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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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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没电了。

宗盐把手里的袋子都放到地上,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向室内。

前几天就算着发电机里的油快用完了,所以她今天去加油站补给。

没想到正好只撑到了白天。

家里其实没有很多东西,但客厅地上却有一堆杂物。

看起来像是谁在这里发过疯。

宗盐绕开这些东西,终于在沙发上发现了一个隆起的身影。

他躲在了宗盐平常使用的毯子里。

没有逃跑就行。

宗盐想。

于是她没有急着搭理司疆,而是回到门口,提起柴油瓶,给发电机加好油,再调整好电路。

“滋啦”一声,房间的灯一个个亮起,冲散一室黑暗。

正如远方的万家灯火,她也回到了家。

“今天有西瓜。你去切一半,剩下的放冰箱里。”

宗盐把菜提到厨房里,头也没回地吩咐道。

无人回应。

她也没管,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将菜板拿出来,清洗蔬菜,将买来的新鲜鸡肉简单处理,放到高压锅里煮着。

鸡汤、蒜蓉空心菜、凉拌海带丝。

这是今天的晚饭。

平常宗盐做的最多的,都是简单一两个素菜,口味清淡,能吃就行。

但她的宠物似乎无法接受,总以看饲料的眼神看着碗里的菜。

司疆是川湘胃,宗盐却是丝毫不追求调料的人。

所以宗盐今天顺手买了凉拌菜,反正也不贵,就当调剂一下宠物的口味。

多吃几口,别瘦过头了。

想到这里,宗盐轻叹一口气:养人形宠物果然麻烦多了,她投喂的流浪猫狗从来不嫌弃任何食物。

一根火腿肠都能吃得特别欢快。

不过养都养了,就自己摸索着来吧。

鸡汤逐渐在空气中制造出迷人的香味。

沙发上那团隆起终于动了动,掀开毯子,露出红肿的眼睛和煞白的脸。

他眉压眼,浓郁的黑气萦绕在身旁,似乎有着极强的怨气。

怀中的罐子捂得和他的体温几近一致。

好想,造反啊!

司疆忍着气,手一撑,把自己挪到轮椅上,推着轮椅靠近厨房。

暗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宗盐的背影。

这个女人,真是个混蛋。

“把西瓜洗了,切一半。”

宗盐没有转身,却好像已经猜到自己背后有人。

她只是平静地重复这句话。

司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眼中快喷出两条火龙来。

他推着轮椅冲向宗盐。

然后捡起了地上的西瓜,移到旁边的水池里,动作生疏地进行清洗。

不是他怂。

是这个女人有一身怪力气。

竟然能把几十斤重的发电机扛上几楼,搬坐在轮椅上的他时,也只是微皱眉头。

司疆有时候真不懂宗盐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明明看起来这么瘦,却狠得要命。

“好好洗。”

宗盐瞄了一眼,“别浪费水,提上来麻烦。”

你反正力气大,多提桶水怎么了!

司疆心里吐槽。

浑然不知自己作为一个男性,现在体力活全靠宗盐一个女性来做,有多无赖和无耻。

宗盐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又说了一句:“切的时候注意点。”

司疆手一颤,刚刚对准西瓜皮的刀差点就歪了。

他吓了一跳,幸好没切到手。

以前都是西瓜切块直接由保姆或者女人的手送到他口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切西瓜。

准确来说,第一次切东西。

切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血肉淋漓”。

桌板上全是红色的西瓜汁液。

裂口也是坑坑洼洼的。

当西瓜最后出现在饭桌上时,宗盐有长达十秒钟的沉默。

“你切个西瓜也能切成这个样子?”

潜意思,真是个废物。

司疆有些心虚,回道:“能吃就行啊。”

宗盐不置可否,只是勺了碗鸡汤,把一半的菜分到司疆的专属菜碗里,连带着海带丝,一起放置到地上的小桌子。

宠物没有资格和主人同桌进食。

对于这一点,司疆已经由一开始的屈辱抗议,到现在的麻木认命。

他自己从轮椅上爬下来,坐在小桌子前,老老实实吃饭。

因为就算他闹脾气不吃,宗盐也不会惯着他。

穷人一般不会浪费粮食,司疆要是不吃,那这一顿,宗盐会好好保存到下一顿,他依旧不吃,那就再留到下下顿。

直到他饿得连有些发酸的米饭都能咽下去为止。

司疆从厕所里虚脱地爬出来后,再怎么不想吃,也会勉强往嘴里塞了,

今天宠物多吃了一碗饭。

宗盐看着他,觉得凉拌海带丝果然没买错。

她吃饭很快,就像完成任务一样。

司疆还在喝汤时,宗盐已经把自己的碗筷收到了厨房里。

西瓜,宗盐吃了两勺。

剩下的都给了司疆。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淡自然。

直到深夜一点时,宗盐突然睁开了眼。

沙发底下没有人。

她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宠物的身影。

宗盐握紧手机,激烈的情绪如同打翻的墨水,在她死寂的灵魂上染上浓重的色彩。

“呵。”

冷到冰点的讥笑声。

宗盐笑自己,果然是对这个宠物太好了,不然怎么会让他有机会逃跑呢?

