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夜色昏暗，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亦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

黑了吧唧的一片。

恰是夜黑风高杀人夜。

是一个适合做坏事的时间。

祝芝也选择在这个时间，结束自己短短十来天的鼠生。

她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爬上一棵高大的柳树。

这颗柳树，是她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是这附近树木中，最高的一株树。

想要自挂东南枝，看着自己的鼠手鼠脚，是不可能了。

办不到。

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湖泊。

祝芝迟疑，记忆里，老鼠好像...是会游泳的吧？

她可不想因为身体的自我本能反应，在水里扑腾。

也不想去吃沾了老鼠药的食物，她觉得吃老鼠药，死时一定很痛苦。

祝芝想干脆利落的解决自己不假，但能减少一分痛苦，算一分。

她怕疼。

所以她选择“跳楼”。

这么高的柳树，快有10米高了。

应该足够了，希望她能尽快死去。祝芝默默祈祷着。

“可惜了，没有月亮，要不然死前还能最后赏个月，看看几百年前的月亮和未来有什么不同的。”

祝芝坐在高高的枝丫上，抬头看着漆黑的夜幕。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世界。

正当祝芝想要一跃而下，离开人世。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黑豆般的眼睛陡然瞪大，豆子眼闪过不可思议。

远处的湖面上，有一个黑影在靠近。

踏踏～

随着黑影的靠近，她清楚的看见有人在湖面上飞过，时不时的踩一下水面借力，也能听见水面被踩踏的声音。

祝芝呆呆的看着，鼠脸一副傻乎乎的神情。

真是难为她了，一张鼠脸上有这么灵动的表情。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只老鼠。

没有人会注意到它。

黑影也不知道在茂密的柳树枝条里，有只老鼠在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祝芝眼睁睁看着那个黑影人在树下一掠而过，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下一秒，人影消失在巷子里。

不是吧？！

有人在水面行走飞渡，横渡、湖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轻功？

那、是不是也有修行？

祝芝心生幻想。

下一秒。

“啊——”

身子失衡的祝芝惨叫出声，跌下树枝，嘴里发出吱吱声。

“吱！吱吱！！吱——”

黑暗寂静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吱吱”乱叫的老鼠声。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惊慌恐惧。

黑暗里，有只老鼠挂在树干上，细小的爪子死命的钉着树皮。

生怕自己掉下去。

现在她不想死了！

来不及多想，祝芝努力稳住身子，然后踉跄的连滚带滑，从树上一路摔到地上。

摔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没工夫查看身体，祝芝连忙爬起来，鼠鼻在空气里嗅了嗅，顺着黑影人留下的气味，一路狂奔而去。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祝芝死死的不肯放手。

小小的身影，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追赶，祝芝追到了八柳胡同。

然后，她就跟丢了。

这两天，她一直在这块地方盘桓着。都处寻找那个黑影人。

希冀从他的身上得到转机。

趴在房梁上的祝芝，再一次回忆那天晚上的事。

她百分百确定那个黑影人不简单。

如果她现在不是老鼠，是不会发现他的痕迹。

黑夜里，人的视觉比不了老鼠的视觉。

她清楚的看见黑影人从湖面那头快速飘荡过来。

湖面有几十米宽，她事后又回过一次，查看过相关情况。

也是凭借着老鼠敏锐的视觉和嗅觉，她才能一路追踪到这。

那个黑影人究竟是谁，他想干什么？

这几天，一有空她便在琢磨他。

越想越觉得他有问题，很神秘。

大晚上的，三更半夜，蒙面穿着夜行服在夜禁时分，行为鬼鬼祟祟。

要说他没鬼，谁信啊！

也幸亏他的出现，让自个知道这个世界不简单，她还不了解它。

原来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

真的有人能飞渡宽阔的湖面，不说能不能像小说里一样，迈入修行，寻仙问道。

起码，轻功是真的存在。

有轻功，也一定有内功。

都是神奇的存在。

现代社会里，已经没有所谓的武学内功了。

只有什么武馆，在教一些手脚功夫，咏春、八极拳、潭腿、八卦掌、太极刀......

