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让夏衣衣惦念的姐姐夏琴正和两个男人站在距离知青点不远的土路上。
“夏琴,又来找我们远信哥啊?”一道略带调侃与嘲讽的男声响起,音色嘶哑刺耳。
头疼不已的夏琴愣了愣,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人,尤其是其中那个眉目间染满不耐之色却依然站姿笔挺的男知青。
她诧异地张了张嘴:“……徐远信?”
怎么回事?她刚刚不是在末日世界被六级精神系丧尸的精神攻击给震荡到头颅充血异能溃散,最后直接死翘翘了吗?
怎么一睁开眼,又活过来了?
夏琴满脸不解,眼神闪现出几丝困惑的茫然,脑子因为精神攻击的副作用嗡嗡直响,一时间没法深入思考。
当然,这副表情落在徐远信眼中却是在故意装傻,对她越发不耐烦。
“你到底有什么事?”
徐远信把家里寄来的信随手塞进口袋,脚往后退了半步,与缠人的夏琴拉开距离:“没事的话请让开,我要回知青点了。”
他上个礼拜给家里人写信,抱怨今年天气不好,生产队的收成太差,分给知青们的粮食太少,根本不够吃,他想让家里给他多寄点吃的或者粮票肉票之类的过来,今天正好拿到回信,急着回去拆信呢。
谁想到夏琴这个不长眼色的女人突然跑出来拦住他,拦下他后又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简直烦死个人。
徐远信连面上的和颜悦色也懒得给夏琴,一张脸奇臭无比。
闻言,夏琴按了按太阳穴,勉强压下头部的剧痛,上下扫了两眼徐远信和他身边的胡开明,接着机警地观察一番周围的环境和不远处有些破旧的知青点,猛然间睁大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夏琴曾经在这个世界死过一次,死后却穿到了末日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回来了!
重活一次,她是不是就可以救下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了?是不是可以不再重蹈覆辙,家庭破散?
暗自激动不已的夏琴根本没把徐远信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从心底蔓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回家的急迫心情。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家里有没有出现变故,她能不能及时保护好家人,挽救一切!
见夏琴眼神热切,误会她爱徐远信爱得深沉的胡开明冷哧一声。
随即胡开明视线落在她鼓鼓囊囊的棉衣口袋,操着难听至极的嗓音戏谑道:“夏琴,你别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又来给远信哥送吃的?”
夏琴暗恋徐远信的事,几乎整个林岗村都知道,是公认的秘密,在男知青点传的尤其热闹,不少人都在等着看夏琴吃瘪。
徐远信来自市区,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再加上他有喜欢的人,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夏琴那个土不拉几的小村妞。
村里的人也在等着看夏琴的笑话,背地里偷偷嘲笑她不自量力。
人家文文静静的城里知青,能看上农村人才奇怪。
村里确实也有跟知青结婚的男男女女,可是夏琴也不看看人家家里的条件多好,能给跟他们结婚的知青带来多少方便,就凭夏琴家的穷酸样子,怎么敢高攀知青呢,尤其还是徐远信那样俊的男知青。
为此,夏琴的小叔小婶和爷爷奶奶没少明里暗里地讽刺她,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她爸爸妈妈也劝过她几次,认为她跟徐远信不合适,徐远信不是什么良配。
奈何夏琴吃了秤砣铁了心,一颗心全部扑在徐远信身上,任凭其他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即使被徐远信当众拒绝过几次,被他贬低到尘埃里,夏琴依旧不放弃。
夏琴软弱了十六年,唯有面对徐远信的问题时才真正的鼓起勇气坚持了一次。
曾经的夏琴对徐远信确实一心一意,好到没话说,可是如今穿回来的夏琴对他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她的眼底倏地冒出几团灼热的小火花,噼里啪啦的,恨不得烧死面前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
徐远信伸出一只手摊开,指节细长,掌中只有薄薄一层茧子,不像其他知青因为做过太多的农活而满手血泡和厚茧。
夏琴看到这只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徐远信负责的农田一直有她爸妈和哥哥在帮忙伺候,他才能够下乡之后过得如此舒适。
可是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徐远信这个渣男不仅装作视而不见,还狠狠地推了一把,何其恶毒,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
徐远信撇过脸,没注意到夏琴的转变,而是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副施舍的表情,厌烦地朝她勾动手指:“快点。”
示意她赶紧把要给他的食物交出来。
胡开明:“就是,快点把你要送的东西给远信哥,他还有事呢,你别杵在这耽误时间。”
胡开明素来以徐远信马首是瞻,徐远信对待夏琴的态度就决定了他对夏琴的态度,语气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夏琴在追求徐远信时,经常会偷偷攒下一些吃食送给他。
有时候是一个红薯,有时候是一块黄面馍馍,有时候是几粒花生和枣子。
虽然东西不贵重,但这些在缺衣少食、人人都吃不饱饭的70年代却也让徐远信避免了像其他知青一样陷入顿顿挨饿的窘境。
夏琴知道徐远信是城里来的,干不了农活,赚不了几个公分,所以大队给他分不到多少粮食,他时常会饿肚子,恰好她在夏家除了负责洗衣服收拾卫生喂鸡外还要负责做饭,偶尔可以偷偷弄点口粮送给徐远信。
谁能想到,她喂半天竟然喂出了个白眼狼。
她就是把吃的喂狗,狗还能看家护院呢,而徐远信连狗都不如。
思及此,夏琴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仿佛里面有股灼热的岩浆在不停搅动,即将喷薄而出,想要将面前的渣男火化成灰。
“徐远信,你丫的想什么美事呢!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骂娘,我今天就是把吃的喂狗也不会给你!”
