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点了几十盏灯,大厅还是很幽暗。浓重的黑色不断吸食着烛火的光明,使得它们固定在小小的范围无法照亮周围。
璃沫从没到过魔域,也没见过魔人。她唯一的经历就是穿越那天离开湖心岛,天空中黑压压都是魔族大军。她仰头看着他们,却只能看到一具具被黑色铁甲包裹的身躯,毫不掩饰的杀戮战意。
平日里凶巴巴的海族面对魔族就像待煮的小海鲜,缩进海水里发出哀求的鸣叫。
天族一直都挺怕魔族的,她也怕。他们太凶悍了,根本不讲道理。
墨迟也不讲道理,他拎住她的手腕轻松将她箍进怀里,根本不听她说话。
璃沫双手抵在他胸口,成年后的墨迟身材高大,手臂有力,隔着厚厚的衣料都能感觉到腰腹紧实的肌肉,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难把他与那个纤弱的少年联系起来。少年墨迟至少知道把情绪藏起来,成年墨迟却懒得掩饰。
“你不是嫁去东洲了,为何突然跑来这里。怎么,他对你不好吗?”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下巴,字字都带着凉薄意味。
璃沫惊讶地仰起脸,对上墨迟带着嘲意的眼。那双漂亮的单眼皮眼睛,眼皮极薄,薄到可以看见浅红的血管,这让她稍微找回了一点少年墨迟的影子,心中揪着的紧张散去一些,眼底流出自然而然的笑意,“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嫁去了东洲?”
“嫁人后记性也不好了么?你父亲将你嫁去的,七八年了。”
璃沫歪歪头,“七八年?那我现在应该二十多岁了。墨迟,你看我像吗?”
少女梳着两个小揪揪,脸颊有点婴儿肥,一双葡萄眼撩着笑,身形纤薄细长,确实不是少妇该有的模样。
墨迟浓黑纤长的睫羽低垂,一丝疑惑极快地划过,他看着她登上东洲的船支,浓重的江雾都难掩嫁衣的鲜红。可是眼前的少女又是真实的,他熟悉她身上的气息,哪怕她扮成了兔子精,他也能一眼认出她。
“墨迟。”璃沫踮踮脚,她原本就比墨迟矮一头,现在她身量未变,墨迟却窜了好大一截,导致她只到他胸口,“你清醒点,我们现在还在祭坛里,根本没出去,这个大殿包括那些魔将和妖,都是堕灵织出的幻境。”
“幻境?”墨迟看着少女的头顶,两只雪白的耳朵因为焦急微微晃动着,柔软的绒毛挠的他有点痒,“我记得你出嫁后发生的所有事,如果是幻境,未免也太长了些。”
璃沫微微一怔,怨不得天帝那么忌讳堕灵,说堕灵连神魔都可附身。它们制造的幻境真可怕,连七八年的记忆都能织出来。只是这记忆真扯,竟然能编出她的亲事。
璃沫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不小心暴露的回忆成为墨迟心中的芥蒂。幻由心生,与其说是堕灵织出的幻境,不如说是幻境按照墨迟惧怕的事情编织回忆。
“你记得我出嫁后发生的事,那你记得之前的事吗?”少女努力找寻让幻境破裂的缺口,“那日我们被堕灵抓入祭坛,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墨迟微怔一下,识海深处里好像什么东西被盖住了。他记得璃沫嫁人那天江边风的味道,记得心灰意冷之下去了魔域,记得在魔域他投宿的客栈叫大乐之野,所有的细节他都没忘记,却唯独不记得他们如何从祭坛里出去的。
浓雾被骤然而生的疑虑划开,仿佛闪电劈开漆黑的夜。就在要见光的时候,一只手捂了上去,脑海中传来恶意的蛊惑,“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不就想要她吗?你瞧,我把她送过来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把她留在这儿。”
璃沫穿的衣裙很薄,那是妖族特意做的,甚至能看到纤细的腰肢和挂在上面一层层的细金链。她的后背也是赤.裸的,纤细的蝴蝶骨勾勒出诱人的形状。
墨迟环着她的腰肢,掌心不由得发烫,清冷的眸光渐渐变得幽深。
那个声音再次嘻嘻而笑,“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香很软?你伸伸手,你瞧她的衣衫多单薄,只要用一点力,就能轻易撕碎......”
带着恶意的声音戈然而止,惊愕地看着高大的青年变回青涩的少年,之前那双热烈的眼,现在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墨迟松开璃沫,转身朝衣架走去,揪下挂在上面的披风,又大步走回来。
璃沫惊喜地朝他扑过去,“你这次......挺快呀,我还没想出唤醒你的方法,你自己就醒了。”
“什么快?”墨迟有些无语,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真的扑上来,“也没完全醒,我们还在魔域的大殿,幻境没有破。”他现在在沉溺和清醒之间,若不是堕灵的话太多,他也不会这么快醒过来。
墨迟抖开披风,目光避开少女裸露的皮肤,仔细地将她裹住,就像护住了珍宝。
“我哪里出错了?”那个声音冷冷问。
“自己想。”少年的瞳仁如同泼墨一般,里面蓄满掩盖不住的杀意。
堕灵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纵然它找出墨迟的贪欲,却不懂这贪欲本身也是软肋。他怎么可能当着它的面欺负璃沫。只要想到璃沫纤薄的身体也被堕灵看到,墨迟就抑制不住愤怒。
少年就是这样,感情如同暴风骤雨,吃起醋来,毫无道理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