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凝现在非常想收回五分钟前他的想法。

五分钟前，他在想，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愿自己被打一顿，都不愿意让祝时舟精神出问题。

可是呢？自古就有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等预言，有狗咬吕洞宾的典故，连成语都提醒他警惕过河拆桥，可他就是没吸取到一点经验。

因为祝时舟刚才说：“说说吧，妹妹，被我发现了，该怎么办呢？”

白子凝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静静地没有说话。

而祝时舟下一句竟然是：“不说个解决办法，明天别人就会知道206寝室住着个爱穿裙子的宁宁妹妹。”

白子凝瞪大双眼，有能力威胁他，说明祝时舟精神没问题，好好好，亏自己刚才还为他担心了一下。

呸！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白子凝彻底清醒了，所有的暧昧和紧张气氛烟消云散。原本已经快归零的，对祝时舟的不满和怨气重新凝结起来，甚至比之前膨胀了好几倍。

这几个月来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担心祝时舟网恋被诈骗，想各种办法提醒他，为了让他心情好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穿裙子给他拍照，结果祝时舟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这个狗东西，恋爱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就是个本质恶劣的大坏蛋。

他一定是被之前的假象迷惑了双眼，他早就应该知道，祝时舟是一个很会装的人。

可他现在不能反抗，自己腿上还穿着裙子，要是骂人或者跟祝时舟打架，万一祝时舟真的失心疯了，把他拖到宿舍外面去，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他要忍，至少现在，不能惹怒对方。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白子凝委曲求全。他低着头小声问，“我现在很乱，你让我缓一缓，我慢慢想，可以吗？”

“不行，谁知道你又想怎么骗我。”祝时舟很果断地拒绝了。

“我不会再骗你的，我已经知道错了，绝不再犯。”白子凝语气诚恳，看祝时舟脸上浮现出动摇之色，又赶紧表忠心，“我们一个宿舍的，又跑不了，再说我还要继续上学的呀。你放心，今晚我一定深刻反思自己，然后明天想一个方案补偿你，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再商量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得无比诚恳，祝时舟上下打量着低眉顺眼的白子凝，嘴角勾起笑，“好啊，那你慢慢反思，一定要认真想，懂吗？”

反思你的头，认真你个鬼，白子凝心里骂着，面上却乖巧点头，表现得就像一个正在检讨的小孩，“我知道了。”

晚上蔡裕回到宿舍时，看到的就是在床上气若游丝双眼睁得溜圆的白子凝。

他吓了一跳，以为白子凝生病了，担心地问：“阿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白子凝虚弱地回答，“我在思考人生。”

“那你思考的怎么样了？”

“一片黑暗。”白子凝闭上双眼，抑制住想流泪的冲动。

他在想，该怎么面对祝时舟的刁难？祝时舟会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而他却只能照做，尊严被踩在脚下，沦为祝时舟的奴隶，发泄的工具，任打任骂，言听计从。

这也太可怕了，白子凝想着自己凄惨的未来，吓出一身汗。

他想下床换件睡衣，手指在解上衣扣子时忽的顿住了。不对啊，他现在穿的是男生的衣服，没有穿裙子，那祝时舟就没有拿捏他的把柄了啊。

网恋用的小号，没法证明是他，之前发的那些照片都没有露脸，也无法确定是他本人。就算祝时舟说这人和他腿上有一样位置的痣，那他可以把痣点掉，这样不就死无对证了？

哎呀！白子凝一拍大腿，他的人生才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光明可期啊！

而且，祝时舟没法证明网恋对象是他，但他却有无数种方式证明祝时舟是网恋中的一方。他的微信号，他发的自拍照，平常聊天透露出的个人信息等等。

白子凝自觉扳回一城，因为他抓住了祝时舟的把柄。

在网上当舔狗，死皮赖脸地缠着网恋对象的人又不是自己，凭什么他祝时舟摇身一变，变成威胁人的那个了？主动权明明在自己手里。

白子凝越想越生气，对啊，凭什么？

他越想越精神，越想思路越畅通，于是决定立刻整理自己认识祝时舟以来的聊天记录，打包祝时舟表达喜欢的截图，以此作为证据。

在翻找的过程中，白子凝时不时就会停下来看一看，想一想。这天是他第一次做西红柿炒鸡蛋，祝时舟夸了十几条，这句话是因为他学车被教练骂了，祝时舟安慰他，这张照片是自己做饭被烫到手拍的，祝时舟给他要地址，买烫伤膏，还哄了他半天。

该说不说，单拎开学前的聊天记录来看，这完全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甜蜜蜜的小情侣。

因为找一会儿就停下来回忆一会儿，所以白子凝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熬了个通宵，才翻到两人聊天记录的三分之二。

相册里的截图，每张都有不同的回忆，甚至当时心动的喜悦的兴奋的感觉都能回味出来。

别怀念了，白子凝死死压住心里的那些情绪，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复仇者，你要找回自己的尊严。

第二天下午，白子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祝时舟还没找他的时候，先发制人，叫住了祝时舟，并在微信上发给他一个压缩包。

“这是什么？”祝时舟问。

“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祝时舟坐回自己的位置，下载了白子凝发给他的命名为“证据”的压缩包，里面有近百张截图。

他滑动着，不仅没有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风雨，反而一边看一边笑，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补偿吗？这可不够。有没有别的，比如……”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白子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家伙平常都很聪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笨？

“祝时舟，你自己好好看看，每天在网上说喜欢叫宝宝的人是你，被别人冷暴力时做舔狗的也是你，心甘情愿写作业转钱的还是你。你敢让别人知道你这个样子吗？而且，你用什么证明和你聊天的人是我，没有证据，我可要告你诽谤了。”一口气说完打的腹稿，白子凝扬起下巴，觉得自己重新站回了道德高点。

祝时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面色复杂，似是觉得白子凝说了什么很蠢的话。

白子凝见他不说话，追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你想怎样呢？”祝时舟盯着白子凝的眼睛，换回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子凝被看得不自在，恍惚间又想起昨下午在宿舍被抓包的事情，这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其实他并不想威胁祝时舟，是对方先过分的。

白子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要你做我的跟班！我说什么你都要听！”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就在他以为祝时舟不会答应时，祝时舟开口了，“给个期限。”

“一个月，不然太便宜你了。”

祝时舟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嘴里应道：“好啊，那我就给你做，一个月的跟班。”

看祝时舟似乎不情愿的样子，白子凝咽了口唾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果不是他祝时舟先倒打一耙，自己也不会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口说无凭，为了避免祝时舟日后耍花招，白子凝提议写个协议，以此来约束双方。

一式两份，由白子凝编纂，祝时舟书写，最后双方签名，各留一张。

内容如下：

【跟班协议书】

甲方：白子凝

乙方：祝时舟

经双方友好协商，本着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的原则，签订本协议，并自愿就协议内容承担责任。

1.乙方在协议期间，需无条件满足甲方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包括但不限于跑腿、买饭、取快递、写作业、捶背、端茶送水等事。

2.乙方承诺，对甲方的要求毫无怨言，全心付出，随叫随到，决不阳奉阴违，不发脾气，且不在背后诋毁诅咒甲方。

3.甲乙双方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协议内容，否则后果自负。一切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协议时间：20xx年9月30日至20xx年10月29日。

协议期止后，本协议自动失效，不得顺延，不得转让。双方就此两清，互不亏欠。

保险起见，白子凝还找来了之前社团活动时的红印章，和祝时舟一起按了指印。

“好了。”白子凝拿起自己的那份，满意地看了一遍，“盖了章就不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