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斗场里面传来阵阵欢呼,急促简洁的号角吹响,场内人声鼎沸。
“压,压,压。”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走了进去。
面容俏丽,身着淡紫色统一服装的侍女接引着两人,一人发了一个木牌,闻离摸索着木牌,47号。
轮到寻泽时,他摆摆手,抱紧闻离的胳膊道:“小泽不会打架。”
侍女也没强求,毕竟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家里娇养长大的小少爷。
倒是这少女,身着朴素如此两人怎么凑在一起?
虽有疑问,但这与她无关。
侍女详细说着比赛规则,在场上一对一挑战异兽,手段不限,时间不限,胜则得三两银子,输则死。每人每日可参加一场比赛。
场上炙热如火的野兽用尾巴直直将人贯穿,而后冷漠地甩掉尾巴上的鲜血。
主持人握着话筒,煽动着场上氛围:“现在开始下注,票高者优先上场。”
投注的号码大跌大涨,最终决出胜负。
“47号票数最高,让我们敬请期待。”
闻离抬头望去,宣读的正是她的数字。
“姐姐。”寻泽突然喊住闻离,“我……”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闻离头也不回地说道,她知他是异兽,亦知他所思。
“姐姐,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难过的。”也会很痛的。
“我尽力。”闻离不敢保证,只能尽力。
上场前,闻离被允许挑武器。
她伫立良久,有些不敢置信,这场比赛她不输都对不起角斗场的良苦用心。
一截绳子,是打算让她勒死自己一了百了吗。
一个弹弓,可以用来给对方挠痒。
最后是一柄长刀,刀身带着几个缺口,一看就是被最常选用的。
闻离把绳子缠在手上,左手捏着弹弓,右手拎着长刀,管他用不用得上,先揣走再说。
在众人热烈欢呼声中,闻离进入了场地。
场地里一个血淋淋的人被拖走,火红的狰像是被血染红的,琉璃般漂亮的眼珠里透着杀意。
闻离还鲜活的战在场上,主持人就引领投票,观众们边几尽癫狂的呐喊着:“杀!杀!杀!”
她环顾着场下围坐着的人,人们脸上癫狂至极,手举号码牌为她选择死法。
好似从她踏进这里的一刻,结局已定,必死无疑。
闻离抬起长刀,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谁知那狰闪电般消失,闪到身后,尾巴张开尖刺向她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闻离侧身一闪,瞅准时机用绳子缠住袭来的尾巴,手起刀落砍在尾巴上。
一截断尾掉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狰后退几步,尾巴晃动,残影竟凝成第二根尾巴。
地上的断尾颤动,猛然飞起,径直穿过闻离的肩胛接到断面上,受伤的尾巴变得完好如初。
闻离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迎面击倒,仰脸躺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打不过这野兽,当务之急是寻智取之法。
鲜血溅在脸上还有隐隐的灼烧疼痛,刚刚被刺穿的胛骨竟一点不疼,瞬间痊愈。
另一边早已消失不见的某人,探查的脚步一顿,伤痕渐渐出现在他身上。
“姐姐,你失约了。”他喃喃自语道,舌尖舔着手上沾染的鲜血。
那狰在闻离身边四处打转,视线从未离开她的脖子。
闻离眼睛凝在一处,灵光乍现,她知道了,这狰的弱门所在。
她猛然翻身起来,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狰的瞳孔一震,即将拍在闻离脸上的利爪瞬时回缩,肉垫踩在她的胸口,鼻子上长长的尖角顶在脖颈上。
它居高临下地望着闻离,一人一兽对视良久。
“快上啊。”观众们大喊,不满场上的一人一狰僵持不动。
闻离眼神笃定,嘴唇微动,双手抓住狰的爪子,用力滚身将它翻了下去。
母狰神情一冷,瞳孔竖起,仿若下一秒便要咬上她的脖子。
五条尾巴在它身后展开,直直扑向闻离。
闻离将绳子解下,绳子因占满的鲜血干涸变得结实。
她扯着绳子向母狰抽去。
狰还未近前,刚躲开绳子,脚下一滑翻倒在地。
一把弹弓由远及近,狠狠地拍在它脸上。
观众:???弹弓是这么用的吗!
