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木头人。
一二三。
木头人。
被抓到的便会成为宿主。
约好了噢。
游戏没结束之前擅自逃跑的那边……就要交出身体。
*
黑暗中,谁也无法注视的角落里……无数细小的声音组合在了一起。
在这成千上万的声音里——几乎所有的声音都非常原始而简单。
就像是非此即彼的0/1程序编码一样。
只有生存与饥饿的声音,甚至称不上语言。
但无数的本能之声集合在了一起,也许是巧合——那些再简单不过的,属于生命的单纯0/1形成了集群思考,构成了语言。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吗?’
‘达摩先生摔倒了!’/‘达摩先生摔倒了!’/‘达摩先生摔倒了!’(*日本的一二三木头人游戏)
‘要遵守约定噢?’/‘不可以违背。’/‘遵守规则吧。’/‘毕竟是代价。’
‘大家——’
要记住约定噢。
‘违背约定的话……’
‘嗯。’/‘知道了。’/‘明白了。’/‘毕竟就是这样约好的嘛。’
——就没法得到身体了。
*
这是工作开始的第四天。
此刻是入夜之后的凌晨2两点——玛利亚、光头桑、神父优吾还有麻里姐四个人站在走廊上。
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
公寓楼已经出现了令人讶异的变化。
往下的楼梯无限循环,而这会儿他们站在一楼通往大门的走廊里——却发现走廊在自己的前方不停延展。
这公寓变成了一个走不出去的莫比乌斯环。
而虽然所有人对这一意象都有太多想要问的问题,但目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玛利亚回答。
光头把玛利亚放了下来:“你说的‘那个眼镜想把我们吓跑’……是什么意思?”
“嗯?”玛利亚没太明白。
神父优吾叔跑得慢一些,他停了下来,明显对这种看不到头的走廊非常警惕——他把颈间套着的十字架拿了出来握在手里。
优吾叔有些慌张地催促:“喂、在这里的话会被追上的。”他明显没有什么心思多放任他们商量。
反倒是麻里姐露出了思索的模样。
“反正只要我们盯着看的话,那些霉斑就‘不能’移动吧。”她驳回了神父的催促。
“可是……”
“反正现在走廊是那样,我们跑不出去的。”麻里姐示意神父先不要茫然地逃跑、这样只会浪费体力,然后她看向玛利亚,“玛利亚……我也有点好奇你之前说的那句话。”
……眼镜想把他们吓跑?
而玛利亚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因为……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吓人吗?”
仔细想来的话。
从第一天开始——比起几人在楼里面看到、听到的,会让人觉得‘诡异’的要素。
玛利亚感觉,这楼里‘不对劲’的地方,几乎都是从眼镜的嘴里、还有表现里说出来的。
就像是眼镜试图把这个‘这里很诡异’‘工作有诈’的概念强制塞进他们的脑袋一样。
而因为玛利亚完全无法消化这种情绪。
——这里诡异之处里的‘刻意’,对玛利亚来说就像是吞下了异物一样显眼。
“假设,确实由光头桑所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一边脸还是肿的玛利亚举起食指。
她下一秒就差点又被揍了脑袋,不过考虑到这会儿不能浪费时间,‘光头桑’只是单纯在生气嚷嚷。
“——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名字!”
咳咳。
首先,假设眼镜的目的确实是【让他们陷害为咒杀的替身】——
那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麻里姐沉默片刻,举起了几根手指:“不外乎就是让我们留够7天,和多和诅咒接触吧。”
要做到这种事太简单了,只需要三步。
一、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工作很简单和安全,让所有人待满7天。
在七天内,最大限度的维持住所有人的‘安全感’。
二、尽可能制造他们‘不能’,或是‘不想’离开这里的理由。
三、尽可能的增多他们沾染上的诅咒。
*
但眼镜做的事情好像基本上……与它完全相反。
想想第一天的清洁吧。
他明显不急于清理这里的东西——明明他有之前的经验,应该知道灯泡会老化、事态会出现失控,出现突然关灯的情况。
如果想要别人不要害怕的话。
正确的做法——是应该尽早把这种事情和盘托出,因为几个倒霉蛋越是了解这背后的原理,就越会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
就像是教小孩一样。
‘这些东西会因为目视而无法移动,所以我们要尽量维持灯光亮起,啊、它们会造成灯泡老化和开关失灵,所以遇到的时候只要这样、那样处理就行了。’
和
‘必须维持灯光亮起,确保所有的灯都是打开的。’
这两种说明方式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心理压力。
因为知道得越少,听上去越神秘,听者就越容易产生猜疑——灯光关了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确保所有的灯打开?有‘什么’会来关灯吗?
