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昧吓一跳。
他回头，才发现办公室的门没关。
霍总手里拎着隔壁组新交的项目方案，非常板正的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威压感随着一双凤眼的低睨逐渐攀升，让原本还算轻松的办公室气氛渐渐变得沉重。
虽然办公室里目前只有他和张姐两个人。
宁昧支支吾吾，
他闪躲视线，并不想让老板知道他要给榜一大哥准备惊喜的事。
猜也能猜到，这个人肯定又会说女装直播不正经，说他歪门邪道不上进之类巴拉巴拉的话。
“我路过，无意间听到的。”
见他和张姐都不讲话，霍拓深迈步走近，取走桌上他们组已经完成的一份方案，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宁昧，你应该是准备给你直播间的粉丝打视频送礼物？”
宁昧蔫着脑袋，准备挨训。
但让他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继续提及他做女装直播的事，声线依旧冷冷淡淡的，客观又理智：“直播是你的私人生活，也是你的个人选择。我虽然对这件事有看法，但也不会强加在你身上。”
他眨巴眼。
“但作为你的上司，我还是要提醒你，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网友打过长的视频通话，送比较亲密的礼物，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人明明是在说好话，但冷脸的表情却实在让人难以升起好感，继续道：“而且，我认为，你的粉丝也不会希望你擅自逾越关系。”
宁昧还是缩着脖子，感觉自己变成了只鹌鹑，很客套敷衍的哦一声：“知道了霍总。”
男人的目光笼罩在他头顶，似乎在盯着他的发旋看。
过于冰冷的视线盯得宁昧后背止不住汗毛立起，甚至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上司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等这个人离开后，宁昧才终于松口气，反复确认已经看不到男人的身影，把办公室的门关紧，才忍不住跟张姐抱怨：“他真的不会做其他表情吗？这样冷冰冰的，以后鬼才愿意跟他谈恋爱！”
张姐耸肩，回答他的话：
“确实，霍总应该也不会喜欢上人类。”
宁昧撇撇嘴，不置可否。
但是老板说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二哥虽然是他的榜一粉丝，给他砸了很多钱，但他毕竟不知道二哥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能太信任。
宁昧点开粉丝群。
置顶公告里是妹妹帮他组织的投票，几种惊喜装扮，他本来想挑出最受欢迎的单独送给二哥。
目前票数最高的是美人鱼。
因为妹妹在后面加了个括号，说为了追求真实性，会在水里进行装扮。
“湿衣play！！！！”
群里清一水的土拨鼠尖叫。
宋明昆就是其中之一，在看到置顶公告里出现“美人鱼”这个选项时，他直接毫不犹豫投票，顺带还用自己群里其他几个小号挨个投过一遍。
投完以后才发现，
草，
这是专门送给他那位好兄弟的！
自从昨晚直播间里小美人的那个啵啵以后，宋明昆就渐渐接受了事实。
没关系，
反正小美人啵的也不是别人，是他的好兄弟，是他那个不懂□□为何物，只知可爱大过天的直男霸总兄弟。
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自己看小美人直播的事，直接将群里截图发给好兄弟，告诉他这个惊天喜讯。
[霍拓深：我知道。]
宋明昆怀着嫉妒的心理回复消息：
[宋明昆：怎么样老兄？]
[宋明昆：是不是激动坏了？现在是不是非常期待？]
[霍拓深：没有。]
[霍拓深：我劝他不要随意跟网友视频太长时间，这不安全。另外，我对这个什么，美人鱼。]
[霍拓深：不感兴趣。]
宋明昆：？
这人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大公无私？挺为员工着想？
恰好这时候屏幕熄灭。他对着手机，看到屏幕里自己那张无语又愤恨的脸。
天杀的，谁懂啊。
他在这里羡慕的要死，结果当事人反而以“不安全”为由，要推掉这场人人都想要的惊喜礼物。
宋明昆都忍不住冷笑出声。
他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然后点出键盘，继续敲字回复：
[宋明昆：老哥，你对美人鱼不感兴趣，不会是觉得美人鱼不可爱吧？你以为只有毛茸茸才可爱？]
[宋明昆：我的天，你是不知道！鱼尾巴比那些毛茸茸的尾巴要可爱多了！]
[宋明昆：真的，霍拓深，错过昧昧的可爱美人鱼，会是你此生最后悔的错误决定。]
霍拓深蹙着眉。
他对美人鱼的印象，确实只来自于网上的一些影视段落，以及那个人人皆知的美人鱼童话故事。
往往跟一些爱情主题有关。
霍拓深不向往爱情，也不喜欢鱼。并不觉得“美人鱼”这三个字和可爱有关。
然后，他就收到了来自宋明昆分享的一则视频，名字叫做《没有人能抵抗美人鱼的可爱尾巴》。
这是个动画剪辑。
画面中的主人公是个拇指大的小人，有金黄色长发和黑漆漆的圆眼，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像是还没适应自己的尾巴，小人生疏笨拙的摆动自己肥嘟嘟的鱼尾，结果啪的一下！激起好大浪花！
小人被自己激起的浪花淋个湿透，金黄色的头发黏在脸上，黑豆眼委屈的眨巴。
