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故友逢(下)
蒋声言抬头看着一本正经的路星辞,她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是您在我小时候带过我,那我可是真的记不得了。”
路星辞一愣,一时间摸不清蒋声言的心思,便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带你出去玩那么多回,都忘了?”
“小朋友怎么会记那么清楚嘛!”蒋声言很乐意捡个台阶下,“我把这些肉烤熟,一会儿我敬您。”
“这还差不多。”路星辞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沈之忱,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肘:“至于做什么都跟着?”
说完便转身离去,徒留沈之忱一个人在原地尴尬。
“哎?路……”
看着欲言又止的沈之忱,蒋声言哑然失笑:“哈哈。”
沈之忱羞中带恼:“你笑什么?!”
蒋声言怕沈之忱恼羞成怒,便收敛了嘴角的笑,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没什么。”
沈之忱上前一步,老神在在地问:“蒋律师好像很乐意让人家误会哦?”
蒋声言气定神闲地翻动着炉子上的烤串,“那得看跟谁被一起误会。”
沈之忱不自觉地涨红了脸,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自不量力,为什么要和一个律师去争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蒋声言的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熟练地往烤串上撒了一把调料。
沈之忱不自觉地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着的烤肉的香味,“哎?你这是在哄小朋友吗?”
“没有啊!”蒋声言一脸无辜,把烤串放在盘子里,“我是在哄你啊!”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客气什么?”
再次败下阵来的沈之忱,决定不再做无谓的反抗。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圆桌边坐下,两个小朋友已经吃饱了肚子,被李想打发回客厅打游戏了。
金馥雪招呼着两个人,“快来快来,趁热吃!”
蒋声言接过金馥雪递来的烤串,规规矩矩地放在盘子里:“味道您还满意吗?”
金馥雪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当然满意。芮芮的手艺真是一绝。”
得到夸奖的蒋声言自然高兴,目光又转到路星辞身上:“我先吃点东西,然后再敬路阿姨一杯,给您接风。”
“好,我不急。”路星辞笑着打量着蒋声言,几杯酒下肚,身上发热,便撸起了袖子。
沈之忱一边听着几个人的对话,一边品尝着盘中的肉,目光无意间扫到路星辞的胳膊,上面狰狞的疤很难让人不注意。
蒋声言吃了几块肉,拿起桌子上的白酒瓶子,为自己到了一杯酒,然又拿起金馥雪旁边的啤酒,为她倒了一杯:“妈,祝您生日快乐,希望您新的一岁天天开心。”
金馥雪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双眼朦胧地看着蒋声言,嘴角带着的笑意透着些许的欣慰,好似有些话要说,张口却只说了句:“好,谢谢芮芮。”
李想接过话茬,几句话就让桌上的人笑的前仰后合,还顺带着敬了金馥雪和路星辞。
一向社恐的沈之忱再一次落了单,但总不能一点礼数也没有。
沈之忱刚想拿过蒋声言手边的白酒,就被蒋声言按住了胳膊,正当她不解其意之时,蒋声言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沈之忱。
“小孩子还是喝这个吧!”
不服气的沈之忱轻哼了一声,倔强地拿过蒋声言手边的白酒,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蒋声言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之忱倒酒,起身,跟金馥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闭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出意料地沈之忱被烈酒的味道给呛到了,开始剧烈地咳嗽。
蒋声言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笑话沈之忱的机会:“我说什么来着?非得逞强。”
沈之忱再度起身,远离饭桌,开始咳嗽。
蒋声言端着一杯水跟上来,抬手拍了拍沈之忱的背:“喝点水,压一压。”
“谢谢。”
被就呛到的沈之忱,红着眼,人畜无害的样子要多好欺负,就有多好欺负。
蒋声言一时间有些失了神,直到沈之忱收拾好自己,轻声说了句“走啊吧。”蒋声言才跟着沈之忱回到饭桌边。
“早知道你不能喝,那就让你坐小孩那桌了。”
面对金馥雪的揶揄,沈之忱只能呆呆地傻笑,但还不忘接上一句:“这不是想坐的离您近点?”