像她的生父,把家里的门窗都上了锁,然后像赶牲畜一般,把生母逼到角落里,她躲在床底下,没有人能逃离。

或者像继父,直接用锁链永远锁住,这样死,都能死在身边。

她怎么就没那么狠心呢?

宗盐叹息般摇了摇头,她原本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养司疆的。

可是结果证明,行不通。

月华如水,但照不进封闭的高楼楼梯间。

狭窄的通道里,有人跛着脚,贴紧墙壁,全身紧绷地往下走。

速度一快,便因为看不清路,踏空摔倒。

速度一慢,焦虑和恐惧便在耳边不停催促。

快跑,司疆。

不然你会死在这的。

要跑去外边,回到外边的世界。

趁她还没有发现。

司疆顾不得身上新添的摔伤,拖着伤腿下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微弱的光。

他双眼一亮,立刻就朝着出口跑去。

那是自由的方向!

脚步越来越快,冲出最后的走道,月光再一次沐浴到身上。

“我自由了!”

司疆张开双手,笑着看向前方,当视线落真正到眼前时——

那笑,一寸一寸地裂开了。

“怎么样。自由的世界。”

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司疆猛地转身,惧意如同神经反射一般逼得他后退一步。

他的动作让来人眼神更冷了。

“这就是你选择逃跑,也要的自由吗?”

“你,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司疆慌乱地问。

他从来没有听到后面传来过脚步声。

宗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走过他的身边,无视他瞬间僵硬的身体,来到月光下。

附近的杂草长得快有人那么高,废弃的石材像废墟一样四处堆积,深暗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作响,不知有什么生物在里面爬行。

荒无人烟,听不到一点儿现代社会的噪音,死寂得令人害怕。

宗盐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缠绕着,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对宠物逃离一事的愤怒。

司疆思绪混乱,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宗盐不抓住自己?

为什么外界是这个样子?

难道这次地震已经严重到如今都是一片废墟的程度了吗?

他,他回的去吗?学校、陈柏、爸妈……

还在吗?

还有,眼前这看不到尽头的黑漆漆的荒地,他得走多久,才能走到曾经的城市里?

宗盐,现在知道所有问题答案的只有她。

“宗盐,现在世界,就是,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压住心中的惶恐,问。

宗盐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捋着狗尾巴草的绒毛,一簇一簇地拔下。

这是默认的意思?

司疆身体一软,强撑许久的力气顿时消散了一半。

怎么会这样。

宗盐把绒毛扒光,又将狗尾巴草打了三个结,扯断,扔到地上。

用脚狠狠地碾压成烂汁。

鞋子摩擦沙石土地,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声声如同索命的号角,让司疆唇渐渐地失去血色。

他看着宗盐,张口欲言。

宗盐却没有给他说话机会,像是完成了散步任务一样,重新走回楼里。

她说:“既然你这么想走,那你走吧。”

“一味想着背叛的宠物,不如抛弃。”

司疆茫然地重复:“抛弃?”

现在不是他要跑,变成是宗盐不要他了?

他要被抛弃?

指尖奇怪地开始颤抖。

宗盐转身走向楼梯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对司疆说:

“对了,你放心,你爸妈和陈柏都活着。”

她迎上司疆瞪大的眼睛。

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应该就是你选择成为宠物的那一天,我在校门口听到陈柏和你的爸爸对话。”

“你的爸爸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穿着西装,对陈柏说,在废墟里找你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和资源,影响到了家族生意。

她眼中带着淡淡的怜悯与嘲讽。

见司疆眼中的光逐渐灰暗。

“他说,再让救援队找你一周,一周之后还没找到,就……”

“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同时响起。

司疆笑了,又像是在哭。

这句话,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他听过几遍。

那就是他爸爸的口吻,没见过本人的宗盐绝对编不出来。

“司疆,你说,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了。他们还会在找你吗?”

“还有会人,相信你还活着,在等你回去吗。”

宗盐像是发自内心感到疑惑,随即又意识到这一切都将和自己无关了,向司疆伸出手。

“司疆,我不要你了,你可以回去了。把项圈摘下来,还给我。”

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

司疆的脸色惨白得像极了厉鬼。

他摸向脖子上的项圈,重复道:“你也不要我了,让我把项圈还给你?“

宗盐疑惑皱眉:“不然呢?我的项圈自然只能给我的宠物。你已经不是了,就不配佩戴。”

油润的蜡块在司疆掌心滑动,却甚至比他的体温更热。

“你,这么小气啊?”

司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中那股酸涩的情绪正在加速膨胀,随着心跳,挤进每个角落,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他要被放弃了,真好笑啊。

这么点时间,已经完全够那两个老不死的尝试试管了,他们一定早就迫不及待去做了。

没有了他这个儿子的束缚,他们终于可以拥有一个理想的、乖巧且优秀的司家继承人。

一周,他的性命,他的人生,只值一周。

司疆动了动腿,不对,现在这个又残废又破相的他,恐怕真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更宁愿他死在了地震里吧。

那两个人终于摆脱他了。

而眼前这个女人,把他从噩梦里拉出来的,给他点蜡烛的,送他玻璃管和蜡块,像养狗一样养他的女人,也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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