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彻底关上之前，顾明瑛看到了他们的比划，但她不想理会。

不过，谢远风忽然找上门，是有点奇怪，她摸向手提包翻出手机，没有他的来电和任何信息。

透过电梯的反光，顾明瑛看向身侧刻意拉开距离的皇甫星，“远风他，怎么找到你那儿去了？”

皇甫星一张嘴就长长地叹了一声，“说来话长，要去十八楼坐会儿吗？”

顾明瑛稍一思量，待会儿他们打完了架，估计要回十八楼处理伤口，就答应了。

一出电梯，她也没多想，径直朝1801方向走。

落后一步的皇甫星一拍大腿，坏了，他只有1802的钥匙！快步走到她前面下意识想拦住，又觉着太过突兀。

这一犹豫，顾明瑛已经掠过他身旁，站到了1801门口，“想什么呢？开门啊。”

“来了。”

皇甫星磨蹭着往前挪，左摸右找地掏出钥匙，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意料之中插不进去。

他浮夸地一拍脑袋，恍然赔笑道，“呀，这是对门的钥匙！”

顾明瑛挑了下眉，不置一词，脸上仿佛写着我看你怎么演。

皇甫星毕竟从没在1801住过，被盯得心里发虚，掩饰般的嘿嘿一笑，试图往回找补，“这都怨谢远风，不能怪我。我去1802找找钥匙啊。”

他慢腾腾走向对门，按顾明瑛往常的习惯，她肯定会说“那我去那边坐会儿”。

可一直到皇甫星开了1802的门，她都一言未发，好似打定了主意要去1801。

皇甫星无奈，只好迅速进门回自己房间拿出备用钥匙，抽空给白清筠去了条消息交代情况。

也不敢多耽搁，很快开门迎顾明瑛进门。

顾明瑛打开玄关鞋柜，换上一双淡粉色拖鞋往里走，简直比传说中的房东皇甫星还熟悉这栋房子。

皇甫星一边招呼她随便坐，一边对着鞋柜一黑一蓝两双男士拖鞋犯愁，两双都很新，很难判断哪双是白清筠的。

摇摆不定间，他抬头一看，顾明瑛已经踱到了阳台。

皇甫星立刻放弃选择，直接从鞋柜深处掏出一双未拆封的棕色拖鞋换上，快步走了过去。

顾明瑛斜倚着阳台栏杆，随意搭话，“有什么吃的吗？”

“有。”皇甫星往前一步，应完有点后悔。

他根本不知道这房子里有什么吃的，上次匆匆过来记了一遍大略位置，时隔好几个月谁还能记得住。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询问，“你想吃什么？”

顾明瑛问完想起昨晚睡前点过的餐，摆了摆手，“算了，清筠估计在家备好了，帮我倒杯牛奶垫垫肚子好了。”

说着，她朝客厅走去。

皇甫星一头扎进厨房，目标明确地打开冰箱。

冰箱摆放得很是整齐，保鲜的蔬菜腌菜都各有归处，零散放着几盒巧克力和零食。

就是没有牛奶的影子。

皇甫星直接把厨房的所有柜子挨个开了一遍，绕了一圈找得满头是汗，但一无所获。

靠着厨房岛台，他双目无神地陷入沉思，忽然注意到，门口左侧靠墙放着一个黑色一人高的东西，看起来很像冰箱。

他走过去，好奇地握住底部把手，一把打开。

冰箱的上层放着十几瓶玻璃瓶装的鲜奶，瓶身只有一个低调的日期标识。

皇甫星来不及想这个冰箱是不是特制的，抓起最靠外的一瓶，匆匆关上冰箱门。

门一关，他的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双粉色拖鞋。

“没有吗？没有就别……”

顾明瑛话说到一半，也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玻璃瓶，转而打趣，“拿了这么久，难不成，这不是你家？”

皇甫星瞳仁猛地一缩，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哪有，我这不是……这不是好久没跟你独处了，有点紧张。”

顾明瑛接过他手中的牛奶瓶，意味深长地审视了一眼他的脸，回了客厅。

皇甫星忐忑地磨蹭了半分钟，惴惴不安坐到了沙发另一头的角落，离她很远。

顾明瑛垂眸盯着桌前的牛奶，漫不经心道，“说说吧。”

他心头猛地一跳，被看穿了？

“那个……其实……”

皇甫星很纠结要不要说实话，可是白清筠真的给了很高的报酬，违约金也真的太劝退了。

顾明瑛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隐情？”

难道谢远风的会所被牵连，一同被查封了？还是另有其他的困难没跟自己讲？

眼看皇甫星一张脸都要揪在一起。

顾明瑛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骤然起身往外走。

皇甫星追在后面拉长了音调劝，“别啊，你别冲动啊！顾明瑛你，你能不能，别说是我说的啊！”

