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走进会长室。
路翎坐着椅子背对着门口,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带着难掩的笑意。
他不能让温宁还没来得及做好动作就让自己发现了。这样温宁肯定会生气的。
温宁并不是好哄的人,路翎清楚的知道。
他佯装不知,余光通过玻璃的反光,清清楚楚的看见温宁蹑手蹑脚的举止。
直到靠的越来越近,温热的手指柔软均匀的指节分布着。
夸张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可爱。
“猜猜~我是谁?”
路翎皱着眉头佯装沉思。
“必须猜吗?”
温宁点了点头,很用力。
又想到路翎看不见,用力的继续开口。
“当然!”
路翎试探性的猜了个答案。
“海盗船长?!”
温宁很生气,剁了剁脚,放开了手。
“你这都猜不出来!我明明是你的漂亮女朋友啊!”
路翎有些语塞,试探性的反驳。
“可是你昨天还说……你是……海盗船长?”
温宁皱了皱眉。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呀!”
她一直都是这样无理取闹,偏偏有的人很喜欢,觉得这样的她也是幸福的一种体现。
会长室,是路翎重新找的地方划分装扮的。至于路祈之前的地方,路翎并没有采用。
他觉得有些隔应,这个会长室里的一切物品,都是采纳温宁的喜好设置的。
路翎敢保证,温宁一定会喜欢。
果然,温宁刚一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就止不住的欢呼。
俯瞰着整个圣利思汀学院的建筑。
穹顶式的建筑,好像旧世纪贵族聚集的地方。
花园喷泉看得温宁有些恍神。
她好像将手放进去,感受过水流。
潺的水流穿过她的手心,指缝。好像是夏末的晚上,又或者是初夏的晚上。
天气还有些泛冷,她穿的有点单薄,一双比自己宽大的手掌,穿过流水,握紧自己的手。
带着凌冽的雪松的气息,周围传来声音。
他说。
“温温,你怎么在这儿?”
很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路祈的声音。
路翎的弟弟?他为什么会拉住自己的手?隐蔽又晦涩的刺激感涌上心头。
温宁有直觉,这是她记忆中的一部分。
她和路祈吗?
她心里想着事情,就连自己最喜欢吃的甜醋排骨都没吃几口。
“怎么了?”路翎收拾好东西,看着温宁剩下很多东西。
温宁摇了摇头,喝了口水,缓缓开口。
“其实我还挺想尝尝学校的饭。明天中午我和恩梨一起吃吧?”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带着不由自主的讨好。
路翎看得心痒痒,轻咳了声,有些莫名的睁开眼睛。
“可以,让恩梨带着你。”
得到路翎肯定的回答,温宁的脸上说了覆盖满了甜甜的笑意。
之后又迅速找了个理由离开,留给路翎脸颊上稍微有点湿润的唇印。
路翎看着她跑的太快,翩然而飞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泛红的耳根还是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显露了出来。
*
艺术楼是圣利思汀学院有名的建筑之一。建造的如同空中花园的地方,更是彰显圣利思汀学院的审美优势。
空中花园对于普通人而言,只能站在公共区域查看,所以她们自然而然的认为,空中花园也不过那样。
可是实际上,空中花园里面是大有乾坤。
穿过公共区域,打开隐蔽的玻璃门,穿过空中长廊,里面才是空中花园真正的全貌。
漂亮的鲜花吊篮,空中垂下的花束,一点一点将这里装饰起来。
里面囊括练舞室,画室,琴房。
温宁拿着路翎的卡,一点一点将这里的美景,全都收尽眼底。
真漂亮!温宁不由自主的感慨。
钢琴声从最深处传来。
阳光给了这里最梦幻的场景,琴声给这里的氛围更添几分不真实。
原本舒缓的曲调,逐渐变得压抑,好像克制着什么特别心思。
温宁听的有些心痒痒,靠近琴房,发现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鸦青色的发丝,被阳光莫名的宠爱着,低垂着眼眸,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竟然是有这种情绪的人。
他的手臂有力,微微露出的臂弯,好似心有所感一般,和站在琴房外的温宁,透过玻璃对视。
手里的琴键陡然转音,这样对视着,他将曲调结束。
温宁眨了眨眼,打开门进去。
看着坐在钢琴前的恩莱,真像漫画里的少年,阳光也并没有偏颇。
温宁确信。
“恩莱哥,我打扰到你了?”
温宁有点心虚。
看起来像战战兢兢的小猫。
恩莱垂下眼眸,清凌的嗓音缓缓开口,耐心十足,否认着温宁的心虚。
“没有。”看着温宁懵懂的眼睛。“因为你来,这首曲子才真的完整。”
不等温宁继续疑惑,恩莱迅速转移着话题。
将一边的大提琴拿起,放到温宁手里。
“有兴趣和我合奏一曲吗?”