闻离上前抽绳,甩弹弓,欺身上前用长刀抵住狰的脖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闻离抬眼看着裁判,冷声说:“这算我赢了吧。”
裁判回过神来,宣布道:“47号胜出。”
待众人反应过来,闻离早已经走远。
母狰坡着脚一瘸一拐的离场,不时回头四处观望。
……
闻离揉着肩膀,顺着指引来到门前。
这侍者恭恭敬敬地弯着腰,沉声说道:“里面请。”
闻离走进去,一眼便认出是观众席最大的一号包厢里的主人,暗金龙纹绣在衣领袖口,就连一旁的侍女身上的绣品都十分精巧。
这是明目张胆的彰显着身份。
坐在椅子上的人并没有闻离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相反他年轻英朗,一点泪痣坠在眼角,我见犹之为其倾倒。
可闻离不是别人,她清醒的很,这里的人无一不想要她的命,眼前人也不例外。
男人倦懒地顺着怀里小狰的毛发,笑道:“你很厉害,那狰我养了一年,从无战败过。”
“谢谢。”闻离毫不掩饰地看着小狰,果然那只母狰在哺乳期,在此卖命是因为孩子受制于人。
“你的异能是什么?”男人轻声笑道。
“我没有觉醒。”
“哦?是吗,我可以帮你,成为凌霄山内门弟子。”男人抛出诱惑,眼睛盯着闻离的衣服,破旧不堪,显然不是内门弟子。
“觉醒需要异核,那母狰的异核吗?果真如此的话,你这小狰怕是养不熟了。”闻离回以笑容,话语中却尽是挑衅。
她不喜这人身上的感觉,阴冷潮湿,如蛰伏的毒舌般。
人啊,最怕养不熟的白眼狼。
男人径直起身,将怀里的小狰放在地上,上前擒住她的脖颈。
闻离步步后退,倚靠在门框上,眼睛毫不退缩的注视着他开口:“在这里杀了我,你的损失应该会很大吧。”
“何以见得?”
“如你所言,那狰从无败绩。而我,胜了。下一场,我身上的押注不可估量。”闻离轻挑眉角,笃定道:“不是吗,角斗场的掌权人。”
“哈哈哈,我真讨厌跟聪明人打交道。”男人松开手,笑得癫狂。
“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休息室,我期待着明天你的表现,美丽带刺的庶民。”男人勾着唇角,抱起小狰离开。
闻离:“……”
她都不知道万年前的阶级意识如此严重。
那男人一直在笑,眼神里却是对生命的漠视。刚刚就算杀了她,恐怕那男人也做得出,留下她也只不过是觉得她身上还有利可图。
命在他们眼里并不宝贵啊。
闻离撇撇嘴,下次?不,没有下次了。
她摊开手,露出男人逼近时顺便藏在手心里的东西。
威胁她,总得丢点东西吧。
她刚刚跟那母狰达成了一笔交易,现在是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闻离倚在门口,正巧看见来找她的寻泽。
寻泽风尘仆仆地赶来,身上好不狼狈。衣领血污一团,脸上也脏兮兮的。
她上场决斗,到底是连累他了。
闻离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感觉他缩水了呢,脸好像更水嫩了。
寻泽扬起精致的笑脸,笑容像是精心设计的,他轻声说道:“姐姐,我好疼啊。”
疼的必须分出能力修补伤口。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坏人。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寻泽越想越生气,怎么还不安慰他。
这下闻离心中了然,上次那不是偶然,她果真是能听见契约者的心声,但当事人好像并不知道。
记小本本,这娇气鬼很怕疼。
寻泽见闻离不理他,继续说道:“姐姐吹吹,我也是可以忍的。”借着他稚嫩的脸,一本正经的撒娇,瞬间茶香四溢。
闻离捧着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拭着,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问就是她穷,连个帕子都没有。
“这个角斗场关押着很多异兽。”寻泽眼睫微颤,半阖着双眼,轻声诉说着探查的情况。
“全是异兽。”每个房间,每个笼子,每个铁链。
“大多数都是因为战火家园破碎,被俘虏进来供你们人类寻欢取乐。”
『我要救他们,那是我的族人,也是我寻泽之责。』
最后一句话他在心里默念。
闻离点点头,跟母狰的情况相似,思索片刻说道:“要想救出这里的异兽需要这个。”
寻泽一愣,眼神里流露出不可思议,“你愿意帮我?”
