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的湛蓝色涟漪中,舰首悄悄探出,只是片刻,松散却严谨的编队已经离开跃迁场,进入重力场外围。
“报告!我部旗舰舰队及三支分舰队,已经全部进入既定位置,请指示!”
在目力所及的远方,恒星的光辉穿过舷窗,短暂的光晕挂在戴卿晓身周。
“在我军侵入竖截面所涉四卦限布防,驱逐一切非我作战序列军用船只,命令经过我防区轨道防御建筑关闭雷达,以进攻编队维持实控圈,一旦肃清舰队进入轨道,即刻执行打击,无需通过指挥中心。”
“是!”
“还有,准备收拢近卫舰队残部,但勒令其向渡关一号空间站群转移,由紧急预备舰队收拢改编。”
“是!”
光晕落在面甲的晶体外面上,泛着光泽。
转向黑暗处,正襟危坐的那人仍沉寂在苦思之中。
“柳将军这不是已经替我选了吗?”
柳正祭不甘心地看着柳正文那双冷静,却透着大局在握的傲慢的眸子。
可柳正文只是端起仍温热的茶,吹了吹。
“实际上,你应该把这理解成我的施舍。”
“柳正文!”柳正祭抬起手,猛拍下去,却在砸到茶案前停了下来,“我们还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我知道,可绝不能是现在,不是吗?”柳正文那副正派却暗含嘲讽的标准的笑,几乎让柳正祭吐出一口血来,可如此局势,这口血不论如何都不能吐出来。
“要不是武灵仪仗舰队的人把你放了过来,我又何必顾及你。”
“那你猜这支皇帝直辖的帝王之师,为什么放任我带着综合舰队横在这,柳正祭,你不懂政治,你脑子里只有官阶和权力。”柳正文的眼中流出一丝明确的毫不掩藏的怜悯,“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政治斗争,正是星象集团所擅长的,他们却从没教过你。”
“你住口!”
“我明白,没关系,你没必要太烦恼,这会是最后一次,真的。”柳正文慢慢起身,这一行的目的早已达到,他也没必要再停留,“好好想一想整件事吧,如今的局面,也可算是由你一手造成的,弟弟。”
“我走了。”柳正祭沉默着,不愿说话,柳正文站在门口,第一次以盟友的身份告别,“小心沈家人,免得撕破脸的时候,南方军区姓了沈。”
柳正文带上头盔,大步离去,只剩下柳正祭沉默地坐在暗影中,说不出话。
“全军注意,不要主动攻击北方舰队、卫戍集团及重攻舰队,有限制的给予军事通行权和补给权。”柳正祭偏过头,看向正在离开的综合舰队,“命令!进入殷都,清扫林氏叛军!救驾!”
“公子,韩首长押送着第一批南下的自产辎重已经到达广铃,比起这段时间消耗的补给,只能说绝对溢出。”柳青抱着厚厚的物资清单,柳正文瞥了眼字号,又看了看厚度,心里大概有了底。
“她会留多久?”
“已经走了。”柳青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看柳正文的脸色,才紧接着解释,“说是夜兹前线紧张,运输舰队绝不能被堵在广铃,补够返程的物资即刻就返程了。”
柳正文的脚步顿了顿,只是片刻,又接着大步向舰桥走去。
“好,也好,毕竟是我军的大动脉。”
“公子,我们撤回广铃吗?为什么不争一下殷都的控制权,如果拿下来,夜兹前方就有了屏障。”
“殷都是我军、林氏及殷军交汇的重镇没错,可它的政治地位关乎林晚意与方千秋孰为正统,若在我军控制之下,殷军不会全力协防,林氏会拼死反扑,到最后消耗的是我们的有生力量。”
“那我们就这么回广铃?”
“只有广铃有兵,才能同时支应夜兹与矢冀,综合舰队也能作为预备,成为定海神针。”
“但,我们综合舰队可是北方舰队的中坚主力啊!”柳青有些不服气,总觉得像个缩头乌龟。
“柳青,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获得功勋,是取得胜利,全面的绝对胜利。”
呲——!