他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意,耐心又礼貌。
好像温宁不答应也没关系。
可温宁确总觉得他不应该这样。
这样生疏又有距离感。
可具体是怎么样,温宁自己也说不准。
好像她们应该再亲近一点,然后还会互相打闹。
温宁摇了摇头,哪怕她没了记忆,也应该知道,他是自己朋友的哥哥,两个人反正肯定是不会熟到哪里去的。
拿到大提琴,温宁缓缓摸了摸琴弦。抿了抿唇。
“因为失忆,不知道自己拉的比起之前怎么样,恩莱哥您听过我拉过的曲声吗?”
恩莱顿了顿,缓缓开口。
“不用您,我们是同辈。你可以拉给我听听。我告诉你。”
温宁点了点头,熟悉的曲调在恩莱耳边响起。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那个失明的温宁,经常害羞又沉默。
偶尔也会倔强,有点娇气,还会撒娇。
她会娇声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像站在这样,莫名的生疏。
她的曲调也不同于之前的低沉,反而有些不同于大提琴的欢快。
带着轻松,舒缓。
偶尔有些低落,却无伤大雅。
她现在这样子,比之前更好。
恩莱确信。
温宁看着恩莱沉默的样子,有些无措。
“我是不是比之前拉得差的太多?”
她的眼神有些好奇的看着恩莱的模样。
恩莱在她印象中,是好朋友的哥哥,经常冷着一张脸,好像他一直是这样,偶尔看见她和自己的猫玩的开心,才会大发慈悲露出笑容。
只有一点点,不过对温宁来说还是很特别了。
而今天他罕见的笑得很真心,眼神看着温宁,好像带着最最真心的祝愿和祝福。
“不是。你比之前拉的好很多。”
温宁蹙起眉,有些不解。她总觉得恩莱好像话里有话,他在暗示些什么呢?
看着温宁小心翼翼,有些紧张的模样。
恩莱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
很是真心的开口。
“你比之前拉得好很多,快乐的人拉大提琴,也会比难过的人拉得好很多。我听你的琴声,感觉到了幸福,之前并没有。”
恩莱和温宁就这样对视着,他的语气很轻,可是确保温宁能够听清楚。
“现在的你,比之前快乐很多,这样就足够了。”
直到温宁自己懵懵懂懂的从琴房离开,还有些无措。
尤其是恩莱莫名其妙的几句话,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在暗示她,让她不要再继续找记忆了吗?
他意思是,现在没有记忆的她,会比有记忆的她过的更开心。
温宁皱着眉,直直走向前去,她还得去上课,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
所以没有注意到恩莱的眼神,莫名的情愫和不舍,好像要将他包围。
*
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午后,漂亮的小姑娘,和自己妹妹一起手拉手,进到屋子里来。
她声音甜甜的叫自己哥哥,很有礼貌,很乖巧。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经常看着人,一眨不眨。
她偶尔也会调皮,比如听着恩梨的话,偷偷跑到他这里来恶作剧。
第一次偷偷往他的书桌上,放了一块小石头。
第二次偷偷放了一块小贝壳。
第三次偷偷放了一颗糖。
第四次偷偷放了一朵小花。
可是很奇怪,她放的东西都不像恶作剧会放的东西,更像是……
礼物。
那个时候,恩家在a区,距离s区的距离不是一星半点。
只要有阶级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欺凌。
恩家在s区的事业才只开了一个头,只要能做好,就能跻身s区。
那个时候,恩莱经常被欺负。
虽然之后那些人,每一个都被恩莱报复了回去,可是小时候的恩莱,并不能反抗。
因为阶级。
他经常带着伤回家,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可是真正发现的人,也只有温宁一个人。
她看到自己的伤口很着急,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泪珠溢满,之后又一颗一颗的滑落。
他想去擦掉,可是手臂上的伤,痛的他抬不起手臂。
温宁嘟起小嘴,眼睛红红的,一点一点吹那些流血的伤口。
“吹一吹就不痛了。”
这是她说的话,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让他记得的,还有某个夏日。正炙热的时候。
他跟着恩梨一起去找温宁,那个时候她刚失明。
他经常担心她。
趁着恩梨离开的时间,他看着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温宁,脸颊肉带着红晕。
像她小时候撅起嘴巴的样子,他有些鬼迷了心窍一般,亲了她的脸颊。
之后又做贼心虚,和她一个下午都没说几句话。
他晚上回去之后懊悔了很久很久。
现在想起来那个吻,好像还一直胸腔振动。
这样的振动好像会持续到他失去意识,离开的时间。
看着温宁的背影离开后。
他不再犹豫。
对着自己眼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出现的光幕,缓缓开口。
目光坚定。
“确认。”
花房中光怪陆离的一幕,一瞬间消失不见。
恩莱眼中满是幸福。
让他再为记忆中的女孩,做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