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得知那条小巷子里会有流浪猫后，姜喻每天下班后便会顺路去放点吃的。
这天也一样，她下班后停好车就带着准备好的猫粮走了进去。
小猫们已经对她很熟悉了，见她放好了便围过来吃。
“奇怪，那只平时总捣乱的小橘猫今天怎么没来？”姜喻一边蹲下来看它们吃东西，一边疑惑地嘟囔出声。
她这几天也算是定时定点过来喂它们，这些小猫也摸清了规律，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过来等她。
但也不排除偶尔会有几只今天没来明天又出现了的，她想了想没放在心上，等小猫们都吃好后便把空碗收进袋子里准备离开。
姜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她看到了没来吃东西的小橘猫。
小家伙藏在角落的一堆纸盒后面，刚才被猫围着她没发现，现在小猫们吃饱走了她才看到。
姜喻有点不放心，走上前扒开纸盒查看它的情况。
小橘猫背对着她，精神不济地趴在地上。
她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却意外发现它在抽搐。
她担心地把小猫转过来，这才发现小猫刚刚压着的地方有一滩呕吐物。
看着小猫紧闭双眼痛苦的样子，姜喻慌了下神。
她很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看小橘猫这情况，它的命就捏在她手里。
她掏出手机从备忘录里找出沈淮的办公室电话，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她还是抱着一丁点希望打了过去。
庆幸的是，半分钟后，电话接通了。
姜喻的声音有点急，“沈淮，我捡到了一只流浪猫，它现在浑身抽搐，还伴有呕吐，我该怎么办？”
与姜喻相比，沈淮要显得冷静得多。
“你身边现在有水吗？能喂进去多少就喂多少。”
“有，有。”
连答了两声有后，姜喻把手机用肩膀夹在耳边，掏出刚刚小猫们没喝完的水，喂到小橘猫嘴边。
看它陆陆续续喝进去许多，她刚松了口气，余光却看见小猫的右腿的毛被血染红了。
“沈淮，它好像受伤了，身上还有血。”
电话那边的声音莫名让人安心，“你别急，你现在在哪儿？”
“就是那条小巷子。”就连姜喻自己都没发现，她着急得声音都染上了些哭腔。
“那儿离嘉安不远，你现在带它过来，注意做好防护，最好拿衣服包裹好再移动。”
姜喻答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小橘猫包裹好抱起来。
因为它身上有血，她不敢抱着它跑，只能尽量又稳又快地走。
等开车到达嘉安宠物医院，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小橘猫第一时间被送去了急诊，沈淮已经早就等在里面了。
等他检查过一遍后，姜喻才着急地开口问：“怎么样啊？”
沈淮先吩咐旁边的护士，“是磷中毒，去拿磷解磷定和硫酸阿托品。”
等护士拿来药剂注射，小橘猫状态慢慢平稳之后，他才回答她。
“应该是误食了含有机磷的药物。”他仔细检查了下小猫右腿的伤势，又说：“右腿也骨折了。”
姜喻担心地看着躺在诊台上奄奄一息的小橘猫，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她光洁的额头却急出了一层薄汗。
沈淮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先擦擦汗。
“你送来得即时，而且提前喂了很多水稀释毒性，注射解毒剂后已经脱离危险了。”
“没事了。”他抿抿唇，又加了句。
“没事了。”姜喻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来，重复着沈淮的话。
小猫精神恢复了点之后，便被送去拍了x光片。
右腿的骨折有些严重，要做手术。
值班的骨科医生赶来手术室做手术，姜喻和沈淮一起站在门外等。
手术室外明明有座椅，但是两人都没坐，只是沉默地站着。
姜喻想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便问他：“你今天值班？”
沈淮答：“嗯。”
她扯起个有些难看的笑，“还好。”
“什么还好？”
“还好你刚好值班，还好我之前为了邀请你专访把你的办公室电话记下来了。”
没等沈淮说话，她又想起什么，问：“你刚刚说小橘猫是误食了东西才会磷中毒？”
沈淮点点头，“嗯。”
他接着补充：“这几天医院已经陆续送来了几只因为有机磷中毒的流浪猫了，初步怀疑可能是有人在流浪猫常出没的地方放了含有磷的老鼠药或者农药。”
“可能是无意的。”他一顿，“也可能是故意投放在流浪猫的食物里。”
像是有谁往姜喻脑袋里放了个钟，此刻被沈淮的话猛地敲了一下，她被震得脑袋发懵。
姜喻一时脱力，只能用手撑在座椅的靠背上，脸色也登时变得煞白。
她突然联想起几天前看到的新闻。
有些厌猫人士会往好心人为猫准备的食物里投毒。
而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去喂它们，小橘猫也几乎每次都在，不至于饿到因为乱吃东西而中毒。
憋着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她转过身就要往外面走。
沈淮拉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姜喻一着急，回过头冲他喊：“你干什么，放开我啊！”
“我刚刚喂它们的东西还放在巷子里，要是有坏人去投毒，又有小猫吃了怎么办？”
姜喻说完用力甩了两下手臂，还是没把沈淮的手甩开，便不管不顾想要冲出医院。