……
[宋明昆：可爱吧？]
[宋明昆：后悔吗？]
[宋明昆：能想象小美人昧昧变出鱼尾巴后摆来摆去，会有多可爱吗？]
霍拓深没再回复消息。
他循环播放那一小段动画，薄唇抿得很紧，脑海中不自觉把画面中的拇指小人鱼变成自家小员工，唇角也不自觉越翘越高。
记不清重播过多少遍，
置顶弹出最新消息，显示“宁昧”的昵称备注。
[宁昧：二哥？在吗？]
[宁昧：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要为你准备惊喜礼物的事了吧。]
霍拓深挑起眉，突然莫名感觉到胸腔里心脏的重击。他没有理会心跳的异样，正准备敲字回复。
[宁昧：我老板提醒了我一下，说我们现在还不是很熟。我觉得他说得对，所以可能就……]
他敲字的动作僵住。
心脏好像也
悄悄死掉了。
宁昧原本是想当什么都没发生，直接把这页揭过去。
但他发现妹妹在群里发动的投票，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已经有粉丝在他视频作品的评论里询问，问他能不能把送二哥的惊喜礼物简单截几张图，放给其他粉丝做福利。
宁昧想，二哥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果不说清楚，难保二哥会不会对他心存意见。
消息已经发出去很久。
宁昧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
[宁昧：不过这个惊喜礼物肯定是要送给二哥的！等我们再稍微熟一些。到时候二哥如果有其他想要的，我也会满足哒～OxO，所以二哥不要失望！]
这次对话框有反应了。
宁昧看到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跳了几下，然后蹦出来几条新讯息。
[二哥：别理你老板，他什么都不懂。]
[二哥：事多话也多。]
[二哥：思想古板，可以直接进博物馆当展品。]
[二哥：宝宝，别听他的。]
看来文字对话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宁昧找到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向对方拨去一个视频通话的申请。
很快，二哥接通视频。
但画面里仍然是一片漆黑。
宁昧已经习惯，对着屏幕里的一片漆□□：“二哥，你不要着急嘛。你想，我做主播的，肯定也要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我连你的照片都还没见过呢。但是二哥放心，我这份礼物只留给二哥，哪怕二哥以后不送礼物也不关注我了，我还是会送给二哥。”
视频通话中，男人似乎没有聊天框里那么敢说，连嗓音都变得沉闷闷的，很低：
“好。”
然后就不出声了。
自家榜一不挂视频，宁昧也不敢挂，怕被误会是耍脾气。他就把手机扔在一边，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可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视频通话被挂断。
该不会是忘了挂吧？
宁昧拿起手机，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时，忽然听到音孔里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二哥的朋友，
“人家明显就是对你有防备心，不信任你。”
“不过也很正常，你们说到底就只是主播和粉丝的关系，他估计不仅是现在怕你防你，以后也会继续怕你，继续防你。”
“别用你那霸总红眼看我，我说的是实话。”
“你自己消化吧，我去睡了。”
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音孔里重新恢复寂静。
宁昧正在想呢，霸总红眼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是听说过红眼文学，但了解不多。
而且二哥的朋友说得也不对，
虽然他现在是有些防备二哥，但人都是慢慢熟悉的嘛。
宁昧觉得依照二哥的性子，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难过。而且还会自己憋在心里不说。
于是他礼貌性的咳嗽一声，提醒音孔那边的某人，这里还有个没有挂断的视频。果然，他轻声咳嗽后，那边传来明显的挪动手机的声音，
“抱歉，忘记挂断了。”
不出宁昧所料，男人果然鼻音加重，声线也变得沙哑。
宁昧安慰他：“二哥，我刚才都听到了，那只是你朋友自己的看法。但我觉得，虽然我现在还不信任你，对你有一点防备，但是我们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熟悉的。”
男人顿默片刻，开口：
“可我想看美人鱼。”
宁昧：“……”
宁昧有些想笑，觉得好像视频对面不是个成年男人，而是只讨不到食的大型犬。
应该还是阿拉斯加。
因为阿拉斯加就是这样憨憨的，不太聪明又总在不知觉中撒娇。
他耐心哄：“等以后！以后我一定给二哥看。”
“嗯，以后。”
虽然话是理智的，但说话时的鼻音却越来越重，这人还在附和他，强调：“宝宝说得对，不能着急——”
“呜。”
宁昧：？
像是突然憋不住，
这只大型阿拉斯加嗷呜一声，放声大哭：
“呜我听宝宝的，呜不能着急。”
“呜不能着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