顾明瑛刚冲到玄关，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动静。

在她身后紧追的皇甫星脸色大变，恨不得原地消失，说干就干，他立即冲进厕所反锁上门。

咔哒——

两道门开关的声音重合。

白清筠和谢远风一前一后站在门外。

两人脸上的惊诧如出一辙。

他们脸上都有血迹和不同程度的擦伤，衣服上也有些灰尘、血点和布料被磨损的斑驳破损。

“姐姐你怎么在门口？”

“明瑛你没回家？”

异口同声。

顾明瑛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是皮外伤，看来可以先问话了。

她重新坐到沙发上，扭开牛奶瓶喝了两口。

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窃语。

顾明瑛莞尔，朗声打断，“不忙处理伤口，你们过来，我有事要问。”

客厅一下恢复安静。

不过几秒，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前。

谢远风坐到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白清筠不敢坐得太远，索性坐在顾明瑛面前的地毯上，挨挨蹭蹭的，一副求安慰的惨样。

顾明瑛眸子里凝起光，唇边升起浅淡的弧度，牛奶瓶盖被她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皇甫星已经和盘托出了，坦白从宽。”

尾音落下之后，房间重归寂静。

白清筠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皇甫星到底说了哪些！

他立刻想掏手机，被顾明瑛一道毫无波澜的目光钉在原地，再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偷瞄谢远风。

白清筠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慌。

谢远风一定也瞒着姐姐很多事，这个念头冒出来，他竟然觉着得到了些许安慰，心也缓缓落进了肚子里。

顾明瑛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着瓶盖，金属并没有任何的变形，却因着她掌心的温度不再冰凉。

白清筠数秒间神色变幻，又重归冷静，被她尽收眼底。

但眼下她面朝着谢远风的方向，慵懒地靠着沙发，逼迫的意味十分明显。

静默持续蔓延着。

谢远风紧咬牙关，他从未觉着顾明瑛的压迫感如此强大，此刻竟然心生退意。

即便不抬头，他都能感受顾明瑛的视线，似乎看穿了他内心那点卑劣的算盘。

良久。

谢远风打破沉默，却不是坦白，“皇甫呢？”

顾明瑛抬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声音和煦温暖，“远风，你我之间，应该坦诚。”

谢远风疲惫地勾了勾唇，苦笑一声，从头讲述。

“明瑛，真的没什么。”

“只不过是我的通信设备被没收了，会所暂时查封。从助理那得知你的消息，很担心。助理的电话打不通你手机，只好来你家找你。”

“你家没人，我就来找皇甫，他给清筠打电话没接，又从陈信那要到你的医院地址，刚想过去。”

顾明瑛脸色很难看，身体也不由地坐直，连珠炮似地追问，“为什么被查封？查封多久？什么时候恢复营业？损失多少？你助理手机号码多少，报给我。”

谢远风避开她的目光，严词拒绝，“不用……”

“谢远风，我问你助理手机号码。”

顾明瑛眸色锐利，利剑般横空劈断他的话，浑身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就连她身旁的白清筠都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谢远风乖乖闭嘴，垂着头凑上去，把总助的常用手机号，以及他暂用的手机号全都提供过去。

眼看着顾明瑛离开客厅，去阳台给总助打电话。

白清筠紧盯着半开的阳台门，低声跟谢远风交换信息。

不等两人做出决定，顾明瑛已经重新返回。

谢远风张了张嘴，想问她跟总助说了什么，但碍于她未能及时收敛的气场，没敢问出口。

决定回头问总助。

顾明瑛处理完谢远风这边的事，注意力转向白清筠。

他的心虚掩饰得很好，如果回到最初，她一定会被瞒过去，可现在不同了。

“清筠。”

“该你坦白了。”

两句话丢进刚刚复归平静的湖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白清筠的手下意识背到身后，紧握成拳，皇甫星到底讲了多少？他应该跟姐姐坦白多少？

难道包括身份全都……

应该不太可能吧？

不然，还是从最容易过关的事说起？

他低着头，眼睛飘来飘去，钉在了谢远风的拖鞋上，立刻有了主意。

“我没跟谢远风说你在哪家医院，所以……”

顾明瑛点头，十分平静，“我知道。”

意思很明显，皇甫星坦白的，另有其事。

旁边看热闹的谢远风都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是他们三人的朋友关系被曝光了？那自己岂不是也会再次被暴风骤雨洗礼？

白清筠的掌心都被指甲掐出了极深的印子，短时间他很难立刻坦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