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内心多么纠结，斐衫外表表现得依然和平常一样，最开始他还担心库洛洛看清他心不在焉，但直到走到树洞附近，库洛洛也没有说话，心里松了口气。
斐衫给库洛洛带到他的树洞，转身准备回自己树洞，此时却被库洛洛叫住。
“你去哪里？”
斐衫不敢与库洛洛对视，只是指着自己树洞的方向道：“我的树洞在那里。”
没等库洛洛说话，他紧接着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明天见。”
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生怕库洛洛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库洛洛只是站在树洞前，凝视着斐衫匆忙离去的背影，始终深邃的黑眸蒙上一层迷茫。
悬挂在半空的木屋，在柯善慕带斐衫去准备住处时，库洛洛跟随露露达来到这里。
露露达的伴侣为两人倒水，温驯地坐在露露达身边，露露达在进入木屋后，就滔滔不绝地向伴侣分享外出的收获，以及介绍两个客人。
在与伴侣说话时，仍然没有冷落安静的库洛洛。
露露达问：“库洛洛看上去是在寻找什么吗？需要帮助吗？”
库洛洛道：“是的。我们根据一本民俗绘本了解到高山族，上面详细描述高山族与翼鸟族，我来也是为了深入了解那上面所描绘的文化。”
露露达道：“描述高山族和翼鸟族的绘本？”
库洛洛拿出绘本递给她：“是的，这本书写得很详实。”
露露达满脸笑意地看着上面的插画和文字，边看边道：“这上面描写得确实很详实。”
“只是……”露露达放下手中的书，“库洛洛来此地，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些吧？”
库洛洛伪装的笑容一僵。
露露达托着腮凝视库洛洛道：“能爬上这座山且安然无恙的人，目前为止不超过十人，而写这个绘本的人刚巧就是第一个来此的人。只有他，是来了解我们族的文化，而其他九个人，无一例外，都不是为此而来。”
高山族是避世，又不是与世隔绝，露露达知道他们文化独特，也清楚他们不是独一无二。
“小伙子，一个人的性格，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你的礼节带着疏离，比起体验文化那一类人，你应该更偏向摄取吧。”
露露达作为族长，当然也有其过人之处。
库洛洛舒然笑道：“我确实别有所求。不知我的诚意是否能换来我想要的答案？”
在高山族，若能凭借自身体质爬至山顶，都是值得尊敬的勇士，也是获得他们最高礼遇的贵客，虽然他们热情好客，但族地里生活着的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也需要抵御不怀好意的盗猎者，自然对上门的人抱有警惕心。
库洛洛专门挑在他们集体采买物资时上山顶，主动把自己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下，本身就是一种示好的信号。
高山族对不会威胁到家人伙伴的客人十分友好，反之则十分凶残。
露露达笑道：“当然，如果我们知道答案的话。”
“高山族执行一夫一妻制本身就有违人类本性，却几乎能完美执行，我想知道为什么。”
露露达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问题，看着库洛洛一本正经，联想到与他同行的另一人，笑容里带上几分看热闹神色，她答非所问道：“是因为斐衫吗？”
库洛洛喝一口水，没有反驳。
露露达心领神会，笑意更深，“外界和我们高山族理解的感情确实不同，如果你是为了追寻这个答案，我当然可以直白告诉你。只是……”
库洛洛抬眸，黑色眼眸直视露露达紫水晶般的眼眸。
露露达道：“道理很简单，你也很聪明，在这里多待几天也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可现成的答案与自己领悟出来的效果可是截然不同的。”
库洛洛算着仅剩的时间，自己领悟，风险要远远比直接得知来的大，但风险与收入成正比。
摆在库洛洛面前有两个选择，主动出击，前期能迅速得到想要，同时后期的维系需要格外小心，按照斐衫的性格，暴露就是结束。
若是处于被动状态，却有九层几率会失败，猎物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蛛网，但若他成功……
艰难的二选一抉择，选错就永远得不到。
露露达饶有兴趣地看库洛洛，喝一口水喟叹道：“感情可急不来，越急越适得其反。但你看上去完全不急的样子。”
她第一次见，库洛洛和斐衫的这种关系，怎么说呢，给人一种两人相爱，却随时可以离开的感觉。
她看过很多伴侣，初期青涩懵懂，中期那种被情感冲昏头脑的傻感怎么都无法掩盖，多年后才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库洛洛和斐衫给她感觉完全不同，好像什么都还没开始，又好像一切正都在运行，没见过谈恋爱像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的。
