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有事吗?”苏忆暖疑惑地问道。
苏忆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苏同学,你好。”眼前的男生看起来很有礼貌:“我叫陆今安,跟你一个年级,不过我在2班。很抱歉突然打扰,但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后是选文科还是理科?”
察觉到疏离的目光,陆今安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我这人,很喜欢和优秀的人结交。苏同学的文科成绩早有耳闻,如果今后能与你一个科,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陆今安......陆今安……
啊,这个名字,好像也在哪里听过......
“下面请学生代表——2班的陆今安同学上台发表演讲。”
苏忆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哦,陆今安,2班的,一直被选为代表上台讲话的那位。
还是均衡发展的年级第一。
嗯……跟他很像……
香林中学每周一早上会举行升旗仪式,同时为了激发下学生的学习热情,升旗仪式结束后就会来一个学习动员会。
说是学习动员会,其实也就是一个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表一场鼓舞人心的演讲,说一些催人奋进的话。
至于这学生代表,香林中学一个年级10个班,每周一个班,10周一轮换,哪位作为代表,由班主任负责决定。而1班和2班从未变过,1班是苏忆暖,这2班,便是陆今安了。
陆今安其实也酷爱文学,但他跟苏忆暖不一样的是,他所有科均衡发展,中考是作为市状元进入香林中学的。
高一入学时,按中考的排名依次入班,陆今安本来是要进入1班的,却被2班班主任陈大鹏撬走了。
理由是陈大鹏觉得——这么好的苗子,绝对不能让徐老狗弄走了,我亲自栽培,三年后定是一个状元,看他徐老狗还怎么得瑟。
说起来,这陈大鹏老师与徐老狗——也就是徐福旺老师,两人作为同一届最好班的文科班主任和理科班主任,“厮杀”了好几年了,两人都觉得自己比对方强。
由于两人的教学水平、管理班级水平等等都不相上下,所以两人就比看谁能带出个状元来。
比赛的第一年,一个带出了文科状元,一个带出了理科状元,打了个平手,索性就比退休之时,谁带出的状元多。
奈何他们带的上一届,文科状元还是徐福旺老师的学生,但这理科状元被另一所学校的一位学生考走了,导致暂时呈现了徐福旺老师多带了一个状元的局面。
为这事儿,徐福旺不知嘲笑了陈大鹏多少回。
所以陈大鹏心里当然气不过了。
而这陆今安,虽人在理科营,心却在文科阵。对于苏忆暖的文科水平,是由衷地佩服的。所以,他觉得两人之后若在一个科,那有这样的一位战友和对手,肯定会相当有意思。
其实陆今安心里也有数,就成绩来看,苏忆暖选文科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谨慎起见,他觉得还是先来问问。
“文科。”
果然。陆今安听到心中的答案后不禁嘴角扬起。
“那么,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在一个班了。”陆今安说完这句话便往2班教室走了。
奇怪的人。
这是苏忆暖与陆今安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留下的印象。
不过今后,她会觉得,陆今安不只是奇怪了。甚至于多年后提起,她说:“陆今安——我第一次跟他说话时,我觉得这人挺奇怪的,明明长相清俊,气质清隽,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走时居然留下了一句奇奇怪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但后来,这人在文学上的造诣之高,让我不得不折腰。”
当然,以上为后话了。
考完的那天下午,小崽子们就迎来了高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快乐的暑假。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感觉没过几天,暑假就开始了倒计时。
暑假的最后几天往往是多姿多彩的:
有人收拾好东西和心情,准备迎接新学期。
有人笔耕不辍、奋笔疾书,化身“搬运战士”与作业决战到天明。
还有人抱紧手机、电脑、平板,用行动诉说着惜别之情。
更有人与床签订契约:非吃饭上厕所,今日绝不与你相离。
......
以上种种,在最后一日会达到高潮。
而在暑假的倒数第二个晚上,苏忆暖房间。
“寒哥哥......寒哥哥......别,你别走,不要离开我......寒哥哥!”
最后一声惊呼,苏忆暖从梦中醒来。
“呼-呼-呼......”苏忆暖慌忙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几滴晶莹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又从空中掉落在了被子上。
“顾离寒......”
苏忆暖念着那个名字,控制不住地眼圈发红。她想控制住自己,可眼睛太酸涩,一闭眼,眼泪便流了出来。
她用力把被子抓在手里,再紧紧攥住,头不自觉地低下。
那些想要忘却的一点一滴,此时此刻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嗒,嗒,嗒......”一滴一滴的泪水重重地打在被子上,在夜晚的卧室里,声音显得格外大。
苏忆暖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尽力压抑着......
此时是凌晨一点过,苏忆暖从梦中惊醒后,便再也没睡着。
她哭了很久......
哭到再也流不出泪水......
