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班上同学里数骆肇最积极,还没等老师从讲台下来就出了教室。
到校门口的时候姜屿臣还没来,他靠着等了会,把手机掏出来,借着路灯刷英语单词,不时抬头看眼。
每晚学校两边走道都有人推着小推车过来,上面是卖烤香蕉的小摊。
烤出来的一条放在盒子里,黄橙橙甜丝丝的,姜屿臣很喜欢。
今天又来了。
骆肇照旧走过去。
刚付了钱,旁边有人靠得极近,还故意不说话,跟不认识他一样。
姜屿臣平常也不这样,只是这段时间跟着一高中生接来送去的,感觉自己心态也跟着变小了。
只是周围烟火气重,他一身笔挺的西服,站在这有些格格不入。
见骆肇从对方手里接过食盒,他也懒得装了,笑眯眯说,“还挺惦记你哥啊。”
骆肇淡定地从摊位拿上几根签子,看了眼他这身,眉头微挑,“你今天上午穿的不是这件。”
“还不是你宣哥。” 姜屿臣说着已经把西装脱下来,搭手臂上,“说今天这客户贼讲究,得严肃点。”
“结果呢,人家挺随性,T恤裤衩大凉鞋就来了,倒是我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推销保险的,差点给从工地撵出来。”
骆肇给他这一句扯笑了,嘴角往上弯弯,没笑出声。
姜屿臣没怎么见人这样弯嘴笑过,觉得有些稀奇,手臂主动勾上人肩膀道:“笑啥,笑你哥啊。”
他自己笑得比骆肇还明显,上唇快要抵到人耳垂上。
热气倒灌,骆肇别扭地往旁边站站,把手里的香蕉递过去,咳了一声:“都要蹭衣服上了。”
姜屿臣也不多逗人。
接过来,让他弟帮拎外套,自己抻着竹签往包装袋里够。
一般骆肇给买这种需要趁热吃宵夜,姜屿臣都会跟人一块在学校旁边走走,等吃完了在把车开回去。
姜屿臣提出这次想去学校里面逛逛。
他家这小子都开学两个月了,自己这当哥的都不知道人教室在哪儿。
骆肇没意见。
晚上的学校灯火通明。
二中虽然学习抓得紧,但也更注重学生身体素质,大晚上的不少人都搁这跑步打篮球。
有的班年轻老师还跟他们一起。
篮球在场上乱飞。
姜屿臣多看两眼,忍不住想起自己读大学,有时候设计图画不出来压力大,也会拉着室友搁这打两圈。
“跟同学玩一会呗,你这一天天只知道学习很容易招仇恨的。”姜屿臣跟身边人建议说。
骆肇也顺着他目光往那边看,还没等搭腔,最旁边一个场子滚了个篮球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
张白白小跑着过来,抬起头顺嘴打了个招呼,“肇哥。”
还冲旁边的姜屿臣咧个嘴,“这你哥吗。”
姜屿臣也挺自然地回了个笑,看身边人,“你同学啊。”
骆肇“啊”一声,别的倒没说太多。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喜欢扎堆。
张白白见姜屿臣挺好说话的,回身看了眼,主动道:“要不要一块打?你俩来了,我们这刚好三对三。”
“我......我穿成这样也打不了呀。”姜屿臣低头看了眼,又推了把骆肇的背,“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
“没事,我们也就瞎玩,不是真打比赛。”张白白说。
远处又有几个人过来。
他们跟骆肇都是一个班的,虽然平常没怎么跟人说过话,但终归都是同学,也招呼着一块过去。
姜屿臣其实看到篮球心也有点痒,把最后一小截香蕉塞嘴里,“成”了声,弯腰把自己的裤脚往上卷卷。
见骆肇还立在原处,又搭上他肩膀,“东西放着,陪你哥打两场。”
这是姜屿臣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自称你哥。
骆肇眉梢动了动,顺着他的力道往篮球场中间走。
抛硬币分组,骆肇和姜屿臣刚好分到对立面。
张白白他们都挺高兴,这俩身高要分一组妥妥是欺负人。
姜屿臣打起球和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同。
攻击性很强,刚开始直接两步跨过去,一下截走张白白手里的球,往后绕半圈,冲回自己场子。
一个跳投正中篮筐!
这中了一球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隔壁休息的场子里有人朝他吹了个口哨,喊了声, “可以啊!”