沈淮站在她身后用力一拉，她一个踉跄便跌进了他怀里。
姜喻终于忍不住崩溃，在他怀里埋头哭起来。
“怎么办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喂它们，要是有坏人往我给它们的食物里投毒怎么办。”
她已经泣不成声，“要是小橘是因为我才差点死掉的怎么办，要是其他小猫也误食了怎么办。”
“要是我害了它们怎么办！”
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浸湿，沈淮只觉得他好像被这眼泪感染了，心里也变得难受得喘不过气。
他伸出手抱住姜喻的肩膀，像哄小孩儿那样轻轻地拍打。
姜喻哭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后退两步挣开他的怀抱。
用袖子一擦眼泪，她转身还是要走。
“不行，我必须得回去看看。”
沈淮没说话，走近她一步，用手轻轻虚握住了她因为害怕和紧张而一直紧握着的拳头。
她手一松，已经被抓得满是褶皱的袋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里面剩下的水和猫粮混在一起撒了一地。
所有的担心和自责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里，劫后余生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对啊，她自从看到新闻后，每次都会把流浪猫没吃完的东西带走的。
这次也一样，只是进医院以来神经就一直高度紧张，刚刚又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太过紧张，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手里一直捏着东西。
医院走廊明亮的白炽灯下，沈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因为奔波而有些杂乱的头发。
然后对她说：“不怪你，就算真的有人往你给它们喂的食物里放了东西也不怪你。”
“是你救了小橘，是你救了它们。”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温柔和善良的人身上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而姜喻身上从始至终都有这种力量。
……
小橘猫做好手术后，姜喻便给它缴了费，办了住院手续。
那位骨科医生说，它右腿的骨折很严重，以后就算恢复了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小橘猫现在暂时还动不了，右腿包着好大一圈纱布，脖子上也带着伊丽莎白圈。
姜喻想起来它之前总活蹦乱跳地围在她身边捣乱，又看它现在这连动一下都有些困难的样子，心里一疼。
她俯下身，用手戳了戳它鼻子上的软毛。
小橘猫好像也知道是谁救了它，抬起头用小舌头舔了两下姜喻的指尖。
沈淮在这时走进病房给小橘猫喂药，姜喻又给他让开位置。
看着沈淮认真喂药的背影，她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她刚刚怎么能在他面前哭成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是沈淮好像还抱她了来着，她的思维渐渐发散，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沈淮拉她的手，然后她扑进他的怀里，那沈淮到底抱她没有？
当时光顾着伤心了，完全没注意嘛。
沈淮喂完药转过身就看见姜喻一副思想已经飘远的样子，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姜喻回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淮胸前还未干透的水渍。
她今天出门上班的时候化了妆，本来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还沾上了些不明显的红色。
她目光上移，对上沈淮的眼睛。
“沈淮，今天谢谢你。”说完，她又用手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痕迹，“还有这个，对不起啊。”
“应该的，没关系。”沈淮的声音仍旧清冷不带感情，好像刚刚安慰她的人只是她幻想出来的。
“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你吧？”姜喻提议。
沈淮摇摇头，“不用。”
姜喻早料到他会拒绝，也没再继续强求。
“好吧。”
沈淮侧过头看一眼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又看了眼抱着已经脏兮兮的外套，只穿着件单薄毛衣的姜喻。
“你等我一下。”
沈淮回办公室拿了件自己的外套过来，递给姜喻。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姜喻呆呆接过沈淮递过来的外套。
她看着它比白大褂厚上几倍的质量，接下来的话几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不是我弄脏的也要我洗？”
沈淮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姜喻，差点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