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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21年,始皇二十六年,咸阳宫。
身着皂色绕襟深衣的宫人双手捧着漆木食案,低头穿过宫殿外的长廊。
刚灭亡六国、完成奋六世而一统的秦始皇嬴政,跪坐在翘头黑漆髹饰长案之后,以手支颌,正侧头静听丞相王绾与廷尉李斯在殿上争执不休,十二串白玉垂旒将帝王的神色遮得晦暗不明。
王绾请封诸皇子至燕、齐、楚地为诸侯王,李斯则极力反对,请求废除分封诸侯之制,而应将天下划分为三十六郡,由皇帝执掌天下臣民!
“分土建邦,乃周礼也!”王绾狂暴咆哮。
“今乃大秦始皇之家,应一家天下,方不复兵戈!”李斯轻蔑冷哼。
“你敢荒废周礼!不敬祖宗!”
“荒谬!周朝覆灭,丞相竟欲重蹈覆辙乎?”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臣顿时争得面红耳赤、胡须炸起,在他们拍案而起之时,寺人们眼疾手快将立刻就要撕打在一起的二人紧紧抱住,连声劝解道:“王丞相莫急!”、“李廷尉稍安!”
嬴政并不想理会臣下的吵闹,他抬眸眺望,就在咸阳宫外,本应碧蓝如洗的天际之中,竟裂开一只几近三十尺高、十五尺宽的巨眼,那巨眼通体漆黑,唯独当中竖起一枚流光溢彩的古怪符号,像是一把镰刀?
巨眼现世当日,虽并非人人得见,却还是引得天下大乱,能见到此异象的六国遗民也躁动不安,大肆宣扬秦灭六国必遭天谴之说,眼见四处又将生兵祸,嬴政正欲下旨起兵镇压,却见那漆黑巨眼忽而生出光芒来,骤然一闪,平直又古怪的声音响彻寰宇。
“滋……诸朝时空直播投屏已连接,本次历史直播活动由“说个锤子”平台代理!“说个锤子”平台致力构建无界限的分享……(以下省略广告300字)。后续直播内容将根据历史人物的历史影响力限定投放,其中,被网友誉为‘我那迷人的老祖宗’的秦始皇嬴政为本朝天下之主,已自动升为至尊vip,现已开通vip特权,包括打赏、发表弹幕、下载保存及回放直播等功能。”
“目前已通过平台功德值审核的直播间为:天灵灵地林林女士的直播间,主播“天灵灵地林林女士”预设直播时间为:7月18日晚19:00(已自动换算为诸朝时差),敬请期待。”
随后,这声音消散后,那巨眼中便挂上了秦始皇嬴政的画像,另一侧则不断飘过各色文字(均自动转换为各朝官方字体)。
古朴的秦大篆[注1]在天下臣民眼前来回滚动,但文字内容却看得所有人都两眼发直。
“@北音:我那身高一米九,长相英俊伟岸,雄才伟略,尊重女性,统一文化的老祖宗,他不过只是想要颗长生药,他有什么错[流泪][流泪][流泪]我那迷人老祖宗啊~”
“@小包子:13岁登基继位,21岁亲政,39岁实现我华夏首次大一统!开创纪元!筑长城抵匈奴保我华夏稳固,不愧是被青史铭记不忘的千古一帝!”
“@爱吃羊肉的喜羊羊:政哥不会怪你学不会英语,只会怪自己没能统一全球,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这画像与实时更新的弹幕一挂就是将近六十余日,那热烈又活泼还会左右溜达的文字正不分昼夜、反复吹嘘着他的英俊与雄伟。
尚不知社死为何物但已莫名萌发脚趾抠地欲望的嬴政:“……”
但“千古一帝”、“天下之主”、“开创纪元”,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即便有很多词语都不解其意、似是而非,但嬴政还是能敏锐地感知到这天音神字对他的肯定与偏爱。
另外,原来这世上果然有长生不老药?
而且,这声音响起后,六国余孽们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销声匿迹起来。
而秦国上下,在这期间都对这巨眼所言及滚动字句刻在竹简上日夜琢磨,逐渐解出了四大结论:
一、历,乃经历、历法之意;史,记事矣。联通起来,便是被记载的过去之事,兼巨眼提及两千年、老祖宗,这巨眼应当来自为两千年之后的时空,有通天回溯之能,形同仙迹。
二、我大秦在后世声名显赫、功绩斐然,陛下更是得天独厚、受人爱戴,定为一代明君!
