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食堂菜
胤礽见过前面那些密报，原以为贾家能爆出什么大东西呢，结果就是他知道的王熙凤放贷的事儿。
不过转念一想，放贷确实严重，还不起贷，最后妻离子散的事例不在少数，更何况后头的黑色产业链。
古代放贷和现代高利贷有类似之处，借十的贷给九的银还十二三四的钱都算低的。
需要借贷的除了赌徒，便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律令禁止放私贷便是怕之后的一系列坏处。
还不上贷，房产田地做抵押，吃不上饭就要卖儿卖女卖己身。
胤礽叹气。
王熙凤放贷被查，还送到他面前，康熙估计是早就在准备清除四王八公了。
四王八公是红楼梦中皇权之下最顶尖的人家，融合到大清的背景后，也是一颗康熙想了许久却暂时动不了的毒瘤。
四王八公之间的姻亲关系，注定只能连根拔起，不可能一家一家收拾。
看完这个，胤礽钻进厨神空间做菜，在系统的提示下多做了两道甜品，又钻进林黛玉的灵境，蹲在那几棵小西瓜苗前。
他能进林黛玉的灵境，在她降生前，空间便是由他维持，因此幼时长时间昏睡，康熙就算想将他培养成真正的太子，也在丧妻之痛后，选择善待她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
胤礽想到此处不免苦笑。
林黛玉比他幸运很多，是真正被天道偏宠的孩子。
他一个穿越者，能绑定厨神系统，能进林黛玉的灵境，知道里面有灵泉灵植，却一丁点儿也不能拿出来，也救不了他的生身母亲。
大概这就是命吧，前生是孤儿，今世有一个父亲，足矣。
胤礽一笑，用手拨弄着西瓜苗，只有两片芽叶，看起来只比灵境外的普通作物生长速度快了那么一点点，要吃上西瓜估计得年后了。
不过能种就是好的。
厨神空间的奖励他只能拿到外界去吃，各种动物、种子却活不了。
林黛玉长大一点，他得了玉米这个奖励，留了几粒种子给她种，如今空间也有大片玉米田，但他拿不出去，也不能哄骗或是诱导林黛玉拿出灵境之外试种。
也不是没试过。
胤礽想着自己都八岁了还出痘，差点儿没挺过去，康熙才二十几岁，一夜生出几根白发一脸憔悴的模样。
不敢再试。
虽说康熙或许肩负着一些使命，可健康无病的老去，和病痛缠身是不一样的。
因此这么些年，他看着康熙为粮食发愁，却无可奈何，只能做做美食犒劳一下劳碌的老父亲。
站起身，取了一瓢灵泉，浇在这几棵瓜苗上，同时不断碎碎念，“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林黛玉要去族学，也算是大事，王妈妈看重的很，不仅翻出些扬州做的新衣裳，还和雪雁一同缝了个小书袋。
虽然这书袋最后也只装些小零嘴儿，她们还是十分认真。
两日后贾老夫人叫她去吃饭，告诉她明日随三春去上学。
姑娘们不是男子，对长辈家族来说，读几年书，识得些许字就是好的，若是有些天分，那便着重培养诗书等等。
没有科举的压力，姑娘们去的也晚一些，林黛玉早早起来收拾妥帖，去寻三春的时候，被告知这时辰也早了，明天可以再晚上半个时辰。
林黛玉看着大亮的天，又看看贾迎春不紧不慢的动作，点点头。
都弄好后，几个姑娘各带了一个丫头，才坐上马车。
她进荣国府后，还没出去过，今日去族学，倒是能吹吹荣国府外的风。
贾府族学不止荣国府的子孙，还有宁国府的子孙，两家关系亲近，又是这一族的顶梁柱，子孙后代无论是想节省银钱，还是想攀个关系，都是叫孩子去族学，除此之外亦有他姓外人求学。
人不少，自然也选了一个好位置做学堂。
京城东城区有一片地就是学堂聚集地，各种私塾族学林立。
贾府的族学就在靠街的一个院子。
说院子也不准确。
里头除了教学的屋子，还有夫子杂役住所，更有骑射所需的校场，还有假山湖水，藏书的楼阁。
姑娘们自然不和哥儿们一起。院子两个门，分在南北，南门为男子进，北门为女子进，中间有小湖相隔，绝不会走错。
林黛玉看到这布局，觉得尚满意。
她们到学堂后，里头坐了四五个姑娘，年岁不过十，穿着略显朴素，林黛玉未见过，听贾迎春介绍，都是贾家旁支的姑娘。
互相介绍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青色儒衫的老夫子背着手进屋，身后随行老仆背着一把琴。
老夫子见她们见礼，挥挥手便站在上首，见林黛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
