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游看了她半天，不确定地道了句，“你……是秦姑娘身边的丫鬟？”

应如雪松了口气，看来凤游是想起了自己跟他说过和秦音合作伪装成侍女的事了，连忙倒了句是。

这口气松到一半，又听凤游突然说道。

“如此正好，我有事需跟秦姑娘商量，麻烦你带下路。”

嗯？应如雪惊疑不定地看向凤游，凤游唇角微勾，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她的答复。

虽然心里奇怪凤游有什么事要找秦音，却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看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

“是，公子。”

走在他身前带路，见他半天不讲话，忽然想到，凤游不会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吧，只是把自己当做秦音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她第一次以这个妆容出现在秦音面前，秦音可是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久，才惊讶地称赞她巧夺天工，可想而知这个装扮是有多成功。

应如雪想起这件事还是免不了骄傲，怡然自得地想着凤游没认出来也不奇怪，只怪自己这双手太巧，大方地原谅他好了。

“你在秦姑娘身边当值？”

【师姐都好久没来看自己了】

应如雪被这话和心声一夹，下意识眉心蹙起，凤游这是认出自己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出了院子，往来都是侍女，一个个向自己请安，还是小心谨慎答了句。

“是。”

【这样，很辛苦吧？】

看凤游浓密的睫毛下略显忧郁的的眸子，确认他认出自己了，只不过辛苦？

应如雪仔细想了想，是说她没事就在秦音房里嗑瓜子，看话本子，跟萱衣斗嘴……辛苦吗？唔，那确实嘴皮子有点辛苦的。

凤游衣袖下的手在摩挲，眼角偷偷看正视前方抬头挺胸地雀斑小侍女，哪怕问她话也是瞥都不瞥自己一眼，这让他略微有点失望。

【师姐不想与我相认，如果这时候唤她怕是会生气，罢了】

隐下心里按耐不住的想法，安静地跟着应如雪走，走了一段路，斜阳洒下的金光扑入眼帘，眼前的花草树木都像是被人下了让时光慢下来的药水。

眼睛眨了两下，脚步一顿，忽而慢下来。

“我……身体不大舒适，慢些走。”

应如雪原本急行的步伐瞬间停下来，侧头看向在身后有一段距离的凤游，眼睛眨了眨，金光散布在她翘密的睫毛上，忽而用力的闭了眼，金光照射在眼皮上，嘴唇抿紧，像是有些懊恼般。

她怎么忘了，难为凤游忍着不舒服跟着自己走。

对自己粗心大意感到懊恼，再睁眼，一言不发来到凤游身边，手抬起想扶着他一起走。

凤游盯着她做搀扶状的手势看了一会，忽而笑了，像是被温柔什么到了，语速也慢了下来。

“不用，走慢一点就好。”

说着一个人往前去，应如雪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两人一起走在长廊上，墙角边种着一些红观音竹。

凤游手指摩挲衣袖，悄悄瞧她，目有踌躇，想着找什么话开口比较好。

【竹子好看】

却忽然见身边的人朝那片竹林看了过去，摩挲的手指一顿，放了下来，原本有些紧张地试图找话题引到竹子上去，现在倒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此时正值傍晚，大片金光拍在竹子上，墙上，竹叶像是被人用金粉洒了一道，闪闪发光，洒在墙上像是一张金色的宣纸。金粉洒在竹叶上，在金色宣纸处便只能留下一道道黑色剪影，风动，剪影跟着变幻。

静影沉璧，恰似天工作画。

应如雪像是被眼前景色吸引住了一般，脚步越发缓慢，最后几近不动，停驻在壁画前。

凤游跟着她的脚步，悄然站在身后，看了一眼竹子，视线不动声色缓慢地移到眼前，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应如雪像是反应过来，转头对上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金色冰瞳，余晖照映下，像是高山上最坚固的寒冰不小心被金乌光顾，日照金山，刹那间，风静云止，百花齐放。

感觉心脏被揪了起来，被高高提在喉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张口发现有些干涩，连忙清咳两声，掩饰刚刚的不自然。

“凤游……公子，我们走吧。”

说完这下也不管凤游能不能跟上了，一个人走在前面，走出好远又觉着不对，停住脚步，快速回头，却发现凤游还站在原地，唇角带笑，遥遥望着自己。

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快了一瞬，看他还在笑，突然心生恼怒，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到凤游身边。

