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王法吗？”岑今雨禁不住问。

岑家大哥岑飞航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这一个个相亲下来，做不成情侣总可以做个朋友，你就没一个能聊得下来，就没一个想要跟你进一步联系。”

“我不准备跟人好，还跟人继续交流，这不是在吊着人吗？”

岑飞航又是忍耐的表情：“你不跟人交流，怎么知道合不合适，你要给你自己和别人一点机会，不是这样一刀切，你这是很不成熟的做法。”

“张耀跟我相亲后，还时不时找我，我都强硬拒绝了，你那时不还说我做得对，既然没意思就不要耽误人家。”张耀就是二厂后勤主任的侄子

岑飞航破口而出：“张耀跟他们能比吗？”

这话一出，屋子里都静了下来，岑飞航烦躁地踢了下桌子，起身走了出去。岑今梅看了看大哥，最终留下来。

“小妹 ，大哥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现实。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除非人家不想跟你联系。凡是主动联系的，你都得花心思跟人家聊一聊，能不能成是后面的事，但如果能处成朋友，总归不是坏事。你自己要学会平衡，你也这么大了。”

岑今雨没回应，岑父却推开椅子，留下话：“你们娘三好好聊一聊，今雨你不要有压力，真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还能少一口饭吃吗？只是这些人条件确实好，爹就希望你能嫁得好，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岑父的拳拳父爱尽在这话里，岑今雨也不是小孩子了，这几日因着她的事，家里人话里话外其实都在暗示她了。

“娘，姐，你们希望我怎么做？我真不喜欢他们，我没法勉强自己。”

岑今梅私下里与岑母交流，知道岑母怀疑小妹自己偷偷交了男朋友。

“小妹，你是不是自己谈了，是的话，你把人领回家，只要他对你好，人勤快点，没什么不良嗜好，家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们就把事定下来吗？”

“没有，姐你别听娘乱说。”

“那是你单方面喜欢人家？”

“不是！”这次岑今雨声调都高昂起来。

岑今梅和岑母互相看了看，心中都认定岑今雨是单方面喜欢人，这种事不好戳穿。

“其实我跟你姐夫结婚前，也喜欢过其他男孩，这很正常，但能不能修成正果还是看缘分。”

“哦。”

“我们今雨条件这么好，将来是要过富太太的日子，可得好好挑一挑。”

“姐，你觉悟太低了，现在是新社会，没有富太太了。”

岑今梅脾气急，直接骂道：“你再给我抬杠。娘白给你生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随便应付下，还能像现在这样把人全得罪了。你知道别人在后面怎么说你吗？自命清高，给你脸你不要。”

“今梅。”岑母打断大女儿的话，把岑今雨的手拉过来。

“你爹说了，看你自己想法。”

“我知道，但我看大哥大姐是想我去巴结人家。”

岑今梅一听岑今雨如此说自己，桌子一拍大骂道：“岑今雨！你就是这样想我们？我们家什么身份，别人什么身份，你不得哄着人吗？如果你觉得哄人就是巴结那就你认为是巴结好了。”

“读书好就好好学习，长得好就好好嫁人，这就是现实！”

岑今雨也不是好脾气，学着姐姐往桌子一拍：“我觉得是巴结，不行吗？我就是不想跟他们交流，不行吗？我就是不想结婚不想，不行吗？”

三个不行怼得岑今梅脸色都发青了：“你就倔吧，我看你是属牛的，还是一只蠢牛。”

“你才是蠢牛，你最蠢了，虐虐虐……”岑今雨朝姐姐吐舌头。

岑今梅满腔怒火开始变得不纯，转身去屋里找东西。

“我看你猖狂。”

呼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岑今雨一看，这不是枝条吗，小时候一犯错，母亲必拿出这尚方宝剑。大姐比她大6岁，小时候也常常拿起枝条吓唬她。

岑今雨身体一颤，快速站起来，围着桌子跟大姐转圈圈。

“不准打我，我已经长大了。”

“我今天就要打你，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是你姐。”

“这是专门用来打飞扬的，跟我没有关系。”

岑母在岑今梅拿出枝条时，已经走出战圈去门口了。

晚上吃饭时，岑今梅想吃哪个，岑今雨就夹走哪个，气得岑今梅差点又要去拿枝条，岑父重重咳了几声。

“一个是当娘的，一个大姑娘的，羞不羞人！”

岑今梅和岑今雨双双哼了一声齐齐转头，忽然又双双掉头对准岑飞航：“都是大哥乱说话，如果不是他先说，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岑飞航很有经验地给两个妹妹各夹了一块肉：“吃吧。”