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原本打算今天早上睡最后一个懒觉的,苏忆暖却因为一个人,失了眠。
苏忆暖来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喝。喝完后,不自觉地转过身,背靠在饮水机旁的冰箱。
“天哪,暖暖,你这是......”黎婉清起来打算喝点水,谁知一进厨房就看见了精神不佳的苏忆暖。
黎婉清走进一看,发现原本清秀俏丽的脸,此刻竟多了些许憔悴,小鹿般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空洞洞的。眼皮红肿,眼睛下面还有一点青色。
“昨晚没睡好?”黎婉清担心地问着。
苏忆暖闻言,缓缓抬起头,她不想让妈妈担心,想笑一笑,却发现笑不出来。
无奈,她只能拼命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就是昨晚睡觉前看了一部鬼片,所以做噩梦了。”
“真的没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苏忆暖可能自己不知道,但看在眼里的黎婉清却很清楚,她拼命挤出来的笑容,跟苦笑没有任何区别......
“真的没事,妈妈,我就是没睡好觉,我喝点水,待会儿再去睡一觉就好了。”
“那好吧,喝完了就快去休息。”黎婉清清楚,这个时候逼问不会问出什么。
苏忆暖回到房间,把门关上,本想去床上躺着,奈何心里的伤口再次裂开,她无力地靠着房门,身体缓缓滑了下去,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门旁。
苏忆暖把头埋进臂弯,不自主地回想起了初二之前的事。
顾离寒......
从某一天起,她再也没有回想过那之前的事。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那之前的生活,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了无音讯,一走了之。
她埋怨顾离寒,也讨厌他喜欢的东西......
那些与他相关的事物,都会让她想起他......
苏忆暖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向床,躺上去后,整个人缩成一团,抱住自己心爱的大棕熊玩偶,把脸埋在上面,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上午11:50,苏忆暖醒了过来。
虽然只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但苏忆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
她走出房间准备去餐厅吃饭。
放假的时候,苏忆暖家中午都是12:00准时吃饭。
吃饭的时候,黎婉清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暖暖,你是不是想你寒哥哥了?”
“没有,妈妈您说什么呢?我想他干嘛。”
“可是我们暖暖从懂事起,除了那个时候,寒哥哥一家突然搬走,还没有哭过呢。至少,没有那么伤心地哭过。”
苏忆暖闻言,不禁身体一僵。
原来,顾离寒对她影响这么大。
“哎呀妈妈,我早上不是都说了嘛,我昨晚睡前看了一部鬼片,被吓着了,晚上睡觉还做了噩梦,我在梦里被吓哭了。”
“好好好。但是不管怎样,妈妈希望你不要怪寒哥哥,那孩子很懂事的,当年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要理解。”
“知道啦妈妈。”
苏忆暖虽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觉得,什么难言之隐都是借口,以前她跟顾离寒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走了那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
狗屁理解。
让顾离寒什么的都见鬼去吧,以后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了。
吃完饭后,苏忆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想了想,又走到床边,蹲下,伸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
一个纸箱子,被透明胶封的严严实实,看得出封的人当初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苏忆暖跑到书桌旁拿起一把美工刀回来蹲坐在纸箱前,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把胶划开。
装着照片的相框、一本相簿、生日贺卡、生日礼物......
全是关于顾离寒的。
他送的礼物,他写的贺卡,有他的照片......所有与他相关的,都在这个箱子里了。
当时,苏忆暖抱着期待一直在等他的寒哥哥,然而等来的只有时间带来的虚无。
她放弃了。
收拾好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本来打算扔掉,可当她抱着那个箱子走到垃圾桶前面时,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害怕——害怕扔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寒哥哥,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这些东西,一直被留到了现在。
一件一件地把所有东西看完,再好好地放回去,封好,推回到床底下——苏忆暖觉得该把一切放下了。
既然他走了,不辞而别,又何必强求什么呢?
至于这些东西,存在就是存在,就算扔掉了,那些回忆也无法抹杀掉,索性让它们留下吧。
但,离开的人早已离开,过去的生活也早已过去,何必再抱有执念呢?
就让一切随风飘散吧。
再见了,寒哥哥。
再见了,顾离寒。
苏忆暖走回到书桌前,拿起一张草稿纸,折成一架纸飞机,又来到窗前,对手中的纸飞机哈了一口气,随即用力一扔,纸飞机奋力向前飞去,又猛地开始下坠。
手扶着窗台,苏忆暖轻轻说:“是时候,该放下了。”
苏忆暖此时是否真的放下了没人知道,但纸飞机飞出去的西北方向,有一座城市,叫青州市,青州市有所学校叫青州市第一中学,青州市第一中学的高二1班,有位学生叫顾离寒。
青州市第一中学,高二1班。
“哟,寒哥叠纸飞机呢。”
闻言,少年眼皮略微一抬,瞥见说话人后,垂眸,一边继续鼓捣手中的纸飞机,一边漫不经心道:“啧,不会?寒哥教你?”
“什么玩意儿?不就一个破纸飞机嘛,爷随手就给你折一个,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纸飞机’。”话音一落,男生伸手抓过自己的草稿本,撕下一张,胡乱折了一通后,捧在手中360°欣赏了一圈,不由得点了点头:“要不,咱俩比比?”
少年抬头望向男生,弯唇一笑,露出了小虎牙:“寒哥就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