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死去后是如何的。
但是易知道。
因为她死了之后，醒了过来。是的，醒了过来。
她睁眼的时候，自己还在下北泽的那个铺子里，刚摆开摊准备算卦。
眼前仍旧是那五个高中生，为首的那个银发墨镜学生是当初准备宰一笔的少爷。
这是一场诡异又详细的梦吗？
易感觉自己要崩塌了。
“你就是那个会算卦的女巫吗？”
五条悟站在她的面前，和上次一样的台词。于是见多识广的易明白过来，原来她回到了十年前。
“不占附近最好吃的刨冰店。”
这一次，她抢先夺过话头。
五条悟还没发问，就被她先说了自己的词，一时间有点懵。
而正因为这一出未卜先知，原本就被传得玄乎其玄的她又给自己叠加了神秘色彩。
“也不占附近最好吃的汉堡店。”
看着他张口欲言，她又一次抢了他的话头，完全预判掌控了发展。
这种感觉让悟有些不爽，就像没有准备地，被打得措手不及。
“那你能算什么？”
悟不满地撇嘴道，身旁的杰却有些忍俊不禁。像在看悟吃瘪。
“我准备搬走了，已经停占了。”
易想起之前的经历，懒得再过一遍劳心苦神地发动能力，再给人免单的苦差事了——虽说上次五条悟给了一笔卦金，但她也不想收。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杰安慰似地拍了拍悟的肩膀，大家也索然无味地转身，而后谈论起聚餐的事。只有走在最后的悟，慢悠悠地挪着步子，不满地回头两次。
看着他们走后，易收起摊子，转身往相反的路走去。
黄昏已经沉没在那边，红霞吐出的飞絮流散在天际，黑色的幕布就要罩下来。
天快黑了。
易搞不明白为什么会重来一次，也不打算去弄明白，她好奇的是，重新来过的时间，究竟是从前的复刻，还是崭然一新的。
如果是重新走一遍原来的流程，那也未免太无趣。
走过一条窄路时，一块破抹布形状的生物出现在眼前，俯身看去，原来是一只受伤的白猫，身上已经沾满了污泥。
它用着全身稀薄的力气喘息着，好像要被掐灭的火星。
易伸手盖在它的头，想用能力预知会不会有人救它，可是像平常那样自然浮现在大脑的未来画面没有出现。
易有些困惑，将手放在它的肚皮上再次尝试发动能力，可是依旧没有变化。
她又尝试将手放在耳朵上、背脊上、爪子上，全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感到脑子一片空白，愕然地松开手，跌坐在地面。
她丧失了窥视未来的能力。
世界毁灭是无所谓的，可是丢了这个吃饭的伙计，她接受不了。
现下她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她只想着失去能力后，如何才能讹一笔钱，并且是能让自己安度晚年的那种一大笔钱。
按照上一世的经历，几年后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差，现在不能有足够的钱，将来就完蛋了。
想着，她用手撑着自己爬起来，踉跄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后，她又回过头，抱起那只受伤的小猫，往宠物医院的方向走去。
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了，看不到是不是会有其他人救你了，万一你死在那就不好了。她对猫说。
将猫送到宠物医院后，她有些颓丧地在外面等着，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位为自己的宠物担忧的主人。
但其实她担忧的是她自己。
她想着那只猫，又想起来那个说起话来像小猫龇牙的人……
她猛然起身，往自己的巴掌用力地锤了一下。
讹他一笔就好了啊！
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上一世还被自己窥视过了人生剧本，想要从他这里骗钱岂不是易如反掌！
捡来的猫经过手术后脱离了危险，易将它带到一家宠物店暂时寄养，并且私下向它承诺，会给它找领养的主人的。
猫听不懂她说什么，猫只知道用头蹭蹭她的脚踝，向她讨好。
……
走在回去的路上，问题变成了如何接近五条悟。
一路上她总感觉很不舒服，像被监视了一样。
她知道附近有咒灵出没的传闻，这也是她决定早点搬离的原因，可是不会就这么倒霉被盯上了吧……
易加快了脚步，可是后面也跟得更加快了。
“我虽然是个骗子，也不至于就这么交代了吧……”
易撒开腿跑了起来，几步几步往台阶上逃，可是跨得太急，居然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被绊倒了。
那种恶心的粘液从头顶滴落下来，低低的嘶吼声像在笑。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明明想要挣扎，却一点也动不了，耳朵里全是心脏的声音。扑通、扑通……
“救命……”
她绝望地合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身上的压迫荡然无存。
她喘息着支起身体，冷汗从额头淋到后背。
环顾四周时，只看见一个留着刘海的丸子头在吞一个乌黑的球。那个黑球看上去很恶心，他的表情也并不算自然。
“夏油杰？”
易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庆幸活着。
“你看得见咒灵？”
吸收掉那个咒灵后，他朝她走去。她握上他伸出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她靠在墙壁上，喘息着还没回神，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是看不见咒灵的。
他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她平复一些。
“……会很恶心吗？吃掉那种东西？”
易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胸腔乱跳，但是稍微恢复理智了。
“很恶心。就仿佛是将擦过呕吐物的抹布整个吞掉一样。”
杰眯着眼笑笑，并不避讳和她谈这些。
他们在狭窄湿暗的夹道中，这里安静得可怕，她看着微弱光亮透过来，打在他鼻梁和侧颊，好像痛苦的雕像。
沉默片刻后，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请你吃荞麦面。那个不恶心。”
“要冷的。”
他愣了一下，又挽起平日那副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