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下注!”
十二众的夜晚热闹非凡,属于“天使”的“天国”也同样如此。
游戏开始数月,无形间,顶部玩家的装备已经和部分玩家拉开了差距,资源从不会均分给每一个人。
抵达“wonderland”,对于普通玩家而言,就是多一块获取资源的区域,尽管能够获得船票的玩家已经算不上“普通”,毕竟大部分龙临区域的玩家还在绕着龙临城打转。
能够抵达奇境的玩家,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注定是激进的,没有人会放弃一个机会,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正如大多数人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入那些危险区域。
“请下注!”
完美的脸庞、几乎不带一丝情绪的表情、平和的嗓音,即使是这样的“天使”荷官,也无法让人重拾理智。
明明是任务引导——无休止的赌博,从第一个玩家进入“天国”开始,15天之后,银币最多的三位玩家不仅能带走赢得的银币,还能向天使提出一个要求,释放“十二众”的首领诺埃尔。
但沉浸在牌桌上的众人几乎都忘记了他们是为了什么坐在牌桌上,快速的回报、飙升的快感。从坐上牌桌的那一刻开始,这场赌局就不会再停止。
又或许,大多数人都在等待一个与直观暴力不同的、释放情绪的机会。
荷官掀开三张底牌——梅花A、方块K、红桃7。
皇女揣摩着手牌,她的黑桃Q和红桃8……一副散牌。
红莲的脸上不见笑容,她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为什么,要继续选择当一个独/裁者?
皇女看着她,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头发垂到黑曜石般的桌面上,这个空间冰凉无比,却无法冷却众人的情绪。周遭幻境一样的建筑已经消失,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这个世界里没有地下城,也没有“老师”。
她终于开口:“一万里斯银币。”
红莲抿唇,好一会儿,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是该你先下注……跟注。”她环视周遭嘈杂的赌桌:“你看看他们的样子,有多么丑陋。为了欲望放弃自我,留在赌桌上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丑恶的灵魂。”
皇女微微侧头:“丑陋吗?”
红莲说:“难道不是吗?就像动物一样。”
因为欲/望,充满希望或是绝望地、大喊着、大叫着。
皇女不以为意:“可是人类本来就是动物。就像你和我,现在也同样坐在赌桌旁。尽管并不追求直观的‘银币’,但仍旧是怀揣着欲/望来的。”
只是看起来要“文明”一点。
红莲唇角微陷。她以为她早就明白掌控她的方法,但实际上,她永远理解不了皇女的思维。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段对话也是皇女对“为什么要继续当一个独/裁者”的回答
荷官挪走红莲面前的筹码,红莲继续道:“既然不愿意提这件事,我们继续来说圈地令吧?啊呀,来谈谈你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或许我们不用敌对到这个份上,一些适当的合作说不定会让彼此走得更远。”
“斑鬣”们没有那么多的本钱供她挥霍,她这闲适的态度的确让皇女认为她手里拿了副好牌。
她们并没有那么多的赌/博素养,这是旧时代的产物,它表面的规则如此简单,十五天,足够一个菜鸟摸清一切,但它在旧时代里也是许多人的梦魇,十五天,不过是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梦。
荷官翻开第四张牌,黑桃8。
皇女唇角微弯:“all in。”
红莲撑着下巴:“还是这么疯狂,你的牌并没有我的好……和你打牌很无趣。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只有两种人永远不会落败,一种是一无所有的人,比如说我,另一种则是拥有一切的人,比如说你,只有我们这两种人,甚至不需要去计算获胜的概率。”
这是只需要一直向前,甚至不需要博弈的人生。
她松开手:“all in。”
红莲的指尖指向荷官面前的最后一张牌,荷官应声翻开,是黑桃7。
桌上的五张,黑桃7、红桃7、黑桃8、梅花A、方块K。
这几张牌加上皇女自己的牌黑桃Q和红桃8,她可以做两个对子,加一个A。
“摊牌吧。”
红莲翻开自己的底牌,第一张是梅花Q,重点在第二张——红莲轻松地翻开,那是一张方块7。
“三条,抱歉。继续吗?”通常来说不会有人这么早离桌,即使是“all in”的情况下,在石楼当中依旧可以补充筹码,但她们并不是冲着“赌/博”来的。
皇女没有翻开底牌:“你赢了。”
她把筹码推过去的同时,也做了一个从背包里掏东西的动作,红莲多少带着些期许地看着她。和约尔曼不同,一个新生的组织需要太多东西,她们和草原上成群结队、饥肠辘辘的斑鬣没有两样,急需“进食”,尤其是像“圈地令”这样的美食。
直到她看见皇女摊开手掌,那里空空如也。
皇女学着她的微笑:“真是抱歉。”
“什么意思?”
“我没法输掉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皇女泰然地躺到椅背上,轻风走过来,把她刚找出来的披肩搭在皇女的肩头。
“再会吧,红莲。”她站起来,背对着红莲,微微侧身,“祝你好运。”
红莲紧紧地攥紧椅子两旁的扶手,她看着她的背影,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啊呀,没在她手上。”
通讯那头的人轻咳一声:“你不是猜到了吗?”