“不,也是在帮我自己。”她刚刚在对战中感应到一丝灵力,体能有所上升。
闻离摊开露出手心,赫然呈现出一块小巧的圆形龙纹白玉令牌。
寻泽凑上前来,贴着她的额头,眼神诚恳地道:“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就送给你吧。”
丝丝缕缕金色光芒传入闻离的身体,游走在她的经脉之中。金丝疏通着筋脉,修复被雷劫劈坏的丹田。
闻离顺势闭上双眼,引导着金线游走。
光芒在两人身上闪烁,等她再度睁开眼,眼眸变成金色竖瞳。
现在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帮助寻泽解救异兽了。有多少她救多少,闻离眼睛亮亮的。
“寻泽,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坚决支持你。”闻离目光坚定,眼神热烈,仿佛在看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
“小泽当然是听姐姐的。”不对,他从未说过自己的全名,这女人如何知道他是谁。
闻离心下一惊,遭了,那句话是他的心声。
她强装镇定,“刚刚那是什么?”
“是异灵。跟异核不一样,只有我们自愿赠送才能被人类吸收。”就算是兽也不想白白修行,将数十年的修为拱手于人,做他人的垫脚石。
“姐姐还想要吗?”寻泽凑上前来,眼睫扑簌,丝丝金线在他身上缠绕,极尽诱惑而致命。
闻离捏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行动,“不能贪多。”她看得出,在继续下去,他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既然是异兽都有的,那等下看看能不能去母狰那薅一点。
每只异兽一点点,幸福闻离你我他。
应该很快就能凝出金刚罩了。
正当她幻想着美好未来,肩膀一沉,寻泽靠在她肩上沉沉睡去。
闻离浑身僵硬,却并没有移开,让他休息一会吧。
……
房门轻轻合上,一道黑影闪过。
黑影顺着连廊,飞速穿梭在牢房之间。
在房间的深处,两个守卫打着哈欠守在门口。
黑衣人半张脸隐匿在暗影之下,手举着玉佩,声音沙哑,“主上要带它去看取核。”
看守的两人对视一眼,将房里的小狰递给黑衣人,房间里布置精心,倒是彰显着对小狰的宠爱。
待黑衣人走后,两人小声嘀咕:“虽说是兽,也跟殿下一年了。听说要杀了取核。”
“都养出来感情了,说杀就杀。”
“谁说不是呢,那狰化人可美了。”
“谁叫她今天输了呢。”
“还叫小的过去看呢。”
“当初那公狰死时,不也叫母狰去来着。”
“我听说,那小狰叫殿下……”
“嘘,你不要命了。”
帽兜之下,正是闻离。
她从房间里找到一身黑色夜行披风,好像是有人刻意放在那里一样。
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仿若有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你不是父亲的人。”小狰突然开口说道,“你身上虽然有父亲的味道,但是感觉不对。”小狰细细嗅着鼻子,“不对,你身上还有母亲的味道。”
“你管他叫父亲?”闻离笑道,她懂了,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她顺势而为便可。
这一切可真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