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发霉的墙面上粘着油污，昏黄的灯因使用时间过久而发暗发黑，光线晃荡在黑夜里，映衬着已经凉掉的大锅饭。给这里的一切都渡上一层腐朽的、衰弱的光线。

在星际时代，这是纯粹的、旧时代的、贫困的残留。

但此刻却乱哄哄的，大人的怒斥旁观者的调侃掺杂在一起。

而在喧闹人群的中心，是一个外表狼狈的女孩。

身上被人泼了汤汁，油腻的汤顺着黑发流至黑衣，又黏腻地顺着衣角滴到地上。潮湿脏污，她却茫然般不吭不响。

她在思考自己的处境。

安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刻笔耕不辍写恐怖小说，下一秒自己却平白到了这里。

她迟疑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环顾一圈环境，接收着脑子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

面前的大汉不满意她的沉默，怒斥道：“说话！啊？不说话是吧？”

“怎么？摆摊这么久一点钱都没挣上吗？我一叫你还钱就摆这幅样子？”

说着他冷笑着踢翻凳子，大汉下了死劲，廉价的凳子轻易散架，折下凳子腿，就准备抡到安命身上。

破空声夹带着周边期待的惊呼。却在安命头顶戛然而止。

就在砸到安命前一刻，椅子腿稳稳停在上空。

大汉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着安命：“不过你这脸毁了怪可惜的，把你卖了估计也能有不少钱。

安命这才停止回忆，回过神一般，抬起眼睛看向大汉，先开口道：“钱我会还你们的、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时间？我们等你还钱都等了多久了。”大汉不耐烦，又朝周围使着眼色，准备众目睽睽下直接将安命携走。

安命不知道这在这个地方算不算犯法，但周围人显然不准备管。

甚至笑呵呵在旁边看着热闹，时不时有人还会抱怨两句：“我饭还没吃完这钱该谁赔啊。”

“卖上钱了可得分我们点。”

“想啥呢，就她那样，卖的钱估计还不够还债。”

“没异能的穷鬼罢了。真被卖了也许还能创造点价值。”

安命敏感地捕捉到几个词，“没异能”“穷鬼”，结合脑子中的记忆，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现在的处境。

自己是穿越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虐文中。

讲述的是未来，科技发展，人类觉醒异能，离开地球于宇宙扩展疆域。

在全民尚武，异能为尊的环境下，科技扼制了创造，ai反制了文娱。文娱代代衰竭，直到埋葬于历史。

然而，文娱对精神的刺激才是异能发展的重要原因，于是异能也随之衰竭，被垄断于上层成为贵族的标杆。

女主就是这种时候诞生在贵族中的、天生没异能的废物。

家族抛弃了女主转而收养了天赋s级的假千金。女主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也只是作为假千金的对照组，有了爱人对方只是把她看成假千金的替身。

原主人生简直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被嫌弃的废物的一生。

结果现在自己穿越到了女主身上。

这个时代学费高昂，女主为了上学欠了不少债务，因为没有异能找不上高薪工作，于是被周而复始地要债。

安命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转身一扯墙上的缴费单，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我债主可不止你一个，把我卖了你们怎么分赃？再说了，我这么多债主里头未必有你们得罪得起的。”

安命说：“把我卖了是可以一次性拿钱，先不说能卖多少，我活到现在，每个月定期还债，不每一天都是在给你免费打工吗？放长线不比一次性的生意好？”

大汉原地愣滞片刻，没想到这个一向懦弱可欺的人能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先兵后礼的话，一时间都有两分欲言又止。

“你瞧你这幅样子，当废物当习惯了吧。”大汉照常嘲讽几句，却也变了主意，真把这家伙卖了，债主这么多分赃也是个问题。还不如让她白打工。

但这么简单离开他又不甘心，只得放下几句狠话：“别想耍什么花招，别忘记你身份id还在我们手里头。”