三、巨眼神迹勾连千年,此乃大秦之福音,定要利用仙迹沟通后世,避祸卜吉,所谓“直播”时日前应当提前预备竹简及各刀笔吏,便于记录仙迹天音。
四、神迹仅降临在少数人身上,因及早招募这些可见巨眼之人前往咸阳,探寻仙迹降临规律,静观仙迹之变。
嬴政称善。
既已明了,接下来,嬴政便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行政令一边等候天音所示的“直播”开启。
而在历史长河中下游的其他朝代时空,因各朝各代天下之主不同,直播系统所悬挂的直播通知便也有所区别,但在那些朝代,“历史”一词均已诞生且被熟练运用,几乎在直播系统的机械提示音消散之时,诸朝帝王、名臣便已心知肚明,也纷纷准备了起来。
唯独明朝明太祖时空,朱元璋正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天空巨眼上挂着的他的画像,气得面色铁青:“咱何时长了个鞋拔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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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通知:您已成功参加大锤推广活动。】
林菱坐在高铁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耐心地将刚刚注册的平台消息都看完,然后才抱着背包侧头看向窗外。窗外景色渐渐从冰冷的钢铁森林转向满眼深浅不一的绿色。
高铁在群山峻岭之间穿梭,拉扯出巨大的呼啸声驶入漫长漆黑的隧道。
她垂眸,隔着背包的帆布外皮,抚摸着包中那被红布包裹的骨灰罐,心中轻声道:
阿程,跟我回家了哦。
前段时间,她最好的朋友程匀因996猝死,她和其他同事朋友一起凑钱处理完阿程的身后事,但……因阿程的父母拒绝来领取她的骨灰,林菱思来想去,便决定带她回自己老家安葬。
阿程死后,她也心灰意冷,只觉世事无常,应当好好享受当下、珍惜亲友,心一横便也将辞呈发给了领导。正好交接完工作后房子也转租了出去,再无牵挂,她便马不停蹄带着变成小罐子的阿程逃离了漂泊了数年的城市。
越靠近家乡,那些茫然与忐忑竟也渐渐淡去,她的心也越轻松。
裸辞不算很新鲜,打工人各有各的心酸,尤其阿程走了,林菱更也不愿多回想。她闭上眼,慢慢盘算日后的生活,她在外漂了许多年,也攒下了一些积蓄,这些存款成为她的底气,让她日后的生活可以不必那么急躁了。
她以前干过很多行业,其中就有自媒体运营,回了老家便也打算走自媒体的路子,拍拍乡村日常生活,积累一定粉丝量后再卖卖农产品或手工制品,帮扶村里老人的同时,自个也能解决温饱问题。
这样生活回归简单,还能陪伴年老的爷爷。
林菱的爸爸早年因意外事故过世,妈妈也另外成家,将她一手拉扯大的就是她爷爷奶奶。
但奶奶也留在了那艰难的口罩三年,如今她只剩爷爷了。
下了高铁又转汽车,山路难走,碰上事故还堵了会儿车,她回到从小长大的乡村小院时已入黄昏。林菱拉着行李箱走到斑驳掉漆的铁制院门前,只见铺了红色小瓦的院墙顶上还搭着几个簸箕,里头晒着花生。
小院里,屋檐下挂着昏黄的灯泡,天井的树下摆了几张木质老桌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半大孩子,他们仰头望着面前支起的小黑板,正认真听一个穿着跨栏白背心的小老头讲课。
灯下聚集着飞蛾与蚊虫,暑气蒸腾的空气里漂浮着蚊香的味道。
林菱一时之间有些怔忪恍惚,爷爷退休前是中学历史教师,她小时候也曾这般坐在小板凳上听爷爷讲课。
自己之前设置的直播时间快到了,堵车让她没能在开播前好好准备,幸好她本来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日常主播,第一场直播也只是攒个时长混点流量罢了,于是她背着小罐子阿程,拖着行李箱不动声色地走到最后,也随意捡了一张凳子坐,将手机架好,直接开了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