还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往他们这边看。
姜屿臣球两边手一换,隔着场子朝角落里的骆肇扬扬下巴。
后者挑挑眉,也有些讶异。
接着几场双方都打得势均力敌,但这个“势均”指的还是这新加入的两个人。
篮球在底下打得“嘭嘭”响。
骆肇也是个深藏不漏的,几次从人手里把球断走后,命中个三分还不算,甚至从底下捞过球,再次投进篮筐。
那球就跟长他俩手上一样的,一下从这个人底下换到另一人,一个空落到其他人手里,又给转回来。
姜屿臣后半场明显打嗨了,但到底还是争不过十几岁的小伙子,步伐慢慢缓下来,也会时不时停下来抹把汗。
在他又一次停下来时,骆肇已经把球握手里,递给离他最近一个人,说他们要回去了。
姜屿臣打的是真挺带劲儿。
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他俩不打,现在这个点其他人也要回去了。
作为他们里头唯一上班领工资的,姜屿臣领着其他五小只去学校超市买了箱汽水。
里头二十几瓶,他和骆肇一人拿一瓶,剩下的让他们几个分了。
“下次在一块打啊。”这次开口的是张白白旁边的一个,也是他们班体委,话是冲着骆肇说的。
男孩子的友谊建立起来也简单。
一起打球喝汽水,这关系就算熟了。
骆肇再也不能不理人,也像对方那样,在人手臂上轻拍一下。
回去路上姜屿臣还有些意犹未尽。
从车上下来,走几步还抬手坐了个投篮的姿势,冲骆肇,“回头买个篮球,在工作室后面也能打打。”
做设计的久坐办公室,再不起来运动运动容易长痔疮。
可篮球刚在网上下了单。
姜屿臣脚就肿了。
开车回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到家才真觉得疼,用手去摸,才发现上头不知什么时候鼓了个大包。
骆肇刚洗完澡,顶着热毛巾从房间里出来,外面除了破壁机咔咔响,就是姜屿臣因为喷药传来的哈气声。
立马皱着眉过去,问他,“脚怎么了。”
“打球的时候扭了下,没事儿。”姜屿臣说着,随后又“嘶”出声。
按过往那些经历来说姜屿臣真没这么娇气,但他天生皮肤薄,血管细,伤每次都受着,疼也是真疼。
“我冰块打好了,你拿过来给我敷敷。”姜屿臣指指厨房,又哼出声,“别给我用完了啊,剩下的丢西瓜里。”
姜屿臣平常喜欢瓜切一半,其中一半给骆肇切成三角,另一半戳个洞,把冰块丢进去,等化了混着西瓜一块吃。
骆肇沉默地看了他会,拿着保鲜膜去做冰袋了。
一共其实没多少冰,干脆全拿出来用了,西瓜也被骆肇早早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
有些人就是脑子有病。
得了胃病还总吃什么冰的。
姜屿臣还给蒙在鼓里,闭着眼,使唤自家弟弟给他敷腿。
一大包碎冰顺着保鲜膜透出来,服服帖帖给压腿上,凉的姜屿臣叫唤出声:“嗳嗳,你轻点行不行。”
“诶别弄那,我疼。”
“轻点,想弄死你哥啊。”
“这边也敷敷,舒服......诶,别用那么大劲儿啊。”
一下疼一下舒服,喊得骆肇脑袋渗出层薄汗,几次想撂挑子不干了,见人这肿着的脚踝还是没放手。
他手下没个轻重,也不怪他,因为骆肇对自己也这样,小时候给邻居打都自己扛过来的,也没条件弄药弄冰。
眼见着脚踝那点红褪下去点,骆肇赶紧给他扔下,绷着脸,往房间走。
随后传来厕所关门的声音。
姜屿臣想起人回来路上喝得那一大瓶水,笑着调侃了句“看这给憋得”。
坐着没动,又给脚踝喷了点药,单脚跳着去案板上找西瓜吃。
他这脚腕肿了几天。
倒也不耽误开车走路,就是每次踩刹车得多有点劲,到了校门口就是一个猛刹。
骆肇在副驾驶坐得稳稳当当的。
下车之前先喊了声哥,又把早上的话重复一遍,“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瞧不起谁呢。”姜屿臣没事人的哼出声。
他一直不爱去医院,陪别人没事,到了自己就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又接了句,“我以前跟人蹲工地,什么伤没挨过啊,之前还从梯子上摔下来过呢,也没见出什么事。”
骆肇几乎每天都得听人重复一次。
他不爱听这些,只觉得对方犯神经病,又不是光荣事迹,有什么值得他反复炫耀的。
但骆肇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人,只是瞥了眼他那左脚,淡出一句,“晚上别来接我了。”
校门口这个时候挤得满满当当。
姜屿臣像往常一样,等到前面空出条路才又把车开出去。
其实不用骆肇说,他今晚还真腾不出空来接人。
姜远达上个礼拜给他连发发消息,催人回去吃饭。
这鸿门宴姜屿臣是一点儿也不想去,好在这回脚崴了,即便有个什么事,他也能找个机会尽早开溜。
其实姜屿臣不知道。
每次车一点油,挨着大门的围栏会闪出道人影,站在那往这边看一会,等汽车完全没影了才拎起包,往教室走。
骆肇今天来得比平常早。
还没到位置上,前排张白白拼命朝他打手势,往后面桌上指,嘴里一口一个“肇哥”。
骆肇走过来的时候眉头也皱了一瞬。
他桌上从不摞书,平常空荡荡得就跟没人坐一样。
但现在这一看就是有人。
靠走道边上摆着三明治和牛奶,底下压了个粉色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