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多是在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随便找一间空教室或者舞蹈室就可以开始进行。
按照去年来看,北川星除了话剧就没有其他表演项目了,但是今年她已经受过了一整年秋庭怜子的教育,不说十八般乐器样样精通,但是多多少少都懂一点。她觉得自己就是个门外汉,所以在老师询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想要加节目的时候就没有说话,谁料到突然有人点了她的名,说在兴趣班时看见北川星在拉手风琴。
北川星:“?我就拉过那一次。”
而且她搞不来那种按键颇多的乐器,也搞不懂吉他大小提琴的弦,只有萧和笛子她能勉勉强强吹一下,还被秋庭怜子骂了气短虚浮,让她锻炼肺活量。
老师又问她唱歌如何?音乐老师似乎说过她唱歌还可以,要不要上台试一下。
北川星想要拒绝,但是接着她想起来去年诸伏景光在台上演奏的时候,垂眼往台下望过来找他们的眼神,突然想要试一试。
当时她和降谷零在底下喊他的名字给他加油,心里又自豪又开心,那么换她上台,他们是不是会抱着同样的心情呢?
于是她说好。
项目报上去之后,她和朋友们、姐姐们说了这件事,也和秋庭怜子说了一声。
秋庭怜子嫌弃地看着她说就她这个肺活量能唱什么歌,音调也上不去,最多唱两句儿歌。
结果见北川星蔫头耷脑的,她又说,晚上七点之后来提无津川上。
北川星立即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抱了下她,黏糊糊地说怜子姐姐真好。
秋庭怜子用一根手指把她戳开:“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嘴下留情。你要是唱不好,就给我自己去练。”
北川星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正好诸伏景光又要上台演奏,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和北川星一起去见秋庭怜子。没啥事儿的降谷零左看看右看看,干脆也跟了上去。
冬季的堤无津川附近很冷,秋庭怜子穿着厚厚的加绒皮衣,站在公路边上放开嗓子唱着一首英文歌,歌声像是夜空中缓缓飘过的云朵,有着安抚人心的魅力。
秋庭怜子挑了一首适合北川星的歌,那是一首很欢快的歌曲,不需要太高的音调,像是平常说话一样,语句之间的空隙也足够北川星迅速换一次气。
降谷零听听她唱歌,又听听诸伏景光弹吉他,两边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转成了麻花,他打着结,冷不丁对诸伏景光冒出来一句话:“我也想学吉他。”
诸伏景光稳住弦,侧头笑了笑,问:“开始喜欢音乐了吗?”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降谷零抓抓脑袋,看着他道,“最大的想法还是想要和景一起合奏吧?或者我去学贝斯、钢琴、小提琴之类的,这样小星星唱歌,我和你就可以一起伴奏。”
诸伏景光好像洞悉了他的想法:“原来如此,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吗?”
降谷零硬邦邦地说:“没有。你教不教我?”
诸伏景光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自己也还在学,你问怜子姐可能更好。我们一起和她学。”
“但是平常又不怎么看到怜子姐姐,我身边对这东西最熟悉的就是景了。”
“好,我会教你的。等这次文化节之后,怎样?”
降谷零没有意见,晃晃脑袋说:“可以,你继续。”
诸伏景光笑着睨了他一眼,手指向下一拨、一提,降谷零熟悉的曲子就又从琴弦上流转出来。
十一月的风冰冰凉凉的,空气里都带着沁人心扉的凉意。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季节,北川星和诸伏景光也喜欢,虽然夏天能够吃冰淇淋、可以跳进水里游泳,春天有樱花烂漫,秋天有落叶缤纷,可是冬季那种安静却更得他们心意,他们尤其喜欢在雪天时围坐在火炉边上喝着热茶聊着天。
缺少亲情的孩子们总会向往温暖的家庭氛围。
北川星唱完了一整首歌,得来一句秋庭怜子的“还可以”,便松了一口气。
降谷零把保温杯打开了递给她,让她润润嗓子。
一天的课程通常在八点半结束,三人和秋庭怜子告别之后各回各家,等到第二天上午再在老地方相遇,随后一起去学校。
北川星自己班上的排练渐入佳境,因为剧本本身比较轻松搞笑,所以排练起来压力不大,总是很早就能收工。
降谷零在他们班上的话剧里充当的又只是一个给主角送武器的小角色,台词才两句,也很容易完工。
于是两个人排练完了就去围观诸伏景光,看着他“深情脉脉”地注视着公主,对她倾诉着爱意,告知她他将会带着她离开她那残忍暴虐的父亲。
好巧不巧,那公主是坂口雅未。
北川星很不爽。
她本来都快忘了这号人物,可这人就是要在她眼前上蹿下跳两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让北川星回忆起来上户的事情,再深度回忆起来此人就是罪魁祸首。
虽然她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虽然坂口雅未似乎也不是主动接近的诸伏景光,但这并不妨碍北川星已经对她相当不喜欢了。
她很小心眼的,一点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和不喜欢的人接触。
但是这不是能闹脾气的场合,她也不敢随意闹脾气。她还摸不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会不会像亲哥哥那样任她闹脾气也不说什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她厌烦,所以她只敢一边看着,一边自己悄悄生闷气。
降谷零看了一会儿,转头过来说:“其实小星星比坂口好看多了。”
北川星愣了一下,不太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疑惑地看着他。降谷零小声说:“如果要选帝丹小姐的话,我觉得你比她的可能性要高。”
北川星表示自己不想做什么帝丹小姐,那种出风头的事情带来的危险性也很高,要是接待的人里有组织的人,那她就完了。
“我不想去接待别人。”她同样小声说,“一直笑、一直说话,还要穿高跟鞋和礼服,来来回回地走,好累的。”
降谷零想一想她的身体,觉得这话有点道理,点点头说:“那就不当,把这个位置让给她好了。”
北川星眨了两下眼睛,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哄好了。
诸伏景光结束了彩排,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弯腰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喝了一口,然后问:“聊什么呢?”
降谷零如实告诉他,诸伏景光没多犹豫地便说:“确实,小星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短发很漂亮,长发应该会更漂亮。”
北川星摸了摸自己的齐肩发,她发尾有一点卷,看起来就会比较蓬松,留长了也许会打结、会不好打理,所以她才一直没有留过长发。
留长发的是哥哥。是她想要绑辫子,但是不想打理头发,哥哥才留了长发,哪怕对他来说长发会阻碍到他的行动。
她突然想起这件事,肉眼可见地放空了思绪。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确定她又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干脆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叫醒她,拎起书包道:“这种事情以后再想,回家吧。”
北川星点点头,背好书包跟在他们身后,说:“长发很难打理。有人替我留了长发了,所以我留短发就好了。”
诸伏景光有点讶异地看向她,降谷零则是敏锐地发问道:“是你的哥哥吗?”
“嗯。”北川星说,“他留了长发。所以我不用留。”
降谷零看看她的表情,慢吞吞地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黑泽阵。”她笑了起来,问,“阵。好听吗?”
“嗯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点点头。接着他们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问,“他现在在哪儿?”
北川星嘴角的笑容垮了下来:“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好像没有告诉你们。”她望着地平线说,“我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那一天,差点就要被抓回去了,是我哥哥跑出去引开了那些人,我才能跑出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抓回去,我希望他不要被抓回去,那里好冷啊,什么都没有。”
他们并肩一起走了很久,太阳在慢慢地下沉,他们眼眸里倒映着沉沦的落日,温声说:“也许他也拥有了一个非常好的家庭,就像你一样。”
北川星说:“我希望是这样的。”
但那个被人搀扶着、在大雨里一闪而过的背影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