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优作返回的时间和他们预计的时间一样,周三下午孩子们放了学便去了工藤侦探事务所,在里头不仅看到了工藤优作,还看到了藤峰有希子。
漂亮的女大明星瘫在沙发上对着高高的案卷像是看小说一般看得津津有味,见事务所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眼熟的孩子们,便快活地冲他们招了招手:“下午好呀,小朋友们。”
“藤峰姐姐、工藤哥哥。下午好。”三个人一起打了招呼,降谷零快言快语地问,“抓到了吗?”
藤峰有希子给他们倒了杯水,坐在他们对面笑眯眯地说:“当然抓到了啊!”
野沢壮太的出现让堀田沙奈尤为震惊,她暗中跟踪了几日,确定野沢壮太只是住在野沢拙枝家里,并无被她杀死的记忆之后就起了疑心,怀疑这不是真正的野沢壮太,而是有心人假装。
她本来不打算出现,但是跟踪时发现野沢壮太和平常别无二致,甚至自己拜托了姐姐的看管回到了家里,然后给她发了电话,语气与平常别无二致,问她家里怎么这么脏,是不是她打泼了什么东西结果没有清理,还说自己觉得姐姐和奥野善有点不对劲,希望她能过来给他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堀田沙奈抱着警戒心去了。不得不说有希子的演技确实不错,至少堀田沙奈刚开始并没有看出来眼前的野沢壮太有哪里不对劲,并且世界观逐渐动摇。
但她最终还是看出来了,她对野沢壮太的理解比野沢拙枝更加深刻,或者换句话说野沢壮太身上很多习惯是被她训练出来的,而有希子身上没有那种痕迹。
堀田沙奈猜到了野沢壮太的假,于是坦荡地和有希子飚起了戏。她的心理素质十分强悍,即便是面对知道了她是凶手的警方都能镇定地拒绝承认自己是凶手,更别说对着一个只不过是会演戏的普通人罢了。
她态度坦然自在,甚至还有空对野沢壮太的举动提出质疑,原先被动的局面被她轻而易举地翻转,有希子能够感受到她在试探这个局是只有一个人还是有多个人。
她确定堀田沙奈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怎么杀了她还不让自己落下把柄。
有希子后背发凉,但最终还是工藤优作棋高一着,他让有希子故意告诉堀田沙奈野沢壮太的打算,然后打湿了她的衣服,让她去野沢拙枝的房间换衣服。
那间卧室的衣柜里有着的不仅是野沢拙枝的衣服,还有堀田沙奈的衣服。只是堀田沙奈似乎对那个衣柜里的东西非常厌恶,从来没有整理过,所以一直都不知道,所以在杀死野沢壮太的那一天,她才会穿上自己带来的衣服。
野沢壮太说他想要和沙奈结婚,已经为此做了准备。
堀田沙奈僵立在原地,看着那些衣服,看着“野沢壮太”从房间里拿出来的填了一半的婚姻届,沉默了许久。
很多时候似乎都是这样。筹谋与冷酷使一个人无坚不摧,但是爱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溃不成军。
堀田沙奈拿着那些东西,问:“这是真的吗?”
有希子叹了一口气,主动撕下了面具:“很抱歉……这是真的。你从来没有看过野沢拙枝的衣柜,也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明自己的动机。你似乎一直缺乏安全感,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
堀田沙奈喃喃道:“他想过的,是因为我不让他走。”
“但他没有真的和你分手,谈恋爱之后谁都会想分手,就像是结婚之后谁都会后悔、都想离婚。但是那些情绪都只是一时的,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最终还是会原谅对方,然后在一起。”
堀田沙奈笑了:“现实不是童话。”
“但童话来源于现实。”有希子扬了扬下巴,“而这就是证据。是他爱你的证据,只不过很可惜,你一直想要的,被你亲手销毁了。”
堀田沙奈收起了那张婚姻届,合上衣柜门,说:“你的目的达成了,我承认……是我做的。”
她的仇恨是一场空,其实动完手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了爱人的身体,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这里。但离开之后那后悔就转变成了冷静,事情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只有亲眼看着野沢拙枝崩溃,然后在这个世界上孤单地活下去,直到她无趣地结束性命的那一天。
“堀田沙奈这个人,究其根本来说,太缺爱了。”有希子和北川星分享了一块布朗宁蛋糕,唏嘘道,“野沢壮太很爱她,但这份爱不够满足她,反倒成了滋生仇恨的催化剂,最终迫使她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北川星不置可否:“她很多疑。”
也许不是野沢壮太给的爱不够,而是她发自内心地怀疑着对方给出的东西。然后在某个符合她想法的瞬间出现时,冷漠地告诉自己“看,我早就知道他不爱我”。是她的多疑给自己洗了脑。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道:“这算是观念不同吧?野沢姐弟和堀田沙奈的观念非常的不同,野沢很看重家人,而如果他们早早地定下了关系,那么堀田沙奈可能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降谷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观念不同,也没有进行有效的沟通。野沢壮太也许对自己的爱的表达太隐晦了,而堀田沙奈偏执地只看到一面,角度不同造成的信息差,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前因后果,恐怕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
从工藤事务所离开回家的路上,北川星望着地平线上略掠过的鸟的黑影,猝不及防地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她对这个案件的感触不深,只是死亡多少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特别是当之与家人挂钩。
她想哥哥了,想请齐木柊奈看看哥哥在哪里。很早以前她就想这么做,但是当时齐木柊奈收留下她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不敢再多提要求。
如今,她真的很需要哥哥的信息。而且,她忐忑不安地想,她想知道自己在齐木柊奈心里的地位。于是一边想着也许现在的齐木柊奈会同意她,一边想着万一拒绝了怎么办。
她很清楚这种害怕与堀田沙奈的情绪十分相似,它的来源是没有安全感。人心难测,她经历过背叛也经历过救援,能够接受他人但始终无法完全信任。
自己很清楚,所以自己也唾弃。唾弃自己不敢交付完全的信任,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对方不是与她经历过那些事的朋友、家人。
好像从这个方面来讲,她是堀田沙奈、野沢壮太、野沢拙枝的三位一体形态。
“……小星星?”诸伏景光叫了两声,才注意到她回了神,略略皱了皱眉,随后无奈地道,“在想刚才那些事吗?”
“嗯……”北川星静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在想,我好像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一点自己的影子。”
降谷零很感兴趣:“哦?”
他看着她犹豫的眼睛,犀利地说:“看重家人和没有安全感吗?”
北川星有点儿惊讶,回望了他一眼,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很快移开了视线:“zero很聪明呢。”
“人的性格是由经历塑造的,”诸伏景光背着手、迎着阳光往前走,道,“不用太过在意性格里不好的一面。因为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有足够的机会去修正那些不好的缺点。”
他回头看着朋友们,侧脸被落日的光辉柔化,投过来了极其温柔的一眼,好像是在对他们说话,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也有足够的光去照亮过去的阴影。”
他的过去,北川星的过去,降谷零的过去,既然已经经历过了,那就不要再抱怨了,时间不会重头来过,而这些苦难总会为未来提供力量,参与进他们人格的构成。
也许当很久、很久之后,他们成为了自己心中美好的人,回头去看时间长河中幼小的自己,会庆幸于自己从那些不幸中坚强地走了过来,才成为了这样的自己。
即便那个时候真的很痛苦。但再大的痛苦也无法在时间的消磨下留存太久。
“说起来,很快又是新年了。今年新年我们一起去祭拜神社怎么样?”
“许愿年年平安?”
“还有身体健康。”
“武运昌隆。”
“新的一年成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