【红莲】:我只是没想到她变了很多。”
【罗琳娜】;或许从来没变过。她拥有这样的天赋和领导能力,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只能做一个下位者,只是从前她并不对我们“使用”这项“本领”。
【红莲】:我以为我没有在她面前摆出“长辈”姿态。
【罗琳娜】:你想要教导她,你是“老师”,这是必然的走向……另外,你刚才作弊了吧。
红莲捂了下脸。
【红莲】:啊呀,被发现了?
她利用障眼法把最后一张公共牌改成了“黑桃7”。否则她的对子是要比皇女小的。
【罗琳娜】:或许也被她发现了,或许没有,这对她而言大概无所谓……另外,有人似乎在海边发现了那个“屠龙者”,你确定你的情报是正确的?
【红莲】:我给你讲过我发现这件事的过程,那个叫陨石的精灵在发现我的跟踪后,先是和皇女联系,紧接着就找了这个叫“格蕾”的半精灵。此外,不止一个人看到过皇女与格蕾接触,尤其是在埋骨之地上,皇女对她的态度很奇妙……皇女不会把圈地令给她身边的人的。
【罗琳娜】:好,我没在你身边,注意别死了,红莲。
【红莲】:也许你会比我死得更快。
【罗琳娜】: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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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灰狼的大致叙述,三人没再犹豫,往石楼方向走去,这个位置不算安全。
虽然皇女在牌桌上是头铁到底,圈地令没在她身上这事倒是直接暴露了。灰狼从百晓生那里获得了盗贼的行踪,这才急匆匆往这个方向赶来。
那个不知名的盗贼的确带他们绕了挺大一圈,径直来到这条死路,石楼的入口被锯石挡了个干净,他们只能往回走。
至于姜绪,她在背包里摸索一圈,终于找到了“圈地令”。
没办法,她现在包里东西太多了,一块并不显眼的令牌的确不算突出,她想了会,这才回忆起这就是1.0预告片中,炉火女士提到的“找到她的奖励”。
在那片荒原之上,她最后的记忆大概是有点恍惚的。
姜绪咬着牙齿,摸了下额头的绿树,她总觉得那里愈加冰凉,就像被冰过的尸体。
“格蕾。”身后的阿加突然开口道,“说起来,你以前是做什么啊?”
姜绪一愣:“嗯?”
阿加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知道这样问不太好,大家似乎都在隐藏自己从前的身份。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摩挲着剑柄:“在广场上的时候,总觉得你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他咀嚼用词,“感觉有一定的……政/治素养?这样说对吗?”
姜绪有点意外他的说辞:“你是说我像政/客?”
“不不不。”他摇摇头,额间的碎发摆动得也有点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些用词有些陌生,你也很擅长谈判、或者说辩论?”
姜绪抿抿唇:“只是看过几本书。”
她看过吗?她不知道。
但任何词汇都不是凭空产生,所有的语言都有其来源。
她不认为一个漂泊在地面的难民会像她。
她的个人形象是矛盾的。
姜绪往前走几步,跟上前方的灰狼。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直接问。”灰狼很干脆。
姜绪没有停顿:“皇女的亲信都出生在龙临城,对吗?”
灰狼点点头:“是。”
“你话里提到的红莲,是精灵?”
“没错。”
“目前为止我只见过精灵与人类,但鲸落里不止这两个种族,对吧,包括玩家?”
“已知的就有四种,精灵、人类、侏儒、兽人。”
或许她只是想更多关于游戏里的事,灰狼觉得以他们目前的交情,这不算得什么,他自然是知无不言。但同时,他也感到一种不陌生的迫切感。
他摸摸胡茬子,等待着这个半精灵再次开口。
姜绪的语速变快:“玩家出生的地点并不是随机的。大多数地下城居民都集中在了龙临区域、尤其是龙临城海岸,因为人类主城是最利好玩家的,是吗?也就是说,当初地面影像里投放的关于鲸落的宣传并不真实。”
从降生开始,这场有关生存的游戏就没有公平可言。
“啊——”他已经张开了口,猛然一哆嗦,话终于被他咽下。
灰狼微眯着眼:“你什么意思。”
对于地下城居民而言,这些本就是共识。
她为了什么在质问。
灰狼瞳孔微缩:“你不是地下城居民?”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是。”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姜绪侧过头,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灰狼看着她的脸,他最终还是选择认可她的说法:“……因为地表的流民,不会出生在龙临城。”
高存活率、便利的主城、丰富的任务、平和的自然环境。
尽管伤亡惨重,但哪怕是与魔境大森林里的魔兽潮比起来,那样“温和”的龙临也不值一提。
他当然也听到了刚才阿加和她的谈话。
他可能要纠正一下对这个半精灵的印象了,她的“审问”循序渐进,肯定是接受过“教育”的,因此,她更不可能是地表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