气阀打开,韩纤悸习惯性地举着手从消毒隔离舱走出来,疲惫深深笼罩着她,一场接一场的大小手术已经让她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姐,我们刚刚通过离开夜兹,已经到渡枢五了。”宁秀清也是刚获知韩纤悸终于能离开医疗区了,忙赶过来接。
“好,有什么情况吗?”
“刚刚收到的战报,渡门七有一支隶属于伪北方集团的溃军,大致是小型舰队规模,驻守的紧急预备舰队某分舰队正在拦截,我们也在加急通过渡枢五。”
“渡枢五还有至少紧急预备舰队的两个分舰队驻防,不用太担心,我们快速通过,最好不要有损失。”韩纤悸皱皱眉,却也没什么焦虑,本来通过这个大型空间站群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我们需要在阳卓等一等吗,万一有需要转移到后方的伤员。”
“不,船上的伤员等不得,补给循环更等不得,小型遭遇战以附近几个星系和空间站的承载能力完全足够,不需要我们。”
“明白!”
星空一如既往的闪烁着,整个东线战场也在几天来陷入了长久的宁静,好似这份宁静会永恒持续。
“将军,第二、第三警戒舰队已经分别抢占第六连舍空间站群及玉殷星系,由梁昌败下来的第三守备舰队已经完成收编,已经派去锦帛星系及渡枢二号空间站布置第二阶梯防御支援线。”
宁浒停了停,有些忐忑,却不能不说。
“陈仓及渡门一号空间站群的第一常规舰队各级军官联名上书,希望林大督察能够放弃枢梁,收缩防御。”
“小挽洋,以后她就是新的陛下了。”陈宁生的情绪丝毫没因为唯一一支大型舰队的忤逆而变化,反倒是跟宁浒强调起林晚意的身份。
“哥,我们不走了吗?”宁浒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了。”
“回不去了,挽洋,我们会越来越好的。”陈宁生微笑着低下头,眼睛里都是对他的期待,“挽洋,你还年轻,以后也会有人喊你公子,然后是将军,甚至是司令,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哥,你呢?”
“我?”陈宁生有些惊讶,他不觉得自己应该被问出这个问题,“只要打赢这一仗,我想要的就都实现了。”
宁浒有些震惊,他的瞳孔一缩,却装作咳嗽的声音避了过去。
“看你这几日有些累了,需要放几天假吗?”
陈宁生关心的声音此刻在他耳中却好似雪峰上快刀一般的寒风,惊恐,让他有些要干呕出来。
“没,没事。”宁浒摆摆手,悄悄吸口气,又站直,“或许是昨晚着了凉,我去医务那边开点药就好。”
“没事就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静态防御,不要学的太晚了,我会让你的教官放松些,毕竟恶补的课程也快结束了。”陈宁生没察觉什么,“而且,战争要比课程更具备教育意义和效率。”
“是,我先回去了。”
咔哒!
舱门落锁,几块黑布在冷气的吹拂下飘动着,这是宁浒遮挡监控挂上去的,已经他的房间必备的装饰。
“嘶——!”
“呼——!”
宁浒连续做了许多个深呼吸。
寒冷让他的手脚发颤。
“侦测到您的体温升高——呲呲!”
体温探头从床边伸过来,却被他下意识地一手拍断。
他早该明白过来的,从枢梁林氏的血快要流成河之后,陈宁生和林晚意的关系就已经越来越好了,或许早就变了。
咚咚!
敲门声在他耳边炸响。
他忙从床边站起,迅速靠到门一侧,摸上腰间的佩枪。
咚咚!
“宁小将军,到午饭时间了,我们来送饭。”
是个极轻柔的女声。
“宁……”
宁浒稍稍放下心来,解了门锁,在她话刚要出口的时候,淡定自若的随着舱门打开出现在门后。
他没听错,还是往常的那个女兵。
“今天还是你值班?”
