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受伤吧?”花丽珍披着外套刚走到巷口,就碰见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个少年,焦急地询问。
花雅看到外婆,意外地挑了挑眉,长臂一揽把苗禾带到面前,“没有。”
花丽珍布满老茧的手握住苗禾的手腕儿,轻声对少女说,“小苗,你这两天就在我们这儿住,等你爸爸离开家再回去,太吓人了简直。”
“谢,谢,花婆婆。”苗禾沙哑着嗓音,磕巴地说。
“谢啥呀谢,”花丽珍又把视线落在花雅身上,“刚你李婶儿使劲敲门,说你直冲冲地进了小苗的家,把我吓得,你把苗强打成什么样了?”
“就只是让他挨了些疼而已,”花雅说,“没大碍。”
苗禾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
花丽珍笑了笑,摸着苗禾毛茸的短发,“你小椰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苗禾竖了个拇指。
“那回家吧,”花丽珍低头想帮花雅提西瓜,看见他手上的一大堆水果愣了,“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啊,”花雅反应过来,说,“晚上水果打折,顺便多买了些。”
“这样哦,”花丽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台芒给苗禾,“小苗来吃一个。”
苗禾摆手拒绝,“我,不要,花婆婆。”
“不好意思呢。”花雅看了眼苗禾说。
苗禾抬头也看着他。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花丽珍塞进苗禾的手里,“反正你小椰哥哥买得多。”
说起苗禾,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挺不幸的。
父亲酗酒家暴,母亲在她三岁时离家出走自此杳无音讯,男人只不过将拳头转接到自己女儿身上而已。
先开始苗禾爷爷还在世时,可能还好一点儿,但前年爷爷也去世了,苗禾也失去了庇护港。
而花雅就是在前年苗强把苗禾拖在院子里暴打的时候,冲进去把苗禾救了出来,然后得到一个小跟班,一个把他喊成姐姐的妹妹。
苗禾口吃有一大半原因是家庭问题,从小在暴力和辱骂的环境下长大,自闭孤僻伴随而来,学校老师教育是局限,更重要的还需要家长的引导,可苗禾没有,养她的爷爷没多少文化。
花雅试图纠正过她的口吃,经年累月的时间太久,已经变化不过来了。
不过苗禾学习成绩倒挺好,字写得也漂亮,大概有一种上帝关上她一扇门却慈悲地给她开了一扇窗,小升初就考上了南中初中部,和花雅一个学校。
“明天陪你去家里把暑假作业带过来,”花雅在院里的石桌上切着西瓜说,“期末考得怎么样?”
苗禾比了个1。
“嚯,优秀,”花雅啧了声,“双第一么?”
“班级,第一,”苗禾说,“年级,第二。”
“也可以了,”花雅说,“你上次说得那几个女生还在欺负你没?”
苗禾顿了一会儿,大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嗯哼?”花雅瞟了她一眼。
“没有。”苗禾说。
“有就给我说,”花雅把红瓤的西瓜给她,“别瞒,听到没。”
“嗯。”苗禾乖乖地点头。
俗话说,家庭坎坷的孩子早成家,这几天苗禾起得比隔壁王大婶儿的鸡还早,然后将早饭做好就开始写作业,有时候花雅修车回来晚了,苗禾还会做晚饭。
花雅叹了口气说,可以不用做这些。
但少女秉着会叨扰人的不好意思感,没有听花雅的话。
这几天花雅也挺忙的,车行里的车多,偏偏江旋的赛摩还是他的任务,江彧回鞍城交待他留意江旋每天干什么他都没有时间去做,当然,他本来也就没想去干这件事儿。
江彧发的消息他只是象征性地扯谎回一下,有时候忙起来干脆就不回。
花雅戴着手套对江旋的赛摩进行最后的喷漆,让于佳阔打电话叫少爷下午来取车。
到今天,车行的车终于少了一点儿。
“今晚阳子和郝子要去电影院摆摊了,”于佳阔攀着花雅的肩笑嘻嘻地说,“准备好了没?”
