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焦文思缓缓睁开双眼,湿润的眼皮红肿敏感,是方才哭了太久的缘故。嗓子也干涩刺痛,好容易才低低叫了一声。
入眼的是一双笑意盈盈的黑眼睛。
瞧见怀里的人清醒了,那双眼睛立刻迸发出惊人的色彩,温柔甜蜜的笑意在其中蔓延,完全瞧不出几个时辰前的冷酷杀意。
“文思哥哥!”
虞襄高高兴兴地喊。
这人健壮结实的右手大臂横在焦文思柔软的下腹部,难以撼动的精铁箍一般。重量肆无忌惮地压上来,沉重而鲜明,连臂膀肌肉起伏的触感都清晰无比,沉甸甸地印在软软的、脆弱的腹部。
两人在一件黑色外袍下裸裎相对,大片汗湿的高热肌肤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隙,挣动时摩擦的触感陌生而新奇。
说实话,并不难受,反而有种温暖潮湿的隐秘快活。
虞襄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喝醉了酒一般,是非常兴奋激动的样子。
他一下子就收拢了握住焦文思腰部的大手,修长的五指深深扣入凹陷的腰线里,到处都是汗津津的。
“文思哥哥。”虞襄盯着焦文思,又难耐地叫了一遍,长长的眼睫慌乱地上下眨动,明明看身形是个大了焦文思好几个号的大男人,却意外地娇羞青涩,实在是违和又好笑。
他语气里塞满了晕乎乎的甜蜜与快活,才这么叫出两遍心上人的名字,便梗塞地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只好巴巴地抿起嘴来,把那四个字在唇舌间颠来倒去地含弄舔舐,不肯泄露出半分叫人分享,默默地自个儿回味。
焦文思软趴趴地仰躺在地上,闻言好气又好笑地瞥了这家伙一眼。
虞襄当时还算有几分理智,找了处大石头作避风港,没让两人直接幕天席地。虽然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全身上下都像是被车轮碾过似的,又酸又疼,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尤其是下面那两条跟软面条儿似的腿脚,因为方才一直被人箍紧脚踝死死掰开,现在实在是酸痛得要命。
好在修真者体质强悍,自我恢复能力远非普通凡人可比,这些怪异的感受正在逐渐褪去。
他这个受害者可还四肢报废地瘫在这里,就这呢,始作俑者还这么害羞娇气。人设是不是搞反了呀?
这么想着,焦文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胸腔的震动沿着紧密相贴的皮肤传递过去。
虞襄茫然地抬起汗湿的大脑袋。
他脸上还挂着迷梦一般甜蜜恍惚的神情,形状凌厉的凤眸都被这神色修饰模糊地圆钝许多,暂时失去了平日里那种君王睥睨般的高傲与尖锐。
眼睑缓慢而迷茫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似玄蝶般飞舞划动。
恍惚间,焦文思仿佛看到背景成了撒着粉色小花花、播放欢快少女心BGM的淡粉色。
他被自己的联想吓到,抖了抖:
“你没睡觉?不累吗?”
虞襄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个餍足的男人其实也记不大清楚凌晨时发生了什么,模糊的印象开始于一双搂上自己脖颈的手,丰润白腻,贴上来时,好像一大捧柔软的冰雪,或是刚做好的牛乳糕。
醒来时,彻底拥有了心上人的幸福一瞬间完全击倒了他。脑海中所有念头都被强势地驱逐,只剩下这么一个快乐的持续信号。
实在要花费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才能勉强不羞涩地立刻逃开,不狂乱地奔跑跳跃,不去空旷的土地上失态地大喊大叫。
焦文思还累得睡着呢。舍不得吵醒他的呀。
于是虞襄只能安安静静地缩在宽大的衣袍下,阖上颤抖的眼皮,不敢去看对方一眼,表面规规矩矩地躺着,连双手都老老实实地紧贴大腿摆好。
可是,这怎么忍得住的呢?
难以想象的快活和甜蜜就像是山林里的泉眼,源源不断地从心脏里奔涌出来,顺着经脉百骸流淌到身体的每一处,又酥麻又难耐。
心上人身上那股清淡的冰雪气息丝丝缕缕地传过来,跟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搔弄着翕张的鼻尖。
简直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谁能忍受呢?