“算是吧,”她耸耸肩,洒脱的没有解释,“今天顺路。”
“我加强大队有个编制一直没补上,你……”宁浒说到这,反倒患得患失起来,“有没有推荐的人。”
宁浒看她一时没说话,先解释了起来,“倒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没分到补充兵员,不太想接着排队了,你也知道,我们加强大队任务重。”
“是进加强还是精锐作战?”
“都,都可以的。”
女兵突然笑了笑,把封好的餐盒塞到他怀里。
“我不认识什么人,你可以去问问别人。”
“我,我也是,不太和人接触……”宁浒见她要走,有些急切了,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却又觉得失礼。
“我现在在参谋部工作,直属部门。”女兵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可转过身去,又觉得话没说完,“我上司还算比较好说话,最起码我这么觉得。”
宁浒跟着她离去的步伐走了两步,却还是停下,摸不清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参谋部……”
宁浒心里又多出一份苦涩,参谋部,确实比他的陆战署要好上许多。
舱门再次落锁,只不过,那份慌乱渐渐被荷尔蒙的苦涩代替。
塑制餐盒喀嚓作响,放出午饭的香气。
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就是不知道是舰参谋部还是总参谋部……”
嗡——!
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作战警报突兀作响,终端震动,竟直接到了全体动员的地步。
“是重攻舰队全面进攻了。”宁浒如是想着,忙多吃了几口,跑出门去,向装备舱区跑去。
“伪北方集团的所有非战斗人员都已经向后方转移了,你这一仗打的狠,俘虏比例都到百分之三十以下了。”
纸张薄薄的边缘划过指肚,一张张无意的沙沙声,轻轻划在耳边。舱门上锁,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扣在文件上,提起来,放进一旁的文件匣。
“忘了我挨打的时候?彭山留下的主力,可不是我一个人全吃了。”
“嘘。”柳挽溪靠在沙发上,微微抬头,指尖轻轻钻进他附身却没垂下的领带,“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彭诚舒带走的人里少有未腐坏的,虽然可惜,却也没办法。”
“定尘的产量已经足够支撑战争,其他控制区的军工厂也在改造铺开,只是愿意参军的青年不多,算上本地和北迁所有青年应征人口,也只够预备兵员……”
“那我们……”他的声音透着燥热,却强压着,只用眼神去明目张胆地吞噬冲溃心防的美色。
“对。”指腹压在领带背面,轻轻用力,手,滑到掉出来垂下的领带末尾,牵着他更近了些,“无人化作业设备的生产优先级比军需品都要高,广寒的技术很快就能将捆绑在工农业星球上的无数壮年劳工解放出来。”
“战前,郑伯已经离开舰队了,是□□召回,相信在之后,我们攻占的每一颗行星,都不再会有如今的征兵困境。”
理性且热切的眼神愈来愈近,随着她一点点稍稍加力,司烟佯作着乖巧的模样,终于靠得极近,隐藏在军装下健壮的身子将舷窗外的星空遮去,双臂弯在她的耳边,沉重的呼吸带着些潮湿,落在唇上。
“我在等舰队集结,”右手,轻轻抚着他的下颚线,停在正下方,轻轻用力,让他顺从地微微抬起,视线却又离不开她的眼睛,“你在等什么?”
鞋底的亮银色微微闪烁,星光落在鞋尖,蹭着他的裤脚,用膝盖顶住他的小腹,悄悄用力,抬起小腿,就要将他赶走。
“嘶——!”
他竟大胆地抓住她的腿,猛用力将她扯倒在沙发上。
俯下身,领带落在她的颈上。
“太粗鲁了。”她有些愤怒地看着正以胜利者姿势俯下的他,毫不留情地抗议着他眼中的得意。
“我可以向你道歉,”他说着,却鬼使神差地捻起自己的领带,同着食指与中指,探进她的口中,“可我要先得到些补偿……”
指腹微痛,有了些红紫,可两人仍对视着,用挑衅的目光相互挑战着。
“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