“怎么还不走？”

话说出口惊觉语气有些冲，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遂放下心，语气缓和下来。

“你走前面吧。”

凤游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应了句‘好’，抬步走在前方。

应如雪这才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是缓了一口气，才快步跟上凤游。

好不容易平稳下心绪，抬眼一看到了秦音房间门口，忽然想起没问凤游找秦音有什么事，但看萱衣出来，这下也来不及问，三人一起进去。

秦音看到他们二人进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有一丝了然，看了看两人，最终好奇地问凤游。

“凤游公子，可是住得哪里不舒心？”说完秦音抿嘴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继续说道。

“说起来如雪姑娘走了之后，凤游公子一人住在那里想来确实寂寞，早知就应该让如雪姑娘留下来才是，不然公子这病怕是早好了。”

说得很是叹息，听得应如雪心下不适。

为了不露馅，在和秦音商定合作的第二天就演了一场戏，由秦音亲自送自己和师姐到宗门口，两人一道离去，只剩凤游在玄雾养伤。

内外门弟子都见着后，秦音再偷偷把自己带进来，另化了个妆，成了侍女紫衣。

自从成了‘紫衣’那天起，就没再见过凤游。

不过秦音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她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待在凤游身边就能让他痊愈，什么叫要是自己留下来，凤游的病早好了……真这么神奇，自己二十四小时天天贴着他，看他好不好。

二十四小时贴着，那不是睡觉也……忽然思绪跳脱了一下，莫名觑了觑凤游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此刻正直直地看着秦音，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勾勒出的冷峻轮廓。

唇薄而殷红，似三月桃花，鼻根一条完美的弧线一直到鼻尖最高处，再高一分显得过于冷漠不近人情，低一分则少了些气势，再往上是稍显凌厉的眼角，雪白的巩膜间嵌着一颗冰珠，莹莹映着冷光。

好一个冰雪铸造的美人，喉头微动，咽了咽口水，直到凤游的声音响起，惊地连忙转开头。

凤游也不接秦音莫名的话，只说明自己来意。

“房间里不要香”

什么意思？

秦音表情有些茫然，应如雪却很快反应过来，帮着解释。

“凤游公子的意思应该是不喜欢房间里点香，有香味吧。”

凤游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捏紧，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就是为这件事过来一般。

秦音睁着眼看了他半晌，见他没有别的话可说，一时间像是忍不住笑，笑了起来。

“公子就是为这事才来？”

“是。”

“那公子只需要和每天负责点香的侍女说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走着一趟。”

秦音笑得乐不可支，一旁的萱衣捂嘴轻笑，应如雪也奇怪这种小事干嘛亲自跑一趟，哪怕刚刚跟自己说一声也可以。

这般想着，忽然听到凤游似乎是有些窘迫的心声。

【这，这个理由不好吗……想了好久】

凤游有些挫败，他刚刚一路上想了好久才找出这个看起来不错的理由，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不行。

看他这样，应如雪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怎么说也是自己师弟，不能让别人嘲笑了去，只好帮着解释。

“公子没日都要出去散步，大概刚好没遇上点香的侍女，来不及交代一句吧。”

秦音已经停了笑，又是打量了二人好久，方施施然站起身，让一旁的萱衣过来。

“萱衣，你让人跟凤游公子房内点香侍女交代一声，公子喜清爽，让她以后不要在凤游公子房内燃香。”

萱衣听令出去了一会，很快又进来。

秦音又说道，“凤游公子在我玄雾宗养伤，可我却因为宗内事务繁琐，一直没能陪公子走一走这玄雾宗。”

她视线转到应如雪身上，又轻轻转开，回到凤游脸上。

“本来今日公子亲自前来理应亲自作陪，无奈宗内事务实在繁沉，夫君又闭关去了，留我一人处理，着实抽不出身来。不如这样，”说到这里忽然看向应如雪，对她指派道。

“紫衣你陪凤游公子在宗内走一走，也算是尽了我的心意。”

不等二人作答，对着一旁的萱衣说道，“走吧，不是说林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说完带着有些迷茫的萱衣小步离开，只留应如雪和凤游二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