所以他只好稍微越界了。
在焦文思醒来之前,虞襄正时不时地摆弄两下他软绵绵的身体,要么揉揉手掌心,要么戳戳脸颊肉,玩得不亦乐乎。
想到这,脸上又发起热来,他于是强行把自己的毛绒绒的大脑袋塞进焦文思的颈窝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充盈着心上人身上独特而清新的冷香,郑重地轻声宣布:
“我……都给你了,文思哥哥,你要对我负责。”
说完这话,焦文思还未作出什么反应呢,他自个儿倒是受不了了,紧紧抿着嘴唇,泄露出几丝呜呜咽咽的痴缠语调。
焦文思有点无奈,伸手插入对方的发间,揉弄几把,嘴里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也算是答应了。
瞬间,手心下的躯体就僵硬了。
每一寸强健的、雕刻一般的肌肉都绷紧了,起伏的山峦一般,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危险感。
可同时,某种灼热的液体滴落在焦文思的颈窝里。
一滴又一滴,砸在雪白的皮肤上,溅起小小的水汽。
这个部位的皮肤本就薄而敏感,很快就泛起阵阵红晕。
焦文思顿住了。
紧贴在耳边的大脑袋现在是个默默流泪的大脑袋了。明明灼热的泪珠子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却倔强又乖巧地不肯出身,只是鼻腔隐约传来一点深沉的嗡鸣。
“好了好了。”焦文思叹口气,跟安慰委屈巴巴的小孩子似的,从紧裹的衣衫里抽出赤裸的手臂,握住对方的后颈,温柔地揉了揉。
致命的要害被抓在别人手里,哭泣的大脑袋也完全没有反抗,只是更深地把脸埋进黑暗安宁的颈窝里,幅度极低地左右晃了晃脑袋。
眼泪反而更凶了。
焦文思等待片刻,身上的人还是在默默掉金豆子,怕人哭得脱水,只好出手阻止:
“怎么了嘛,嗯?”
虞襄不回话。
焦文思于是也不跟他客气了。
他用大拇指抵住对方汗津津的额头,四指插入鬓边的发根,使了点力气,把人的大脑袋往后掰。
一开始遇到了一点阻力。但很快,虞襄就乖乖放弃了抵抗,温顺地配合着仰起脸来。
明明是冷酷薄情的长相,冷下脸时十足十的危险威严,如今却乖乖把脸放在焦文思拢起的手心里,哭成了个鼻子红通通的大泪包。
清澈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溢出,把沿着线条锋利的下颌流淌下去,汇聚到焦文思的手心里,形成小小一滩。
焦文思心疼极了。
他连忙抽出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揩去人家眼角的泪水,动作又轻又缓,生怕一不小心又戳破这个大号泪包。
对方却哭得更起劲了,一下子岔了气,甚至打起了颠颠儿的哭嗝。
没办法,焦文思只好一手覆盖住那双红通通的湿润凤眸,另一手轻轻拍打对方赤裸的的背部,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了。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中。
温凉细腻的触感从敏感的眼皮上传来,轻柔地抚平了泪水浸润的刺痛干涩,拢出了一小片黑暗的小天地。
虞襄听到焦文思带着笑意的揶揄:
“好啦好啦。别哭啦阿襄,你可是个比我还厉害的大男人了。放心罢,等此间事了,咱们便回去结为道侣,好不好?”
虞襄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头,反应不大过来,仍旧梗着脖子趴在原地。
“不愿意么?”焦文思苦恼的、调笑的声音传过来,似乎在斟酌着改换计划。
!
当然不是!
虞襄紧张到几乎要失语,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抓住覆盖在眼上的那只手便将其拉下,死死盯着焦文思:“我当然愿意的!”
似乎觉得语气太强势,不大符合自己方才粘人害羞大泪包的人设,他又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文思哥哥。”
焦文思失笑。
他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到,虞襄在他醒来后的一系列动作,有那么几分“表演”的夸张意味。
但这几日,他也在思考自己与虞襄的关系。
事实上,在刚得知虞襄的真实性别时,焦文思十分抵触这段关系,甚至当真在考虑解除婚约。尽管后来没有提出来,也不过是瞧着虞襄身世实在可怜,不忍心去欺负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现在想想,得知真相时的震惊和失落蒙蔽了他真正的情感。
毕竟一个好好的小仙女儿未婚妻,突然给换成了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壮的大男人,这那个男人受得了?
但这次拒北城之行,反倒让他逐渐看清了。
不过就是性别不同嘛。美好青涩的感情与同生共死的经历却作不得假。
虞襄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敏感的、多疑的、缺乏安全感的可怜可爱的小孩儿罢了。
为什么一定要把男.体和女.体区分开来呢?
这么想,竟是豁然开朗了。
那么就和这个可爱的小绿茶一起过一辈子好了。
应该也挺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