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一开始只是寄生于鱼类的身上。
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法则。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它们则通过生物最薄弱的眼球,钻入生物的体内,吃空大鱼的内里。
很快,这片水域的鱼类就不够吃了。
控制着鱼类跃出水面,跳出水池,引诱着野生动物吃下自己。它们的卵在不同的动物身体里产下,孵化,蚕食掉它们的内脏后占领了那具躯体的掌控权,直到身体腐败到一定程度,它们再引诱着让其他动物吃下自己的卵。
以此进行生命的延续,就好像在延续自己的一生。
直到有一天,它们吃到了人类的大脑。重复着机械运动和生殖本能的寄生虫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美味’。
人类可真是宝藏。
他们的眼球是开胃小菜,他们的大脑是美味佳肴,他们的脑袋可以筑起巢穴,他们的四肢可以使用一切工具……他们的同类,是可以用言语欺骗后自动献上美食的信徒。
蚕食了人类的脑袋,意外的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处于食物链底端的蝼蚁摇身一变,成为了能够主宰食物链顶端人类的神明。
想必这个镇子的居民们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只是一群被寄生虫寄生了大脑的尸体,只要揭开任何一个人的头套就能识破它们拙劣的伪装。
“不好。”你暗叫一声糟糕,转生往房门口跑去。
既然这些都只是被操纵的尸体,那砍掉他们的脑袋也无济于事。你可记得清楚,自己在砍下店老板的脑袋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另一条虫子的身影。
路过厕所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店老板掉了脑袋的身体已经不见了。
“孙杰克!”
“啊——”一步之遥的房门口响起了孙杰克的尖叫声,菜刀掉到地上的清脆你听的分明。
等你大跨步赶到的时候只见店老板没了脑袋的身体已经烧成了一具火人,而孙杰克一脸惊恐的举着一个……打火机?
可是从那个喷射火焰的程度,你认为它是气罐喷灯也未尝不可。
“怪谈藏品?”
你挑了挑眉。
这类物品只存在于极少部分的副本里。
据论坛上的说法,‘怪谈藏品’基本都是一些对副本里重要NPC具有深刻意义的东西,也可能是玩家当时破解副本的关键,虽然不同的道具有不同的功能,但是无一例外都对诡异有奇效。
“大、大佬……”看到你走了出来,孙杰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死定了。没了脑袋还能跑的东西……哪里是什么人啊!用菜刀肯定没用!大佬你又骗我!”
孙杰克那家伙,明明拿着菜刀,却歪打正着的使用了昆虫最害怕的明火,倒是让另一条寄生虫失了二次逃跑的机会。
这下你是相信孙杰克是有点欧气在身上的了。
“真没骗你。”你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它……之前确实是人,现在只是一具尸体。能动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过你有这个喷火的藏品倒是方便了,里面的那具尸体你也一起处理一下吧。”
你领着孙杰克进去看了女主人的尸体,和他说了一番自己的猜测。
“那个店老板的脑袋明显没有女主人的脑袋肿胀的这么厉害,我看她的皮下还有很多青蛙卵一样的东西,可能就是寄生虫的卵了。”
“或许他们昨天没有杀我们,是因为正好这对夫妇在产卵期,需要把我们留给自己的小孩……啊,这样就说得通了,难怪是‘送子鸟’呢,玩家进入的周期可能正好是它们的繁殖季,我们不是‘孩子’,而是‘孩子’的养料。”
“也难怪这个镇子里没有小孩,它们哪怕生下了幼虫也是寄生在玩家的身体里,把头套一戴从外表看全是成年人。要是我们再多呆几天说不定卵也排了出来……它们会选择什么方式让我们吃下去呢?掺在饭里?毕竟得让幼虫还在卵里就寄生在人体内嘛……”
你巴巴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孙杰克有没有听进去。
他从踏进厕所看到女人尸体的那刻就吐的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撑了起来,听你说完之后又吐了一轮,这次感觉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用怪谈藏品把两具尸体都烧的一干二净,孙杰克光速离开了这个卧室,他感觉自己呆在里面的每一分钟都难受的厉害。
——————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你和孙杰克才是真正的鸠占鹊巢,直接开始在房子里享受剩下的几天‘假期’,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毕竟不论破解这个世界的真相需要多久,公交车也只会在第七天出现,着急也没用。
虽然只有你住的惬意罢了。孙杰克住的反倒是十分煎熬,看过了女主人的尸体他感觉自己都要对虫子有心理阴影了,总是疑神疑鬼的有身上发痒的错觉。
他也抽空出去了几次,和其他玩家说了你们两个人的经历。不过总算他没有圣母心泛滥,只挑了一些和自己做过情报交易,且还没有和原居民做了‘入籍交易’的。
而且也是说完就走,怎么抉择还是要看对方自己。至于那些已经做了交易的……他也不敢说自己的推测百分百正确,何必上去触霉头。
他对自己的主线任务还没有头绪呢。
“哎——我看这个任务也是故意的,让我们来一个都是虫子和尸体的地方找同伴,找个鬼的同伴……”
孙杰克坐在餐厅里,看着睡在沙发里四仰八叉的你长吁短叹。
“确实。”
“那怎么办啊?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你拿下盖在自己脸上遮光的抱枕,坐直了身体:“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嘛?”
“什么?”
“这个副本根本没什么难度,说白了就是让玩家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距离真相越近,就距离真相越远……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想那么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杰克挠了挠头,不太自信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所以,这个镇子里根本没有我们的同伴。除了寄生虫,就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我们是人类,自然只有人类是我们的同伴。”
头套也好,居民身份也好,这些都只是副本世界背景下赐予玩家的身份。但是除了这些身份之外,你们首先都是人。
怎么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怎么全须全尾的回去。
答案在一开始就已经告知了玩家,‘送子鸟’会记住所有‘人’的脸。甚至你研究过了公交车上的歌谣,里面提到了‘水路不通’和‘山坡跳舞’的信息,你记得寄生虫最常见的寄生方式就是水质和引诱宿主的天敌吞噬来进行传播。
回家的那天清晨,公交车站上等的玩家两只手就数的过来。
看来即使是孙杰克苦口婆心的善意,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只是在那群幸存者里你还看见了那个绵羊头女孩。
她身边的那几个同伴都不在等车的队列里。
你想到了去餐吧打听消息的时候那个环尾狐猴女已经和原住民搭上了话,或许她是最早换眼睛的那一批玩家。
察觉到你的视线,她转头冲你挥了挥手。你隔着人群和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公交车很快在迷雾里出现,沉默的停在了站台前。戴着‘送子鸟’头套的司机还是如当初送你们来那般静默的目不斜视,可没有一个人敢作妖。
大家也沉默的排好队上车,在投币箱前摘下了头套,麻木又狠辣的挖出了一颗自己的眼珠子塞进了投币箱里。
如释重负。
在你的眼珠子脱离眼眶的那一刻,你感觉到灵魂也随之离开了这具身体。
你终于脱离了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