岑飞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看到姐姐发火大哥吃瘪他就开心，咧着嘴笑不拢嘴。

“吃不吃，不吃出去笑。”岑飞航朝小弟一瞪。

岑飞航今年28岁 ，岑今梅26岁，岑今雨20岁，岑飞扬15岁。对于这个大哥，岑飞扬还是有几分怕的，碗筷一端，躲到了岑母背后。

“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家吃饭啊。”岑飞扬就是典型的嘴硬派。

岑飞航站起来去拿枝条，岑父岑母已经抓不住岑飞扬了，但岑飞航正直青年，不论速度还是力量，妥妥地压制岑飞扬。

岑飞扬被岑飞航按在墙边抽了几下，岑今雨看着咯咯笑，其余人神情也很愉悦。

岑飞扬不解，为什么最后受苦的是他。

吃完饭分别时，岑今雨已经和岑今梅又手挽手亲亲热热了。

过了几日，岑今雨下班时，在厂门附近见到邓有为又在等她。岑今雨假装没见到她，走了几步脱离了工厂范围，才停下脚步。

岑今梅那番话她还是听进了耳朵。几个跟她相亲的男孩，后Ian常来找她，好几个被她强硬的态度吓跑了，就这个邓有为特别有耐性，三天两头跑来找她。

邓有为也是这么多相亲者里条件最好的，父亲是三厂厂长，母亲是妇科医生，自己本人在宁城大学读大一。外表上，邓有为个子有一米八二，身材颀长，五官端正，气质很斯文。

“今雨，坐我的自行车，我送你回家。”邓有为骑着自行车跟在岑今雨旁边。

“不要。”岑今雨一口回绝，又想到大姐的话，口气又缓和些，“我不想被人误会，耽误你。”

“我巴不得别人误会，我也不怕被耽误。你不想结婚，我现在读书也不会那么快结婚，我们先做朋友好不好？”

类似的话邓有为说了好多次，岑今雨抬头第一次仔细地看着对方。

“邓有为，你家世好，学历好，你不怎么不去大学里找，干嘛找我一个女工。”

邓有为温文一笑：“我的大学生身份在你这里一文不值。”别的女工看到邓有为会自卑，但在岑今雨身上，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变得普普通通。

邓有为是个聪明人，他看得出岑今雨的拒绝不是欲情故纵，她真的不在意他，不喜欢他。他曾放弃过，可那张鲜艳的脸一次次走入他的梦中，他就是想要岑今雨。

“今雨，我的新娘一定是你。”邓有为很郑重地跟岑今雨承诺。

岑今雨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你不是学生吗？怎么那么有空？”

邓有为知道岑今雨又在拒绝他，但今日岑今雨的态度不若往常那样强硬，他的心也跟着怦怦跳。

“我都是没课时过来找你。”邓有为说完，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今雨，还不到5点，我载你去江边转一转好不好。”

岑今雨想拒绝，又一次想到岑今梅的话，点点头：“好，但只有这一次。”

邓有为只接收前半句，后面的话被他自动忽略。

邓有为在前面骑着，岑今雨小跑几步坐上了后座，曾几何时，她都要别人扶着才能坐上去。

“你可以抱我的腰。”

“不用，这样就可以。”岑今雨的双手紧紧抓住座位，这个姿势很不好受，总担心会掉下去。

岑今雨坐了一会就想下车：“邓有为，你停下来。”

“怎么了？”邓有为停了下来。

岑今雨迅速从车上跳下来，拍拍大腿，才对邓有为说：“我不要坐自行车，坐得不舒服。”

“你要抱着我的腰。”

“不要。”

邓有为笑笑，没在勉强岑今雨：“那去前边走走吧，人也不多。”

岑今雨点点头。

两人停下来时，邓有为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口琴。

“我吹首歌给你听吧。”大约不想再听岑今雨再说不要，邓有为话说完，就快速地吹起口琴。

邓有为的口琴吹得不错，一首《南泥湾》吹得宛转悠扬。岑今雨忍不住赞赏地看着邓有为，她身边没与音乐有关的人。即使用最挑剔的眼光，她也没办法否认邓有为的优秀。

“邓有为，你也太有才了吧。”

邓有为放下口琴，有点不敢直视岑今雨赞赏的目光，至于岑今雨直白的表扬更是让腼腆地笑了起来。

“没有，我们很多学生都会。”

“那你一定吹得最好的那批人，不然你也不敢在我面前吹。”

邓有为低下头整理自己的情绪，好一会才抬起头。

“我还会吹笛子，下次吹给你听好不好？”

岑今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岑今雨的不语，让邓有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最近还在学吉他，等我学会了弹给你听好不好……别拒绝我好不好？”

岑今雨不知在想什么，回了一句：“你比我勇敢。”

“什么？”邓有为没接住她的话。

岑今雨却甩甩头问他：“邓有为，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

她说这话时，发现邓有为的眼神一下暗淡了，她狠狠心继续道：“我不是个坏姑娘，再继续跟你接触，我觉得这是不道德的。”

“怎么会不道德，你这是在救我，如果你直接拒绝我，我一定不会不甘心。如果与我相处一段时间后，你还是不愿意与我好，我会死心。因为我努力过了，今雨你……你就当可怜我吧。”

邓有为卑微地低声地哀求着岑今雨，岑今雨轻轻地摇摇头，不是在拒绝对方，而是在问自己，她敢吗？这一刻她很羡慕邓有为，邓有为比她勇敢，而她比周奇略善良。

“好，那我们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