猜疑就会带来恐惧。
而这样的话……
“就完——全和眼镜表面上的目的相反了吧。”玛利亚语气低落,她还沉浸在手心的空虚里,她下意识张合着双手想要记住钞票的触感。
然后。
其他几个条目——
不可以关门。
麻里姐已经明白了过来:“没有比这个更容易破坏人的安全、秩序感的方式了……就像是在说‘你必须生活在玻璃盒子里’一样。”她沉吟一声,“确实。”
“而且开着门的话,也方便那些东西进来吧。”玛利亚思考了片刻,比出了飞行的手势,“睡觉的时候就会闭上眼睛了。”
那这么一说。
按照四个人清洁的时候的实际操作经验来说,先擦除霉斑的哪里好像……对结果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那眼镜非得嘱咐我们,让我们从脑袋、心口开始擦除,更像是要让人产生心理压力。”
而确认真名,则很明显为了加深和诅咒的联系。
一边希望他们留在这里。
一边给他们制造心理压力,逼他们产生想要逃亡的想法。
玛利亚双手抱胸:“而且我问他白天能不能出去的时候也是,除了警告我们不要出去和今天白天,说是已经锁门之外。”
简直就像是用劣质演技大声喊着:‘你们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我真的很不希望你们出去’。
但实际上却用纸来糊门。
对于干灰色兼职的社会闲散人员来说。
这种规定基本上就等同于‘你们想出去就出去吧’‘请出去吧’……
不是吗?
金发笨蛋嘀嘀咕咕:“还不如跟我们说,‘七天没满的时候就离开会被诅咒’呢。”这不是连骗人都不会骗了吗,说这种话的话,肯定不会有人想要冒险触霉头的。
她说得非常不走心。
但那边听着的人却都安静了下来。
*
玛利亚没等到回应,有些好奇地抬头——她得到的只有光头桑和麻里姐有些复杂的表情。
“嗯?”
“你这家伙该不会……其实很聪明吧。”光头桑脸上全是不太想承认的挣-扎神情,肌肉男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玛利亚眨了眨眼,花了两秒判断那应该算是夸奖还是贬低,虽然对玛利亚来说,这应该都算夸奖吧。
毕竟她只听自己喜欢听的部分。
所以玛利亚露出笑容:“我本来就很——”
但这话没说完,就被光头和麻里姐异口同声地打断了。
——对于‘七天没满就离开会被诅咒’这种说法。
“眼镜不那么说,可能是因为他‘不能用这种理由恐吓我们’……”这是麻里的话。
而光头则是冷笑地哈了一声:“那家伙估计是不会这么说的。”
两个大人发现彼此的想法似乎一样,而旁边的神父则是带着狐疑,双手抱胸,歪着脑袋思考。
光头对麻里姐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说。
而那位灰色兼职的经验者这才握拳咳嗽了一声:“我想,眼镜没办法用‘七天不到就离开会有诅咒’这种理由恐吓我们,是因为……”
这就是他不想告诉所有人的真话。
“他说了那么多谎言,要遮掩的就是这一点。”
麻里姐看向玛利亚:“……虽然我不太清楚诅咒生效的原理。”
毕竟那些霉菌到底是什么,它们要什么、在被‘袭击’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几个人对此一概不知。
但他们能从‘眼镜’的行动里看出一些端倪。
看上去,眼镜很希望——大家在第七天之前就离开公寓。
这可能就是那些霉菌能够对人造成‘未知的结果’,不管是咒杀还是什么的先决条件。
而这,恐怕就是为什么……那些霉斑的集群在走廊袭击了玛利亚,她却什么事都没有的原因。
而这也是为什么,眼镜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合盘托出。
明明都打定主意要诅咒别人了。
却自顾自地卖出破绽,简直像是等着被拆穿一样。
然后又过分轻易交出了钥匙。
要将诅咒转移到他们身上的条件如此简单,但除了‘加深几人和诅咒的接触’之外,眼镜几乎都采取着相反的做法。
要不然就是他不够聪明。
要不然……
光头肌肉男抓了抓自己的头皮:“这不是他的目的。”他疲惫地吐了一口浊气,“……恐怕,是因为靠自己的力量得出的答案更加可靠吧。”
让他们自己产生怀疑,然后自己通过暴力手段拿到‘逃生的钥匙’的话。
“……确实是会认为这就是正确的解法了吧。”麻里姐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这种猜测属实的话,几人采取的逃跑行动就是自投罗网。
光头、麻里姐一时间不好决定该怎么行动。
神父西山优吾却对这一说法不买账:“……这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吧!?”