所有人都把内功心法当做假的，都是臆想出来的。

现在一看，是时代的发展，导致武学落寞了。

祝芝如此思忖着。

黑豆般的眼睛里，智慧的光芒熠熠闪烁。

心跳在加快跳动，她想，既然武学是这样，是不是修仙也这样？

她迫切希望这些想法都是真的，因为只有修炼，才有可能让自己摆脱这种情况。

她想变妖怪，想有自保之力，想恢复人身，想有尊严的活着。

老鼠不仅活得窝囊，活的时间也短。

她记忆里，老鼠好像只能活、两三年。

两三年。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想活的原因之一。

成为老鼠，苟且的活下去，等时间一到嗝屁了。

有什么意思啊！

换做别人，或许还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变成老鼠也一样。

可祝芝接受不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目标，有希望了。

有了希望的祝芝振作起来。

开始奋进！

加油！祝鼠鼠。

不愿去想有没有修行的存在，祝芝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鼓劲。

蜷缩着身体，她又在思考刚才从仆人们中得到的消息。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们时隔这么久还噤若寒蝉，一副胆颤心惊的模样。

李府，赵府。

两家人啊！

只不过毗邻而居，用得着么，除非，当初这事闹得很大很严重，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重要！

她必须弄清楚这里面的事。

联想黑影人消失在这一块，祝芝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天黑后，去一趟赵府。

现在她还是先休息养精蓄锐吧。

想罢，祝芝阖上双眼，缩成一团进入了睡眠。

谁也不会想到房梁上有个老鼠在睡觉，这对于祝芝来说，很安全。

虽然房梁上布满了灰尘。

不比旮旯地洞里好。

但她愿意。

她喜欢。

起码房梁上没有那么阴暗潮湿。

.........

太阳从东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夜幕降临，月亮出来取代了太阳。

李府的下人都已经休息了。

古代人没有那么多的夜生活，他们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古代里蜡烛灯油也是昂贵的物品，平民百姓能不用就不用。

厨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休息了一白天的祝芝，出来活动了。

她顺着爬上来的路线，又再一次爬了下去。

行动前，她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饿着肚子，没精力折腾啊。

找点吃的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的厨房里，有只老鼠在各种物事上，灵活的盘走腾挪。

“吱——”

一声鼠叫，祝芝身体陡然一僵。

是老鼠啊！

呼吸恢复正常后，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她现如今的同类......

祝芝咬牙切齿的想着。

臭老鼠，吓她一大跳。

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动静。

渗“人”！

也不知道这些老鼠里，有没有她今生的鼠兄鼠姐。

祝芝神色郁郁寡欢，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是只老鼠的现实。

知道时间紧迫，祝芝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其它事，只是短暂的情绪低落下。

祝芝快速的收拾好状态。

重新开始找东西吃。

白天的时候，她观察过，厨娘把今天多余剩下的吃食放在了锅里。

上面有木质锅盖压着，死沉死沉的，她奈何不了它，想吃里面的东西，除非她先啃木头啃出一个洞来，这样她才能吃到。

但这样耗时耗力，不是好办法，不值得她取用。

因此，只能“望洋兴叹”。

还好，还有其它选着。

除了锅里的吃食，碗橱柜里也有。

是主人家吃剩下的糕点。

有枣泥糕，如意卷。

这还是被厨娘她们分过剩下的。

也是特意留下的，有时候上房那些有头有脸的丫鬟嬷嬷们，肚子饿会过来找吃的。

都是主子身边的人，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万一伤了她们的脸面，恶了她们，让她们在主人面前揪到机会，说她们的是非，告黑状可不好。

所以她们会专门留些糕点，应对这些不能得罪的人。

不过这下便宜了祝芝。

她小心翼翼的扒拉开柜子门，钻了进去。

“砰——”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是瓷器的碰撞摩擦声。

随机选了碟糕点，祝芝撞翻了瓷盖，“呲溜”扑上去，是如意卷。

甜甜的，真好吃。

快快，吃饱了去赵府。

不一会儿如意卷被祝芝吃了一大角，留下满碟狼藉。

其实，祝芝已经很小心了，可又是掀盖子，又是爬上去，又是吃东西，还是避免不了。

难怪老鼠这么被人不喜。

糟蹋粮食啊！

况且在古代里，吃不饱是常态，粮食更加珍贵。

老鼠着实生厌。

这些糕点算是浪费了。

除了乞丐，怕是没有人会吃被老鼠碰过的东西。

——怕得鼠疫。

要知道老鼠身上携带了大量的细菌病毒，尤其这些年，时常有这类病的发生。

不管现代古代，老鼠都是祸害。

无人喜欢！

而她现在就是一只老鼠。祝芝怏怏想到。

“吱吱～”

又有老鼠过来了，它们也想分一杯羹。

祝芝无声叹气，也不管这些鸡毛蒜皮。

她还有正经事要办。

一只小老鼠匆匆离去，和奔来的同类们擦肩而过。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储存一部分糕点，留在下次慢慢吃。

那样就不用辛苦找食。

——因为留不住，她试过了。

老鼠猖狂，闻着味就来了，等她回来，都被吃光什么也不剩下。

她试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