“几点?”花雅用帕子擦着赛摩车身问。
“七点左右吧,”于佳阔掏出手机翻消息,“就是七点。”
“嗯。”花雅应了声。
正聊着,修车库房卷帘门照射进来的光被遮住,一道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前。
花雅侧头,看见穿着黑T的江旋,嘴里叼了根烟,浓黑的眉目逆光,将他本身桀骜的气质更加阴沉地体现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架的。
“取车。”江旋嗓音淡淡,眼皮一掀,视线定格在依旧被机油浸满工装的花雅身上。
“好的,”于佳阔起身,愣愣道,“我去给你打个发票。”
于佳阔走后,车库里面只剩花雅和江旋两个人。
一时无言,炽热的空气又被他俩浑身散发出来的制冷机给包围。
江旋迈开长腿走了过去,微微俯身观察他的心肝,漆喷好了,外观摩擦全部修复,还原的相差无几。
有点本事。
寸头少年抬眼,咬着烟的滤嘴开口,“不错。”
“谢谢认可。”花雅嗓音毫无起伏地回,这话一听就是经常对客户回答惯了的语述。
“有售后么?”江旋问。
“有,”花雅看着他,“但目前为止没有客户需要售后。”
直接将江旋想阴阳他的话给堵死了。
“这么自信?”江旋佯装讶异地挑眉。
“嗯呐。”花雅懒懒地说。
“这几天你怎么不来贝湾?”江旋话题拐弯一百八十度。
花雅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来贝湾?”
“我爸说你这些天会来,”江旋眯了眯眼,“怎么,我爸在你就来,他不在你就不来?”
花雅听出江旋话中的试探,反抛出问题,“有什么问题么?”
“那倒没有,”江旋从嘴里拿下烟,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带着轻微地嘲意,“就是感觉很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那是江先生的家,又不是我的家,”花雅决定把锅甩给江彧,“他喊我来我才来,他不喊我没有理由去。”
“冠冕堂皇。”江旋薄唇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是的。”花雅点点头,“你说得对。”
江旋一噎,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的感觉。
“票开好了,”于佳阔走过来打破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价钱什么的都在上面,包括零件明细那些,你看看。”
江旋眼睛盯着花雅,伸手接过发票,略微垂眸扫了眼,随手把发票揣进了兜里,“嗯。”
“有一个月的售后,”于佳阔说,“如果你感到车子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店里二次维修。”
“行,”江旋扫码付钱,长腿跨过车身,将头盔戴在脑袋上,犀利的黑眸望着花雅的脸,含着笑意的嗓音说,“我爸明天就回来了,哥。”
说完,赛摩的轰鸣如野兽低沉地嘶吼,江旋扣下头盔面罩扬长而去。
“哥?”于佳阔懵逼脸,“他为什么会叫你哥?”
花雅抿唇看着赛摩带起的灰,“听错了你。”
“我操?我绝对没听错!”于佳阔说,“他爸明天就回来了,然后叫了你声哥。”
“哦,”花雅淡淡地开口,“刚你拿发票,他问我怎么把他车给修好的,听完他很崇拜我,叫我哥。”
“我就说,”于佳阔大咧咧地笑,“我都很崇拜你好吗!我爸随时都说你聪明,修车技术跟车库那些师傅差不多了。”
“我也觉得,”花雅敷衍地回,“是直接去电影院汇合吗?”
于佳阔顿了半秒才理解花雅问的是什么,成功被带偏了思绪,“不是,先去红旗路口,阳子骑三轮接我俩。”
“好。”花雅说。
放暑假,电影院的人挤人,基本都是些学生。
电影院的位置处于桐县这个小县城的中心,街道名为商业北街,听起来跟大城市似的,其实就是一条集多家奶茶店和饭店的短街,电影院还是桐县的老电影院,七几年建立的,仅此一家。
这边摆摊的人多早就来占位置,像他们这种流动性的生意,骑个三轮车想走就走,城管来了把东西一收就可以溜跑,顾嘉阳他们把时间定在七点左右摆摊,位置早他妈被占的一滴都不剩了。
“我说早点来早点来,你偏要拖到七点,”党郝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位置都没有了,去哪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顾嘉阳此时看着电影院拥挤的摆摊傻眼,“让我想想还有哪儿可以摆......”
花雅看这俩人还没开始就快要破裂的合作关系,叹了口气,“宾河,后马路,那边吃完饭散步的人也多。”
“对对对,后马路。”于佳阔反应过来说。
“那就去后马路,”顾嘉阳醍醐灌顶地打了个响指,“上车。”
四个少年被迫又上了大红色的三轮车,据说是顾嘉阳老妈每天拉海鲜货的三轮。
后马路散步的人是多,不过跟电影院的客流量比起来还是少了几倍,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对炒酸奶这种不闻不问。
党郝边搬材料边叹气,“我真的很想骂你顾嘉阳。”
“你骂吧,又不是不准你骂,”顾嘉阳说,“我都想骂我自己。”
“你俩别这样啊,”于佳阔在他们这里面倒是显得很兴奋,“待会儿没人买就自己炒给自己吃,多爽。”
“自产自销,”花雅笑了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