“今日不学经文，不读诗书，听听音律。”
老仆将七弦琴放在矮桌上，老夫子说罢，便坐下，双目微闭，伸手抚琴。
林黛玉对于音律没那么精通，只是喜好音律迸发时的意境。
老夫子抚琴时，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也挺直，枯瘦的双手却灵活有力。
七弦琴声悠长，散音浑厚，泛音清脆，按音婉转。
林黛玉是极喜欢的，因它带出的空灵之感，叫人仿若身处深山幽林中，又仿若置身雨下屋檐，叫人周身轻松不已，如驾鹤腾云，如雨落青竹。
一曲毕，老夫子睁眼，以手抚弦，无边的温柔。
“各位姑娘，老夫此曲如何啊？”
“夫子既问，学生便斗胆点评。”鹅黄色衣裳的贾玉禾道，“琴是好琴，曲也是好曲。”
林黛玉失笑。
这点评的很到位，甚至过于到位。
老夫子也不恼，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有理，难为你还看出这是张好琴。”
“玉禾半点音律不通，乐器分辨也没有涉猎，不过老夫子却引她为知音，只因她能听出老夫子的弦外之音。”
“嗯？”林黛玉不解。
“夫子曲中似有顿挫，想来踌躇，应当是夫子近来烦郁。”
见老夫子点头，林黛玉有些惊讶，曲中似有这样的调，她以为是编曲如此。
林黛玉见过记忆中那些发生在族学的事，因为当时年岁小，男女未分，大了一些便是和李纨嫂子在一处，倒不知道女学中还有这样的女子。
“不错不错。”见夫子眉开眼笑，她怀疑这夫子琴艺高超，来贾府任教都不是为了那几两银钱。
林黛玉并不觉得这夫子偏颇，士为知己者死，人生在世有一知己，胜过一切。
能听老夫子一曲，已是幸事。
更何况他又讲了许多辨琴的技巧，古曲的史记由来。
半日过去，林黛玉竟不觉得累，若不是仆人提醒该下学用饭，他们还沉浸其中。
学习，真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啊。
林黛玉净手时想。
只是吃饭时，这样的好心情就没了。
这都是什么呀！
一碗混着麦的饭，一碟卖相不佳的东坡肉，一碗萝卜鸭汤，一碟炒豆芽，一块红糖馒头。
林黛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在乎吃喝。
“学堂饭菜比起府上确实有些简陋，哪怕宝玉也没有例外的。”贾探春见她欣喜落空，安慰道。
确实安慰到了，连荣国府的宝贝凤凰蛋都一样，她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这一顿也说不上不好，肉菜汤点心都有，甚至于寻常人家来说，是十分的奢侈。
安慰好自己，林黛玉先喝了口汤，萝卜微甜鸭肉鲜嫩，只是面上的鸭油未去，有些油，也有些鸭子带的腥膻味儿。
勉强咽下半碗汤，她又将筷子伸向东坡肉，这道历经数百年传承的菜，哪怕不好吃也绝对不会难吃。
事实也是如此，大块炖煮过的猪肉，肥肉油脂尽数炖出只留香气，瘦肉被油脂润透，除了本身的质感，还多了几分香料的甜香。
比起东坡肉，炒豆芽就不够合格，炒久了，老了，失去清脆的口感，又因为一路走来闷的时间长，碟子里汤水过多。
红糖馒头，林黛玉是当主食吃的，微甜，蓬松柔软，偶尔咬到红枣的颗粒感，甜味儿会重一点。
至于那碗饭，米香麦香混合自然是香的，但她细嚼慢咽吃了三口就没动了，不嚼的细细的感觉麦子外那层壳划喉咙，嚼细了又累。
一顿饭，让林黛玉见识到食堂菜的威力，吃了小厨房的晚饭都没缓过来，想到明日还要吃一顿，甚至还要吃好几年，她就觉得生活没了盼头。
幸好胤礽额外准备的甜品让她满意。
雪衣豆沙，来荣国府吃的第一顿就有，食材简单，鸡蛋，豆沙，白糖，但考验功夫。
蛋清打发，从蛋液到洁白蓬松，很费力气，然后将红豆沙裹进去，放进适合的油温里，小火炸至变胖变圆，期间需要不停淋油以确保受热均匀，这样的动作需要维持半盏茶时间（5分钟）。
松松软软，香甜可口，像在吃云。
另一道甜品就是姜撞奶，姜榨汁，牛奶煮开，倒进碗中迅速盖上盖，以免热气散发，一盏茶时间便能凝固，再以干桂花点缀，有色有味。
林黛玉身体不好，外在表现便是冬日手脚冰冷，冬天吃姜撞奶更多，也不排斥这味道。
吃好喝好，食堂菜带来的阴影也驱散了。
胤礽看她今日吃的格外香，还有些疑惑，在系统的提示下明白了，原来是被食堂菜摧残了，真惨。
他都不敢想，就林黛玉那舌头，要是去吃九年义务教育下的食堂菜，会哭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