“哈哈,多谢沈老师了。”金馥雪轻笑,像是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不知道之忱收不收像我这个年纪的学生。”
沈之忱看了看金馥雪,又看了看路星辞,“您是说……”
金馥雪还没回话,就听见路星辞在吐槽:“肯定不是我,我这舞刀弄枪一辈子,可不会什么舞文弄墨。”
金馥雪傲娇地用手肘撞了撞路星辞的胳膊,后者夸张地喊疼:“行了行了,快别装了,你不是中弹了也不喊疼的主儿?”
“我这不是老了么!”路星辞理由十分充分地反驳道。
金馥雪只是笑,目光又转移到沈之忱的身上,“有时候看店挺无聊的,所以想着找点事情做,就是不知道沈老师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啊?”
“您客气,您客气。”沈之忱连声讲:“平日里我都一个人在画室,您能来陪我,我当然开心。”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眼见着双方达成协定,蒋声言咀嚼着口中的肉,还不忘慢条斯理地讲:“还是我妈自觉,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个辅导班上,省着上老年大学了。”
“嘿!”金馥雪拍了拍蒋声言的肩膀:“欢迎蒋律来跟我做同学啊!”
“您净笑话我!”
被调侃了的蒋声言决定转移话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起身给路星辞的就被斟满。
“路阿姨,您和我妈妈是老朋友,刚才又说以后就在Y城工作了,欢迎您常到我们家玩,这杯酒,我敬您,为您接风洗尘。”
蒋声言说罢就一饮而尽,路星辞虽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还是爽快喝下蒋声言的敬酒。
沈之忱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大口喝酒的女人,她们喝的不是和自己一样的酒吗?这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路星辞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盯着沈之忱:“小画家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被抓包了的沈之忱不自觉地咳了两声:“就是觉得你们喝酒都很厉害。”
“哈哈。”路星辞轻笑,“干我们这行的,不喝酒的才叫厉害。”
蒋声言跟着轻声笑,想起刚才路星辞肩章上的星星,问道:“您这次回来,是在州局上班?”
一提起工作,难免让人心烦,路星辞皱了皱眉,说道:“嗯,州局之前的局长被扫黑除恶扫进去了,原来是副局长代理,这回副局长也退休了,所以位置就空了出来,我回来正好顶上这个空缺。”
“看您的肩章,您到州局来,也是低就了。”
路星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情中满是怅然:“人在外面漂泊久了,最想念的地方,还是家乡。”
蒋声言连忙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举起杯子敬了路星辞一杯。
“您之前是在哪工作啊?”
路星辞笑着碰了碰金馥雪:“看见没有,芮芮开始查我户口了。”
金馥雪点了点头,“星辞就是从州局出去的。”
“我从警**校毕业之后,就被分到州局了。 ”路星辞指了指左臂上的弹孔:“这个就是从警第二年,被对岸偷渡来的逃兵打伤的,当然我也没让他好过。”
“您真了不起。”
“这有啥?!”路星辞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谁让咱就是靠这行安身立命的呢!活着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可别胡说八道,再有几年,你就平安落地了。”
“是啊,什么能比退休生活更美好呢?”
金馥雪和路星辞相视一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都到了要退休的年纪。
“路阿姨,您没成家吗?”
路星辞打量着蒋声言,这小孩还真能刨根问底,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年轻时候,没时间;岁数大了,没精力;一个人这么多年,也就习惯了。”
蒋声言刚想说什么,就被路星辞打断:“你呢?怎么还没成家啊?这可是你先问我的!”
金馥雪白了路星辞一眼,嗔道:“挺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嘿!你这是典型的护犊子!”路星辞瓮声瓮气地讲。
“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
推杯换盏之间,几个人都有了些醉意,蒋声言到厨房把昨天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拿了出来,顺便叫上玩的正开心的两个小朋友。
几个人围着圆桌,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一起给金馥雪唱了生日歌。
金馥雪闭起眼睛许愿,开心地吹灭了蜡烛。
生日的仪式就这样结束,大家开始分食蛋糕。
蒋声言切了一块蛋糕放在盘中,放在沈之忱的面前:“尝尝。”
“啊……谢谢。”
“客气。”
“我想,这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
沈之忱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蒋声言,不知道她是否是认真的,“不应该是金阿姨喜欢的味道吗?”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妈都是一样的人。”
沈之忱有些慌张地看看金馥雪,对方正在和路星辞聊天,并没有注意她们:“怎么讲?”
蒋声言一愣,随即隐去眼中的忧伤,只是笑着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