他明显仍认为出逃才是正确的选项。
“首先,对霉菌的行动规律是真的的话。”如果他们提前离开会让诅咒生效的话,“……这些菌体根本不可能追上我们啊?”
室外的话,遮掩物更少不说,被注视、监控摄像头‘固定’的概率要高的多得多。
恐怕这也是眼镜当时脱口而出,那些霉菌不可能逃往公寓外面的原因吧。
都追不上的话,要怎么完成咒杀?
“都说了,不一定是咒杀,可能是什么别的后果……”
“那你倒说是什么?”明显是看到出口近在眼前却够不到,有些焦躁,神父优吾语气不大好,“玛利亚酱,既然你有感觉的话——你的直觉有告诉你吗!?”
玛利亚摇了摇头。
而光头和麻里也说不出话。
而且。
他说得信誓旦旦:“你们太低估心智和情绪对人的影响了——哪怕执行计划,也有因为后悔和迟疑,没有办法完成的人。”
而这不正是眼镜在这里的表现吗?
“我们谁都不在眼镜的脑袋里,没人知道他撒没撒谎,而这些,说到底就只是你们的推理而已吧?”
他确实可能在计划着什么。
但这种对阴谋的推断建立在——眼镜非常聪明、冷静,他会非常坚定地执行自己的计划这一前提下。
只有这种人才会采取这种周密的心理操纵和筹划。
但同样的。
眼镜也可能只是个心存犹豫、不够果断、不太聪明的坏人而已。
那么,他可能确实就是策划了个简单的阴谋,然后被人发现,接下来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
神父皱着眉头,举起了两根手指,现在存在两种猜想。
A- 待满七天,他们就会染上这里的诅咒。
B- 不待满七天就离开,才是诅咒的生效条件。
这两种选项,明显是A更符合逻辑。
而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如果B属实的话……
“为什么是七天?为什么不是直接告诉我们三天、四天工作就结束了?这样的话我们不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诅咒了吗?”
因为焦急,神父的态度也不太好,他冷哼一声。
“不如说,我认为恰恰相反,诅咒生效的时间很可能只需要我们待上3、4天,他告诉我们待七天才会被诅咒,只是为了给我制造一个错误的终点而已。”
所以。
如果不早点离开,只想着没到7天就没事的话。
搞不好今天或是明天就已经会被咒杀了。
而对神父的问题,光头和麻里姐明显都陷入了犹豫。
只有玛利亚思考了片刻:“会不会是他必须这么告诉我们呢?比如,这就是诅咒传输的条件之类的……”
“我不能说你说的不对,玛利亚酱,但是……如果你所说的B选项成立,他希望我们提前逃跑,然后让诅咒成立的话,那眼镜的目的就很可能不是咒杀我们。”
——这是根据之前说的,霉菌追不上他们来推断的。
霉菌搞不好直接会被固定在街面上,到时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咒杀’这些跑到天涯海角的打工仔?
所以。
如果是B选项的话,其目的大概率不会是咒杀。
那么,如果不是为了将自己身上的诅咒转移到别人身上的话。
神父叹了口气,说着又将视线转向了光头。
“我和他都亲眼确认过,眼镜还是人类,不是幽灵、也不是咒灵、不是类人怪物、更没有被附身……”
“——那么,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保命的话,他作为人类,干嘛要大费周章让我们沾上诅咒?如果是诅咒师,那他干得也太差劲了。”
是的。
动机呢?
“而且。”
神父指着几人现在周遭的环境。
“……如果他希望我们逃离的话,为什么这个公寓会变成这样?”
