了之后,算是被她救下来的——稍微在意点她的情况也没什么问题,而维萨斯这家伙毕竟是收留她的人,倒也说得过去……可是那个家伙,又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而且看那个女人的反应,她在看到那家伙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和名字?
这其中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再加上那个男人称呼她的方式,这让莱希哈特感到更加不爽了。
【就算她坚持否认那个名字——但不管怎样,她本来的名字,一定和那个称呼有密切的关系。】
明明之前不管怎么问,那女人都只会说【忘了】【真不记得了】,结果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上来就用这么亲昵的语气去喊她,总觉得有种【被骗了】的奇怪感觉,一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脸颊,气鼓鼓地回忆着当时情景的莱希哈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地睁大了眼睛。
“……喂。维萨斯,你还记得吧——那个女人说过,她原本的那个【世界】。”
那个时候,她说他们都是【卡图故事】里的人物,而她只是那些【卡片】的使用者。当时,莱希哈特还觉得她只是在用胡说八道敷衍他们而已……
【那个该死的男人。这些人鱼。包括我和维萨斯——如果从一开始,她其实就知道我们的事情的话……】
之前虽然开玩笑一样地说过,如果能真的全知到这种程度,那除了【神】别无他物。但是——这一切如果真是按照【故事情节】而进行的话,那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所以——在一见面的瞬间,就能准确地喊中自己的名字。若是维萨斯也是这个情况的话,那个带走了她的男人……
“啊啊。壹世坏,被称为【珠泪哀歌】的一族——以及,那个名为雷诺哈特的男人。”
维萨斯看起来,早就已经将这些线索联系了起来——既然已经确定这种事情,蓝黑色短发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直接说出了现在【最关键】的目标。
“既然你承认这是你的失责……为了尽快救她回来。反抗军的首领——水仙女人鱼。希望你马上提供应有的援助,让我们立刻前往最顶端的海域。”
================================================================================
好像又是记忆中的场景。
“这个场……应该稳了吧……”
某次巡回赛的淘汰赛决赛,在1:1的对决之后,进入了最关键的g3——看着手里的红人鱼,她有一点莫名的犹豫。
【后场还有‘壹世坏奏响的哀唱’,就算这个神碑通招天岩户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
可以用这张陷阱卡去无效对手的【天岩户】,这样也不用担心红人鱼开不出效果了。前场还有被赋予了抗性,不会成为效果对象的【卡雷多哈特】,配合堆墓效果还可以弹走对方的【神碑之泉】,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发动【神碑的锋芒】,检索【破坏的神碑】,破坏你的盖卡,并且除外你四张卡。”
“——我通招【天岩户】,发动神碑之泉,并发动【微睡的神碑】,选择自己的怪兽为对象,并除外你的三张卡。”
“——我使用【神碑之泉】的效果,回收墓地里三张【神碑】魔法卡,并从卡组里抽三张卡。”
“——我盖放卡片,然后发动【削命的宝札】。”
………
………………
……………………
直到自己的回合,对手直接在准备阶段打开了两张【DD炸弹】并清空自己的生命值的时候,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上回合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就结束了。
从头到尾,她的场上就站着一个【卡雷多哈特】,虽然倒是也在对手天岩户回合结束阶段回手的时候把场地弹了,可后续那两个【DD炸弹】完全把她人都给炸傻了。
【……我**好想召唤我的拳头直接揍他啊!!!】
自己场上这章鱼哥不是什么都没守护住吗?!这到底有什么用啊?!不是屁用没有嘛?!
比赛结束,至少在人前,还是得保持微笑和对手握手——但反正收牌的时候,自己看着那张【卡雷多哈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
【早知道还不如出露莎卡人鱼……不,下次最好是别在决赛遇到神碑了……!】
这种回忆太过痛苦,其实还是忘记了比较好——但是,在这种时候看到【过去故事】的主角之一的时候,她终于还是一一回想了起来。
“呃、……唔唔……头,好痛……”
自己,好像还在高烧的状态。当看到自己头顶镶嵌着珍珠的豪华帷帐时,少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又做噩梦了。而且这次,是完全符合【现实】的噩梦。觉得喉咙因为高烧干渴而发疼,想要挣扎着起身,去够到放在一边的那个水杯。
“啊、呀……”
自己手臂的无力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点,本要摸到那个床头柜的手摸空了,悬空的上半身一时之间失去了重心,她眼看就要整个人栽到地面上——
“——呼。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啊,维纳斯。但凡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点自觉,也不至于会像那样悲惨地死在赛场上了吧?”
从上方拎住了她脖子后面的衣领,轻松地把她提回了床上。那个喊着她讨厌的【名字】的家伙,挑着眉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重病中的她。
“…………你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总觉得这个回答,一定会是令自己哑口无言的那种。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缩到被子里,保持没有意义的警惕,只露出眼睛瞪着他。
他完全清楚自己的死因,甚至还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情——再联想起自己以前,在【珠泪哀歌】卡组里使用【雷诺哈特】和【卡雷多哈特】的频率,少女心中已经有着浓烈的不详的预感了。
“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有点遗憾,在【我】出现在那个世界之前,你更年幼点的样子,我确实没见到过……但多亏了你遇到过的那些人类的记忆,更早一点的事情,我大概能够知道。”
“更早……一点的?”
“嗯。包括你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特地花了很多钱去修改了相关的证明,以及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慢慢开始接触了卡牌游戏的事情——”
“不、不要再说……了……!”
简直就像是如数家珍一样,从雷诺哈特口中说出了这样的人生履历。想让他闭嘴——但手才刚探出来,却被牢牢地捏住了手腕。
“虽然也不是没有认识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总是因为对待卡片的态度显得过于功利,很快就又会分道扬镳——然后,又立刻奔赴下一场比赛,使用新的主流卡组。这就是在他们眼中的你,对吧,维纳斯?”
这个名字,几乎让她已经要因为发烧而爆炸的脑袋更加雪上加霜。见她好像真的很生气,雷诺哈特笑了笑,戳了戳少女高烧中发烫的脸颊。
“说起来,因为这个名字,当时【世坏】的卡片发售的时候,你其实还挺不满意的吧?因为主角的名字和自己很像?”
“………………”
【受不了了。……至少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那种感觉,就像是【黑历史】被一个个挖出来一样。曾经被嘲笑过这个名字的少女,已经开始闭上眼睛逃避现实。
“维萨斯。——那个男人,他的【定位】是救世主。而你……虽然同样有着符合救世主的特征,但却弱小到随时都会被捏碎。”
雷诺哈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在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她的手腕的——触碰着她的脸颊的,应该是那家伙的手,带着身经百战的战士惯有的厚茧的粗糙感。
可是……那个在被子下面,抚过自己身体其他地方的,缠绕在自己四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无法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想要逼迫自己再次昏睡过去——在意识混沌一片的最后,却依然能感到,对方凑在自己耳边的低笑声。
“你以前对【我】的那些可爱的抱怨,我可都没有忘记——而在这个世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很快就会用身体以及心灵……彻底地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