转身临走，抛下木腿，还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上不下过？

见没好戏看，周围的人渐渐也散了。没有出头的人原本躲在后头嘲讽的人也止了声息。

短暂恶意的喧哗过去，这里重归死寂。

安命见所有人都离去，环顾一圈周围破烂的环境，随便搬了个没破的椅子过来，正当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斥责。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啊！你现在应该被卖给男主啊！】

【我真无语了！你这样男主还怎么认你？真服了！我叫你替代女主你就这么做事的？】

尖锐的声音吵得安命脑壳疼，正准备左右环顾两圈看声音来源，就发现声音源自脑海。

安命茫然片刻，才明白。

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虐文里头的女主太惨了，原主意识觉醒逃离了这具身体，系统为了填补漏洞换了她来。

“所以你就想把我推到火坑里头？”安命语气都有点滞涩了。

【怎么会！我可是你的系统啊！就是女频系统喜欢男主理所当然罢了。】

【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被卖给男主好歹以后吃喝不愁。】

【你现在也没钱，这么一弄，剧情就会变成饿昏被男主捡走】

【所以你得顺应剧情……因为也许，原剧情才是你最好的结局，你越违抗，就越凄惨。】

【这是你的命运，而且你注定安于命数。】

“我的系统。”安命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不吭不响继续收拾。

她倒是不相信命运，但系统这话确实提醒她。

女主一点存款都没有，任何钱攒不了多久就会被拿去还债。

自己或许真的可能会饿死。

没有异能，高薪工作几乎都无法从事，没有身份id，无法离开这个星球，任何举动都能被轻易追踪。

如果按照原主的做派继续摆摊，邻居和债主都少不了来找她。

但她还记得这个时代的背景，文娱衰竭不再，人类迫需精神刺激。

什么最刺激？

分明得是恐怖小说。

骤来的恐惧，在每个午夜梦回屡屡回忆；或慢条斯理的险恶，思索中脊柱生寒，细思恐极。

——她的老本行了。

安命干脆决定重操旧业。

现在的账户被封禁，标成信用高危用户，还清债务之前她只能当网络幽灵，安命索性让系统给自己链接的一个虚拟端点的新号。

登入论坛，找回恐怖小说的手感。取个id发下第一个帖子标题。

怪谈bking：【求助求助！在线等很急！】

【军校内发生了一件怪事！求助，在线等很急。】

【我是某星系一个军校的学生，这两天死了好多人，实不相瞒，我现在在宿舍不敢动，这下没办法了才会发到网上。】

这篇帖子一发出来，颇有噱头的求助式标题就吸引了一大波人点进来。

陆陆续续有了点回贴，问这到底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昨天我们在自习精神冥想，忽然所有人光脑上弹出了一长串消息，当时我们都以为是玩笑，但不止这么简单。】

【我来复述一遍规则内容：

学校将封闭训练七天，在这七天内，请遵守这九条规则，不得擅自离校。

1，不允许逃课，上课时请待在教室中，教室是安全的。

2，如果您感觉学校有鬼，这是正常的。

3，在校期间禁止与外界联络。

4，熄灯后请不要离开宿舍。

5，熄灯后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6，宿舍只有四个人。

7，睡前请确保室友是正常的。

8，饮水中掺了符灰水请忽视。

9，请严格遵守纪律。】

这些规则出来，评论顿时活跃起来，毕竟规则有着显而易见的漏洞，也不符合星际固有思维的逻辑。

［什么是鬼？］

［符灰水又是什么？］

［没办法跟外界沟通，那你怎么发的消息？］

他们没见过什么叫怪谈故事，都以为这是个真实的事情而点进来，现在这种不明所以的规则发出来，都有了两分狐疑。

［等等，我查了查鬼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紧接着贴上了查到的资料，鬼的概念一出，整个论坛都似乎寂静片刻，又瞬间活跃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鬼是这种东西。］

［怎么真有人相信鬼啊……］

安命看着这些回复也有些发愣，他们不知道‘鬼’是什么吗？

高度发达的社会自然会遗忘对未知的恐惧，‘鬼’的概念消失在历史。

恐怖小说，刚发布就惨遭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