神父优吾说的正是这探不到底的楼梯,还有跑不到头,无法够到大门的走廊。
事后想来的话。
这很可能是他们今晚产生的,最致命的一个误会。
神父优吾搞错了一件事。
“我勉强可以祛除附身的恶灵、而永野(光头)先生则是擅长实地探查灵和超度,玛利亚酱……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照明确实帮了大忙。”
但是这栋公寓明显在阻止他们离开。
“这肯定是眼镜干的吧,这可不是简单的技术,我看了眼镜,他不像是很厉害的灵能力者……肯定是下了血本。”优吾叔沉吟了片刻,做出了这种结论,“为了让我们不要离开这里。”
而既然他这么迫切地,下了血本想要把他们留下来。
那事实的真相又怎么可能,是眼镜想骗他们提前离开公寓呢。
而正是这个非常微小的误会,让之后的一系列事件发生了。
*
两厢僵持不下。
神父坚持认为逃出去才是正确选项,光头明显产生了摇摆,只有麻里还坚持着新的猜测。
玛利亚一开始就不想离开,所以是坚定的待满七天派。
但这样继续下去明显不是个办法。
思索了一阵之后,麻里唔了一声:“这样吧,我们再去找一次眼镜。”她在无形的分歧里站到了玛利亚旁边,“虽然也知道他不会说真话,但是至少看到他的反应和表情……我想自己判断。”
毕竟当时审问的时候麻里并不在场。
这次她想自己判断。
但这个法子最后还是破灭了——
虽然不停延伸的走廊让几人无法靠近大门,但他们和地下室之间没有阻碍。
四个人确实到了地下室。
却发现。
眼镜不在了——地上连血都没有剩下,墙壁空空荡荡,就好像眼镜这家伙一开始就不在这里一样。
不仅如此。
那些墙壁上的霉斑也全都隐藏了起来。
“我们去楼上找找……”麻里很快给出了下个提议。
神父叹了口气,已经做出了往回走的姿态:“都说了,走吧。”他语气颓丧。
“这可能是个圈套,而且、事实上,我们还存在最简单的可以求证的方法……”
麻里不死心。
“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定是‘第一次除灵’的后果。所以,只要我们想办法知道第一次除灵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能知道真相了……对了,优吾先生你不是认识灰色的中介吗?我们可以直接打电话让那些人帮忙调查一下再做决定,只需要花一点时间……”
但神父西山优吾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大吼:“——哪有那么多圈套!”
这声音一下把所有人都震在原地。
玛利亚盯着优吾,她试图安抚对方,却被神父一下子甩开了。
“现在我们每在这里多待一秒,就多一秒被咒杀的概率,既然你们犹犹豫豫的话……”西山优吾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样吧,我来证明!”
确信自己无比正确。
此刻,在这个男人的心里……表达欲、焦躁、恐惧、还有对被否定的不快都混在了一起。
神父思索了片刻:“你们可以待在这里。”他看向几人,主要是麻里和玛利亚,“我在你们的面前离开,永野先生(光头),你应该能看出我在那一瞬间,身上有没有出现别的诅咒之类的灵力波动吧!?”
他的意思很清楚。
神父打算在几人的注视下离开公寓,然后让光头确认他是否有问题,以此来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
“诅咒会马上生效吗?”玛利亚有些好奇。
但这没能阻止西山优吾。
他明显态度坚决,事情就这么定了。
玛利亚又问:“可是要怎么离开?”这是单纯的好奇。
楼梯和走廊都无法使用吧。
神父指着楼上的方向:“我刚刚确认过了,可以从二楼走廊扶手翻下来,只是一层楼高的话,护住脑袋问题就不大。”
“啊。”玛利亚恍然大悟,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因为说起‘离开’的时候,她脑袋里只有楼梯和走廊这种模糊的概念,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种不同的解法。
*
于是……
西山优吾出发了。
他们来到了二楼,计划是他先爬出去,从二楼跳下,然后玛利亚她们给他把行李扔下来。
“……玛利亚酱。”翻出围栏之前,神父还不死心地看着玛利亚,“真的不走吗?”
玛利亚晃了晃自己一头乱发的脑袋。
倒是旁边的麻里姐拍了拍玛利亚的肩膀:“这家伙明显还在期待干满七天的酬劳呢。”她明显是在开玩笑,算是为之前的剑拔弩张往回找补,缓和气氛。
但说到这个,玛利亚的身形却突然僵硬了。
几个大人都看向了她。
——你真的在期待啊!???
“……眼镜搞不好不会再出现了,笨蛋。”光头哈了一声。
但说是‘搞不好’,其实应该是‘绝对不会再出现’了才对。
无条件乐观的笨蛋语气低沉了下去:“真的吗……”
“不要用那种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啊!”
