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桑德拉，莉桑德拉！”
洛蕾尔的惊呼回荡在耳边，然后，再然后……莉莉两眼一黑，彻底维持不住肉身的清醒，倒在了地上。
莉莉潜意识里的灵睁开双眼，感觉又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只是她现在不在梦境中，在波涛汹涌的潮水中。
放眼望去，天上地下，左边右边，全是汹涌的潮水，连一块岩壁都看不见，莉莉挡在它们面前，显得脆弱又可怜。
水流暴躁地挤压着莉莉的身躯，以这种形态，莉莉召唤不出烈焰，她召唤出一堵坚实的火墙，融化掉了部分水，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水。
莉莉不愿意泄气，继续显现出气势磅礴的火海，初次使用记忆里强大法术的她本来应该是兴奋的，但是潮水带来的恐怖感淹没了一切。
火海自然很快被水流浇灭，这里的水给人的感觉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水。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莲娜女神降给萨拉曼德人民的甘霖！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就想放弃挣扎，她是对抗不了拥有改变地貌的力量的莲娜女神的意志。
但是潮水似乎并不想放过她，对她的敌意不对劲。
好像莉莉是那颗肉蚌中的沙子，莉莉忍着水流袭来的痛意，干脆扎进水中，想借此躲避，却发现周身的水流仍然在挤压她。
她也是萨拉曼德的子民啊，莲娜就一点情面不留吗？不对她在萨拉曼德长大，但却是个阿维诺人，不留情面也是正常的。
在一次又一次催动法术的同时，莉莉也不可避免地想过有没有人能来救她，这个念头一出，就有两张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雍容闲雅的公主弗洛拉，和厌世脸的海伦。
但很快莉莉就将这两个人的头像都划掉。
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莉莉在心中默念，她习惯性地对别人持有比较悲哀的态度，这一点在数不清的人际交往中又被证实。
只有自己才靠得住，别人随时都有可能放弃或者背叛。
莉莉回忆着记忆中的咒语，将周身的水流凝固成冰，形成了冰棺
冰系咒语和她身上众多的火系星痕相克，施展出来的威力大打折扣，但也足够让莉莉有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她又念出一个咒语转移了冰棺中的水流，呼吸着得来不易的空气。
投机取巧也没有让她坚持多久，水流很快将她短暂的容身之所冲击出裂缝。
冷静，冷静……
“！！！！救命呀！”
陌生的，悲惨的尖叫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疑似被水呛到的声音。
另一道更熟悉的声音不满地呵斥发出尖叫声的人：“你在鬼叫什么啊，认真地找我的搭档啊！不然把你甩下去。”
莉莉有些惊愕，是红皮书。
她任由水流击碎冰棺，提前屏住了呼吸，以免被激流呛到，出来的那一瞬间，反手召唤出一束强大的火焰，火焰变成水蒸气，短暂地冒出来。
这也足够让对面的一人一书看见她。
一只手伸到水下：“抓住我。”
莉莉抓紧这人，变大了不少的红皮书搭载着二人，飞到了低空上。
还不等莉莉站稳，凶猛的浪花打来，似乎要吞噬出现在这个空间的三个异类。
红皮书及时躲开，莉莉这才有心思打量眼前救了她的少女。
面对莉莉的打量，少女心虚地躲开视线，凭空变出一把羽毛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时尚的衣裙，被打湿却仍然看得出少女曾经花了大心思做的发型，足以看出她不菲的身家。
莉莉道：“是你？阿丽娜？”
被认出来的阿丽娜扇羽毛折扇的动作很快了，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萨拉曼德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阿丽娜·胡佛，她虽然不是术士，但在自己的领域有着卓越的天赋，独特的见解，和一流的团队，经常被王室邀请来量身定制衣裙。
莉桑德拉记忆中的阿丽娜，穿着工作服，满脸的冷淡和倨傲，只有在面对弗洛拉时才会稍稍融化，她戴着红框眼镜，隔两个月就会上门重新测量弗洛拉的身体数据，致力于替殿下做出最贴身最美丽的裙子。
不管怎么看，阿丽娜都不像是会和莉莉同样出现在这片水域中的人，除非……
莉莉扬眉：“你是阿维诺人？”
明明很凉快，阿丽娜却觉得出了满身的汗，她打着哈哈：“阿维诺人，阿维诺人怎么了？我们和阿维诺是邻居，偶有通婚，生个孩子也很正常吧，我可是在萨拉曼德长大……”
红皮书却不管这些，它哭道：“终于找到你了，搭档，幸好我记录下了你的星痕，不然我都找不到你。”
对于某些特殊的存在来说，星痕的确可以作为定位工具，这个理由说得过去，莉莉点了点头。
莉莉又看向阿丽娜：“你有出去的办法吗？”
阿丽娜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讪讪道：“如果不是你的书救了我，我早就溺死了。”
红皮书哼一声，彰显了一下自己的伟大善心。
莉莉皱眉：“你真的不是术士？阿斯坎会把一个一点用都没有的普通人也拉进来？”
