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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乌野学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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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时间飞逝,转眼就来到了对大部分计划升学的学生来说至关重要的高三第二学期。

可能是因为最后一个学年大家都开始做最后冲刺了,我想重回前十名的征途显得困难重重。

班上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我每回模拟考的名次也爬升得很慢,不同排名之间的分差咬得很紧,就像我校排球部每回跟人打比赛一样,把把都是膀胱拉力战。看得我是很想去上厕所又不敢,怕朋友们一不小心赢了欢呼看不到我,横竖都是个折磨。

“这次又是原地踏步啊。”

“不是已经十一名了嘛,放松点。”

“就是因为只差一点,这种不甘心的感觉才会格外强烈。”

“虽然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么说让考了十四名的人很尴尬哎。”

“你有什么好尴尬的,边训练边学习能维持这个分数已经很不错了,尽情自豪吧。”

“喂,不得了了大地。”

“确实,那个高濑竟然在夸别人。”

“你们俩是什么意思啊,我家可都是快乐教育的信徒。”

“完全看不出来。”

老实说,有一瞬间,真的只是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菅原的脸看起来非常欠揍。

我单方面认为,会产生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同样是非常投入的在搞社团活动,他还能基本维持排名甚至期中还小有进步,反观我自己,只是因为少伺候了我的各科大题一点点,马上就被它们从前十名抬了下去,至今还未能闪电般归来。这种待遇上的区别可不是差得一星半点。

不过这种不满的程度是很轻微的,因为即使我跟菅原说:“我看你好不爽能不能让我打一下。”他也只会拍拍胸口说:“好啊,来?”

在这种时候我真的会给他一拳,但打的是肩膀,而且也不敢用力,怕他真的受伤了之后不能上场,那可就是我作孽了。至于脸,那我是不可能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好看的脸是全人类的共同财产,每个人都应该珍惜。

基于此,我打他一拳非但不会变得神清气爽,反而变得更生气了。倒是他听我这么说之后边拍我的背,边叫我振作一点时的力道快让我灵魂出窍。

这一招可能确实有效吧,毕竟我直接忙着拉住我的灵魂,叫它别离开身体让我英年早逝,完全忘记自己还在生气了。

“对了,之后就是修学旅行,你想好第二天自由活动的时候跟谁一组了吗?”

“自由活动……我今年应该会跟村上一起去哪逛逛吧。其实我原本是想跟会长他们一起走的,但是现在就……是吧,不太好意思插在情侣中间做电灯泡。你们俩应该跟之前一样吧,和部员一起?”

“差不多。”

“人多比较开心嘛。”

“真是青春啊,男高中生。”

“什么,好老气横秋的发言,你也是高中生吧高濑。”

“我感觉我的生命力已经被习题集吸取了,所以我现在是干尸。”

“驱使干尸的人是什么来着?道士?阴阳师?山伏?”

“哦,这个不错,我想看菅原穿狩衣,泽村穿山伏之类的,很有天狗的感觉。”

“不错哎,那高濑是什么派?公家派?武家派?”

“维新派。”

“喂喂,这个话题也太跳跃了吧。顺带一提我是倒幕派。”

“天诛!”

“呜哇,二对一!?”

无论倒幕派、公家派还是维新派,最终我们都在修学旅行的时候来到了很适合讨论这几个名词的京都。

如前所言,我原本是打算在自由活动的时候跟熟识的女同学村上一起走的,但是我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谈恋爱,并且在抵达目的地之后一脸歉意的爽了我的约,把我的自由活动时间变成了独行。

不过有一说一,她为了男朋友把我抛下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行为,并不是她身上最令我生气的地方。

最令我生气的其实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但她还是期中第十名。

可恶,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一定要把排在我前面的所有人都杀了。

在意思意思骂两句之后,我和另一个女同学给村上编好头发,目送她走出房间,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去见她的心上人。

和我一起编头发的女同学也早早有约了,我们互相给对方简单梳了个高马尾就草草告别,出门去各干各的。

京都的街道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举着手机随便往哪拍看起来都不坏。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陌生,有生以来我应该还是第一次到京都。不过我父亲是京大文学部毕业的,一想到他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过四年,脚下陌生的土地也莫名变得亲切了起来。

我想多拍点照片给父母看看,一路走一路拍,左看右看,总算看到了一个完美的取景地,于是在河边一颗柳树下站定,打开了前置摄像头打算来张自拍。

在摆好姿势按下快门键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不知道什么人的一声“耶!”

照片被自动保存,镜头里留下了站在柳树下的我和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比剪刀手的菅原。

“哟。”

“菅原?你到底是从哪里蹿出来的……话说你不是跟排球部的人一起走吗?泽村他们在附近?”

“大家在隔壁街哦。我刚刚看到村上和崇丰路过,心想你该不会是被人放鸽子了吧,就过来找找看。”

“崇丰是谁?”