不过气氛确实是缓和了下来。
于是优吾叔叹了口气:“明白了,总之,我在证明平安之后,要怎么做看你们……”也许这也算是他的找补吧,神父咳嗽了一声,“不过、我离开之后,会去外面联系中介帮你们调查……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窗,让强大的灵能力者或是咒术师过来这里看看……”
他会在七天到来之前努力提供帮助。
几人做好了约定——
然后西山优吾翻到了走廊扶手外面,直接跳下了一楼。
*
他护住了脑袋,而楼下也是一些公寓旁边的草皮,是以……以玛利亚的视角来看,神父应该没受什么伤。
二楼的三人有些着急。
光头吆喝:“喂!没事吧!?”
西山优吾留给他们的只有背影,身体顿了好一阵,像是关节受损了……行动有些迟缓。
他先是没回答,只是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往外走了两步,像是腿脚不太听使唤,先摔了一跤,爬了几步,才重新站起来。
“摔伤了吗!?”麻里有些紧张。
好像这才听见呼唤……神父西山优吾抬起头。
他们首先注意到……他的脸上,那是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
开心的男人挥起一只手:“快来吧!”他呼唤着楼上的几人。
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
“快来吧!”
这声音带上了催促。
快来吧!
*
第二天的白天。
东京。
玛利亚那边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咒术高专这里,学生们的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真菌的寿命?我怎么知道……取决于菌种、营养、温度之类的吧,六七天到一个月都是可行的。”
此刻,家入硝子一边以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听筒,一手转着笔,回答着电话对面的问题。
电话的那头是灰原雄。
这位学弟在外面的工作出现了突发状况,所以打电话找硝子帮忙——但说是工作的状况。
更多的,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捡到了奇怪的病人。
“真菌感染的话去吃抗生素啦,不过能对真菌起效的药物本来就很少……送去医院吧,嗯?不行?因为带着奇怪的咒力?”
她坐在转椅上,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转圈。
看到夏油杰回到了高专,踏进了医务室的门,硝子跟他点了点头,随手就指向了走廊尽头那边……
那个辅助监督在那边走廊尽头的病房,已经清醒了。
而昨天晚上为了收服咒灵——主要是要确保不会直接把咒灵祓除,控制力道花了不少时间——总之熬了个大夜,夏油杰有些困倦地和硝子点了点头。
“五条呢?”硝子捂住话筒,用口型发问,“不是说回来了吗?”
丸子头男高摊了摊手,虽然看到硝子捂住话筒,他说话的时候仍用的气声:“悟说要在宿舍打游戏。”
据说是之前被五条家突然叫走,游戏存档都搁置了。
然后他才对硝子的事情起了好奇,夏油杰骨节分明的手比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咒灵?”
他大有——如果是麻烦的事情,让他来解决也无妨的意思。
而硝子摇了摇头,露出了个艰难思考的表情。
“是已经解决的事态……吧,收尾有些问题,所以问我能不能用反转术式帮忙治疗。”
“谁提的要求?”
“一年级的灰原。”
“啊……是吗。”
“他很喜欢你吧?夏油前辈~”
“饶了我吧。”
对这个很快失去了兴趣,夏油杰笑着摆摆手,往辅助监督的房间去了。
但他的笑容在离开医务室之后就落了下来。
眼下带着青黑,满脸疲惫,走在走廊上终于落单的男高困倦地摸出口袋里的咒灵球,他厌恶地看也不看,就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进去,艰难地往下吞咽。
然后。
夏油杰前进的脚步很快停了下来。
几乎是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手,又迅速伸手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咒灵球。
……拿错了。
他以为自己吃下去的是昨晚收服的那个,但困倦之下,被吞进去的却是另外一个。
——那枚可疑的古钱币上凭依的咒灵。
但吃错了并不是重点,当然,这也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夏油杰脚步迟疑,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甜的?”
有些恍惚,像是梦游一样的声音,哪怕在手的遮掩下,也飘了出来。
为什么会是老式和果子,羊羹的味道?
*
而硝子一手撑着脸,听着电话那边学弟的嘀咕。
她叹了口气:“都说了,要用反转术式给别人恢复肢体是很难的……感染的位置是哪里?嗯?带着咒力的菌群……我都说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灰原,不要随便在路上捡昏迷的病人……啊,有这方面的特殊尸体啊。”
本来想拒绝帮忙来着,但是对方提到了一个昏迷的病人,和一个带着陌生咒力的尸体。
硝子来了兴趣。
电话里高亢的声音有些刺耳。
她将话筒拿开了一点,等消停才重新贴在了耳朵上:“嗯,知道了——所以呢,感染的位置是哪里?”
她抽出一支笔,记下了灰原雄告知的位置,但听着听着,语气里就出现了迟疑。
“……啊。”
眼睛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