阿丽娜还是努力掩饰：“我不认识阿斯坎，我是萨拉曼德人，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看着像是已经完全被现在的生活策反了，莉莉不再多说，吩咐红皮书：“这样的形态你还能维持多久？”
“两个小时。”
“往前飞，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陆地。”
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水域上，看着就令人感到绝望。
莉莉给自己套了短暂增加力气的法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王城顶级服装设计师，阿丽娜·胡佛的身上，阿丽娜懵懂地回看过来，还有点看救命稻草的意味。
莉莉却并不心软，她一把掐住了阿丽娜的脖子，还在慢慢往上提，在红皮书惊疑的询问和阿丽娜惊恐的眼神中，勾起了唇角。
“告诉我你的身份，说出你知道的阿斯坎的事情。”
掐着脖子的手一点一点往上提，阿丽娜不得不踮起脚尖，只差一点就要彻底悬起来，窒息感涌上心头。
莉莉贴心地松了一点力气，给阿丽娜投诚的空间。
阿丽娜倒戈得很快：“我说，我说！”
“我并没有想要隐瞒你的意思，只是你是四公主身边的女仆长，我担心你把我是阿维诺人的事情告诉殿下，那我苦心经营的事业就会全都化作泡沫。”
莉莉不置可否：“现在这里没有四公主，只有你和我。”
阿丽娜眸光闪烁，泪眼汪汪：“……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年幼的时候就来到萨拉曼德，在必要的时候为了阿维诺和阿斯坎奉献出一切，像你和我这样的人，在萨拉曼德还有很多。”
“就我知道的，还有人是守护莲娜森林高塔的护卫，还有参与广场那台机器设计的机械师……我认识的一个送牛奶的姑娘，也是阿维诺人，像你我这样的间谍，无处不在，有的牵扯到了国家核心，有的在边缘徘徊，过着普通的生活，就比如，我。”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喜欢萨拉曼德给我的一切，也很喜欢四公主殿下，所以我早就在几年前，断了和阿维诺的一切联系，动用人脉把我的过去全都藏得死死的，我的朋友们大多对阿斯坎忠心耿耿，但是支持我选择自己的人生。”
“直到半年前，我开始很少收到朋友们的消息，到这个月，她们全部都杳无音信，最开始，我以为她们是都收到了陛下的消息，去执行了什么隐秘的任务，可是，”
阿丽娜身子颤了颤，忍不住痛哭起来：“没了，全都没了。”
阿丽娜好像忽然不再害怕莉莉，一把抓住莉莉的手：“我看到了我朋友们的尸体，艾瑞尔，泰贝莎，布拉纳……”
莉莉保持着冷静：“你知道原因吗？”
阿丽娜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止住了抽噎：“我花重金找到了‘星运’命运的撷取者，请她出手为我占卜，那位大人将手覆在我的眼睛上，然后我看到了我朋友们的尸体上蔓延出了无数条丝线，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了弗洛拉殿下的身上。”
红皮书吐槽道：“那你还在称呼那位为殿下，看见那种情景，你怕她也可以理解，但你连破口大骂都没有，还有血性吗？”
红皮书说得没有，从阿丽娜的言语中，看不见她对弗洛拉的一点怨恨。
阿丽娜垂下眸子：“只是看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又没有确认我的朋友就是弗洛拉殿下杀的，而且我早就想脱离间谍的身份，殿下是我作为阿丽娜·胡佛认识的朋友，是真正因为友情连接在一起的，而不是因为身上背负着共同的秘密。”
红皮书叫道：“搭档，她也太窝囊了，你快教育她！”
莉莉没有在阿丽娜·胡佛的证言中找到不对的地方，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和现下的情景也对得上——
如果只有来自阿维诺的间谍能够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也就是说除了她和阿丽娜，其他间谍都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阿丽娜或许是因为早就金盆洗手，加上和弗洛拉关系不错，才得以保存一条小命。
想到这里，莉莉不由得联想到，间谍原主也是和弗洛拉关系匪浅。
活下来的间谍，难道都是弗洛拉精心挑选出来，对萨拉曼德无害的人吗？
红皮书没能找到陆地，莉莉试着给它施加了一个恢复状态的魔法，一点用都没有。
看来人和书的区别还是太大了。
阿丽娜小声问：“哈尔小姐，你的老师有没有交过你打开空间门的咒语，或许可以试试。”
莉莉说：“教过，她教过我打开面包店的门的咒语，教过我打开国王卧室的咒语，就是还没教过我怎么离开这里的咒语。”
阿丽娜：“……”
红皮书听着二人对话，支支吾吾道：“是，是要用新的咒语开辟我们逃离的道路吗？”
莉莉反问：“不然我们坐以待毙么？”
莉莉试过了原主知道的除了火系咒语之外的全部咒语，通讯咒语，变出土地的咒语，还有把自己关在瓶子里的咒语。
只有一个变出茄子的咒语成功了，二人一书得到了一个生茄子。
红皮书鼓起勇气：“搭档，我这里可能有一条咒语，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