“村上惠美的男朋友,昨晚才新鲜出炉的。”

“原来那男的叫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倒也不必。”

“不,我一定要记住这个男人,然后把他写进死亡笔记里。”

“你还真是记仇啊高濑……要过去吗?”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有打算去的地方。”

“哪里?”

“木屋町。”

“木屋町?啊……原来如此。我可以同行吗?”

“可以哦。”

由此,我修学旅行的旅伴从一个可恶的女同学变成了一个可恶的男同学。

他们的共同点是对学习不虔诚但仍受学神眷顾,不同点是一个为别人爽了我的约,一个是为我爽了别人的约,使我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功德平衡。

修学旅行跟我一起逛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因为我的行程并无趣味可言,只是打开手机地图边跟朋友聊天边沿着鸭川往上走,一直走到木屋町的高濑川流段而已。

在明治时代,我的祖先听信一位京都人的谗言,选择了这条河的名字作为我们家族的姓氏,并将此事引以为豪,在还活着的时候嘱咐孩子们有机会上京必来此观望,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而今,家族存续至此,河流仍在流淌。如果让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人来看的话,想必能在这时说出什么很令人感动的东西,但我在见到这条河时所说的台词,那可就完全与浪漫无关了。

“好浅,就跟我的人生一样浅薄。”

“高濑,这里姑且是京都有名的赏樱景点来着。”

“现在又不是春天。”

“嘛,那确实啦。”

出于多余的好奇心,我白白浪费了自己宝贵的修学旅行时间,但菅原看起来并没有觉得很无聊。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我们相互拿对方的手机拍了不少照片跟合照。

妈妈收到我站在河边的单人照的时候看起来挺高兴的,一个劲给我发“好怀念,我当年也跟你爸爸去过”之类的感慨用废话。

在看过祖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来看的无聊景点之后,我跟菅原沿着鸭川原路返回,一路又闲聊着走了回去。

从高濑川分出来的鸭川支流在我们身边静静流淌,因为有人聊,我突然觉得这次旅行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你的社团活动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

“持续到最后哦,不出意外的话,我跟大地、旭应该会一起参加春高。”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春高结束过几天就是升学考试了吧,还是说你打算靠体育特长升学?”

“嗯……不知道。因为还不知道结果,我也不清楚自己到时还能不能以冷静的状态参加升学考试。”

“好不负责任的回答。”

“也不能这么说啦,无论失败还是成功,我会为每一个选择负责的。”

“虽然很想说随便你,但我果然还是不太赞同你们这种热血DK的决定。对一件失败风险极高的事投入太多努力,在我看来是相当不可理喻的。”

“高濑很讨厌失败吗?”

“没人是不讨厌的吧?”

“也是,不过我可能……没有那么讨厌吧。”

“少来,你宫城预选赛输的时候什么样我还记得。”

“那是另外的话题!我的意思是即使投入过大量努力的事失败了,也不是毫无价值。”

“是吗?”

“我觉得是哦,像科学研究,大部分研究人员八成时间都是在试错对吧?”

“嗯……确实。”

“可以证明‘此路不通’也是一种收获,知道这件事之后,你就可以安心选择另一条没试过的路了。”

“怎么听起来更像自我安慰。”

“这么说也没错,可能我就是在自我安慰吧。不过高濑,你小学的时候应该也写过那种作文吧?题目是‘我的梦想’之类的。”

“我觉得应该没有小学生没写过。”

“那如果高濑是老师的话,你看到你的学生写他的梦想是当宇航员会怎么说?”

“哦,恕我直言,我会问他打算为这个目标付出多少。没有付出过努力的梦想可不叫梦想,那叫做梦。”

“好严厉!像你会说的话。”

“那菅原老师,换成你,你会说什么?”

“换成我的话,我就要问他:‘如果你努力过却失败了要怎么办?’了。”

“我觉得在让小学生梦想破碎的程度上,你跟我不相上下。”

“我不否定,所以我要自己先试试看才行。”

“什么?”

“失败了该怎么办。”

他没把话说完,但我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了。

算了,随他们热血高中生去吧。

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我们从鸭川边走回了学校下榻的旅馆的附近。

秋季的月亮总是出来得比较早,天还亮着,但远处的天际线上已经显现出了月牙的痕迹。

在途经一家物产店的时候,菅原问我想要什么纪念品,我突然想跟他开个玩笑,于是就指着远处的天际线说我想要月亮。

“这个买不到啦。”

“那不一定。”

我朝他招招手,他很配合地转过身来看向我,脸上有一种礼仪性的微笑,像是在等着看我打算整什么活。

在他揶揄的目光中,我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弯曲捏了捏他的脸颊,四指曲起搓了搓他的头发。

“是吧?”

菅原愣了一下,然后拍开我的手笑着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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