右手伸进衣兜里面掏出吃的,夏琴正准备恶狠狠地把东西扔到徐远信的脸上,可是当指尖触及到桃酥特有的酥脆油润的手感后,她忽然愣住了。
她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给徐远信送过一次桃酥,桃酥是她跑进奶奶屋里偷拿出来的,事后她还有她的爸妈没少因为这事挨骂。
今天正是小妹夏衣衣发烧却被拖延医治,最后导致一只耳朵失聪的那天。
不行,她必须马上回家带衣衣去医院!
而徐远信和胡开明同样被夏琴骂的怔愣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徐远信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好,好,好。”
徐远信被气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猎猎的冷风灌了他一嘴,几片枯叶被寒风裹挟着拍打在他脸上,看上去有点狼狈又有点搞笑。
他咬紧牙关,将到了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自持身份的维持着知青的高傲:“夏琴,既然你心里认为我还不如一条狗,那麻烦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声音漠然,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绝情。
胡开明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啧啧”两声后劝道:“夏琴,你快给远信哥道个歉,要不然以后他真的不理你了怎么办?”
在胡开明看来,夏琴已经爱惨了徐远信,肯定受不了徐远信不搭理她的日子,说不定以后要怎么后悔呢。
夏琴磨了磨牙,眼眸中涌动着两人看不懂的暗色,就像平静的深海被狂风卷席而过,翻腾起层层叠叠的波涛。
她对害苦了她的徐远信恨之入骨,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跟他算账,她必须赶紧赶回家,再晚点恐怕衣衣就要烧糊涂了。
想到这儿,夏琴再也没了和徐远信两人纠缠的心思,只想赶紧离开。
“你们给我滚开!”
可是胡开明偏偏要拦住夏琴的去路,边调侃边继续让她道歉,笃信她会服软。
夏琴实在不耐烦,上去用力踩了胡开明一脚,直把他踩得抱着脚丫子嗷嗷惨叫。
对于这个徐远信的狗腿子,她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踩完胡开明,夏琴犹觉得不过瘾,抬起右手重重抽向徐远信的左脸,她可以暂时放过他,但收点利息总不过分吧。
徐远信望着夏琴愤怒的样子,心中一突,连忙伸手去挡她的胳膊,想要制止这个疯女人。
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大上很多,徐远信有信心截住夏琴的攻势,同时计划着反抽回去。
他平时是不打女人,可是遇到这种事不代表他会容忍,尤其是动手的这个女人他已经厌恶到极点。
要不是夏琴对他展开猛烈的追求,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也不会渐渐疏远了他,甚至转投到别人的怀抱。
今天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训夏琴一顿,用来泄愤。
徐远信的想法很美好,但当他的手碰触到夏琴胳膊的一瞬间,仿佛是一块豆腐撞到了坚硬无比的钢筋上,发出“咔咔”两声脆响后,她的手依然带着凌厉的气势精准地抽到他的左脸上。
“啊!!!”
徐远信抱住手腕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跪倒在夏琴身前,眼泪和鼻涕一下子糊满了狰狞扭曲的脸颊,嘴角咬破出血,左脸也瞬间肿成猪头,看上去凄惨极了。
夏琴拍了拍手,冷哼一声,“活该!”
她在末世觉醒的是力量系异能,别说对付徐远信这种弱鸡,就是三四级的变异兽和丧尸,都能几拳爆掉它们的脑袋。
要不是现在这具身体没有训练过,徐远信早就被她一巴掌抽飞了。
夏琴懒得再多看渣男一样,扭头就走,仿佛留在路边的男人是一坨让人恶心的狗屎,而不是她曾经真心喜爱过的男人。
既然徐远信厌倦她,对于她送的吃的还有她爸爸、妈妈、哥哥的帮忙不屑一顾,那她这次索性如了他的意。
她倒要看看,没有她们一家子明里暗里施以援手,就凭他那副小身板和对农活的一窍不通,究竟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熬过今年最冷的冬天,能不能在明年心无旁骛的复习并考上大学!
既然天堂有路他不走,她不介意送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