露露达看着库洛洛仍然犹豫不决，普通此刻依然给出答案，热恋期的人，往往只看得到眼前的奖励，从而忽视以后，库洛洛这般权衡利弊，也让露露达看出几分端倪。
“比起感情与否，你似乎更加在意能不能在一起。”
如果两个选择都不达预期，才会如此纠结。
库洛洛抬起头，有些苦恼道：“感情具有不稳定且易变的性质，我并不认同爱永恒。”
露露达对斐衫产生兴趣，能让一个智者纠结的，往往是另一个智者，也或许是一个犟种。
“你又怎么确定斐衫的感情不会永恒呢？你对他又有多了解呢？”
库洛洛道：“他从未在意过他人的看法，始终贯彻执行自己内心的决断，哪怕感情，在他那里也是有衡量标准的。”
自从雾都之后，在不违背他的原则为前提下，斐衫基本不会拒绝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
如果不是碰巧在雾都遇到足以让斐衫重视的事情，一年时间到期，斐衫就会提出停止，无论他们是否发生关系。
露露达确信，斐衫一定不会是犟种，她又道：“库洛洛，你又有多了解自己呢？”
库洛洛沉默。
露露达继续道：“那孩子，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无情啊。你是不自信，还是害怕呢？”
库洛洛仍然沉默。
露露达眼含笑意地看向他，像是透过他的眼眸看穿他的灵魂，“我们高山族从不认为自己拥有什么，拥有的终将会失去。”
“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库洛洛枕着双手，沉默地仰头看向头顶圆月，偶尔会有翼鸟划过天空。
忽然，库洛洛翻身坐起，手中具现出盗贼的极意，黑眸凝视着上面的念能力，内心渐渐有了答案。
“这是什么？”
斐衫接过库洛洛递给他的一堆羽毛，默默扣出一个问号。
库洛洛手上也拿着一堆羽毛，解释道：“这是高山族的民族服饰，穿上在林间行动会方便很多。”
附近很多虫子，有些虫子还会不知不觉缠上，然后钻入皮肤吸血，只有当它们大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发现。
穿上高山族民族服饰，能避免蚊虫叮咬，安全不少。
斐衫明白了，抱着衣服去树洞换，再次出来时，已然换上高山族的民族服饰。
高山族民族服饰轻盈方便，他不习惯地扯扯边缘，力气没收住，扯下一支火红的翎羽。
斐衫：“……”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故意破坏衣服。
斐衫连忙仔细查看衣服，发现掉了一根羽毛也没事，内心松了口气。
“走吧，柯善慕喊我们去吃午饭了。”
斐衫抬起头，眼中划过惊艳。
灰色翎羽套在库洛洛身上，像是落入凡间的灰尘精灵。
斐衫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肌肉和腹肌上……嗯，有点健壮的灰尘精灵。
两人并排走着，库洛洛忽然顿住脚，盯着他后背道：“你的上衣绳结容易松。”
上衣绳结如果一个人系，得双手伸到后背去系，那个姿势很不舒服，而且因为看不到后背，斐衫都是凭感觉在系，绑了个简单的活结。
斐衫转过头，看不到也就放弃了，无所谓道：“等松了再说吧。”
库洛洛直接上手，“等等。我给你重新系一下。”
长发被撩至胸前，温热的指尖划过背脊，痒意一阵一阵的让斐衫怀疑库洛洛是不是故意的。
“好了吗？”
“再等一下。”库洛洛松开手，“好了。”
斐衫动了动，确实要比他自己打的要紧，即便活动弧度稍微大一点，也不至于松松垮垮摇摇欲坠了，点点头，对于库洛洛的服务还算满意。
斐衫刚想感谢库洛洛，就发现对方视线落在他的短裙上。
斐衫：“？”
他不着痕迹地捂住裙子绳结，库洛洛抬头和他略显警惕的眼神对上，前者真诚道：“你裙子的绳结……”
斐衫坚定道：“这个就不用了。我确定我绑得很结实。”
说完，斐衫又沉默了，库洛洛一副遗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斐衫才不管他，转身就走。
他们没有翼鸟作为同伴，走路基本步行，高山族专门给他们赶制了四双鞋，并不是一双穿一双换洗，而是灵溪也有鞋穿，灵溪不仅有鞋穿，还有专属的挂脖和披肩。
第一次穿上鞋，灵溪走一步抖一下，想把套在脚脚上的鞋给蹬掉，走起猫步来滑稽又搞笑。
“噗。”
灵溪疑惑地转头看向他们两个，歪头：“喵？”
斐衫蹲下来揉揉它的脑袋，灵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继续往前走。
比起斐衫憋着，库洛洛眼中的笑意就很明显，灵溪在他那时，仗着斐衫的宠爱没少给他找事情。
早饭吃的简约，早饭后，仍然是柯善慕负责带他们参观族地。
三天过后，就是高山族庆祝仪式，在这期间，族里人都会很忙，尤其是族长。
柯善慕抓起一根藤蔓，灵活地跃上古树，然后将藤蔓松开。
柯善慕笑道：“要试试我们的出行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