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白向晚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拿起自己的衣物转身进了卫生间,不给王骆阳一丝说话的机会,当着他的面,利落的关上门。
“……”
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原因惹人生气了,王骆阳驻足于此,握拳抵在唇边,眉头紧蹙。
从踏入家门直至刚才,不放过一分一秒地细致回想。
——结果却不尽人意。
大脑都快变成展播厅,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哪方面惹人不快。
想不通,他下意识去寻找白向晚的身影,可人还在里面没出来。
王骆阳情绪有些低落,蹲下身,双手抱腿,嘴角下撇,眼巴巴的看着透光的磨砂玻璃门。
浴室的门被推开,白向晚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忽的对上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睛。
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像是等人回家的小狗,可怜…又可爱。
“怎么蹲在这?不去椅子上坐着吗?”
王骆阳轻轻开口。
“腿麻了”
白向晚听着那明显的委屈,对自己的心软又唾弃了几分。
虽然心里别扭,还是对他伸出手。
“来,我拉你起来”
“好”
搭上他的手心,王骆阳借力,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忍着双腿针刺似酥麻感,一点一点挪到床边,扶着床沿,四肢生锈般缓缓坐下。
坐下的瞬间,王骆阳立马弯下腰,搓揉着瘫痪的双腿。
白向晚有些关心他。
“还好吗,要我帮忙吗?”
“不用”
王骆阳仰头,看到他还在滴水的发尾,催促道,“你先把头发吹干,这天冷,别感冒了”
“好”
白向晚拿下披在肩上、湿透的毛巾,转身回到浴室。
没一会儿,里面响起吹风机的噪音。
半晌,腿上的不适渐渐消失,吹风机的嗡嗡声也停了下来。
他的注意力又转向从浴室出来的白向晚。
刚洗过的头发干燥蓬松,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发量看上去也是翻了一倍。
脚步不停,走到他身侧的床头柜边,拿起桌上的发卡,边把两侧的头发卡住,边回头对他说。
“去洗吧,里面的地我拖…”
一只手臂忽然揽上他的腰,轻轻一拉,整个人就被抱了个满怀。
白向晚被迫站在他双腿之间,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头皮有一瞬间发麻。
“做什么?”
怀里的脑袋闷声回答。
“你不理我”
“所以你就这样,直接上手?”
“不这样你能跟我说一句话吗!”,王骆阳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声音委屈巴巴的,“我错了,哥,别不理我么”
白向晚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叹气一声,抬手安抚的摸了摸他后颈。
“没想冷落你,只是觉得咱们之间有些过度亲近,想让你稳重点”
“哥…”
王骆阳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白向晚被他看的心软不已。
“算了,你这个年纪要什么成熟稳重,随你便吧”
话落,环在腰侧的手臂一点点收紧。
王骆阳将下巴搁置在他腹部上,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的眼睛。
“真的吗?那你以后不能再生我的气”
感受到他的小动作,白向晚有些心累。
制止吧,小屁孩生气闹别扭。
不阻止,他又肆意妄为。
真是难管…
揉着眉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
“去洗澡,好不容易放下来的热水,别又凉了”
“好!”
解决掉心头大事,他又恢复成那个听话的乖弟弟。
松开人站起身,短短几步的距离,王骆阳恨不得走出花来,不像是要去洗澡,更像是上台领奖。
白向晚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果然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年龄段的小孩……
已是深夜,早到了睡觉的时候,但睡意全被某人搅散了。
睡不着,随手从书桌上抽了本书,回到床上坐在里侧,靠着床头蓄积睡意。
玻璃门被推开,王骆阳揉着吹得炸毛的脑袋,抬眼,见人还没睡,大步朝前迈去。
刚翻过一页,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拿走竖立在大腿前的书。
白向晚皱眉,看着面前出现的大脸。
“给我,我还没看完”
王骆阳无视他的话,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就要抱着人睡觉。
“明天再看,现在睡觉”
白向晚挡住他伸过来的手。
“不行,我睡不着”
王骆阳不听他的,强行把他拉进被窝,伸手就要关灯。
白向晚攥住他的手腕,刚想说话,结果这人嘴一瘪,当即就要落泪。
白向晚真是怕了他。
“不看了,睡觉”
转身躺下,背对着他。
下一秒,屋内漆黑一片。
白向晚闭上眼,努力酝酿睡意。
身后人像是故意的,一个翻身,胸膛不偏不倚贴在他的后背。
灼热的体温像是一个还在燃烧的火炉,透过薄薄一层布料,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他敏感的皮肤上,烫的他不自觉往前挪了点。
刚拉开一点距离,又被一只手臂拉了回去。
王骆阳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脊背上,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像是上好的安眠香,浓厚的倦意渐渐被勾出来。
眼皮如有千斤重,睁也睁不开。
“唔,想睡觉”
感受身后的温度,白向晚不适的绷起身体,眉头紧蹙着。
“松手,别这样抱我”
睡意被打断,王骆阳脾气很好抬起头,将下巴枕在他肩上,神情困顿的低语。
“为什么?”
“热”
“那你转过来,我面对面抱你”
“为什么非要抱我?”
“抱着你睡舒服”
白向晚不想说话了。
觉察到身前人的无语,王骆阳用脑袋蹭了蹭他颈侧。
“我抱习惯了,不抱着你,睡不着”
还是寂静无声。
见人真不搭理自己,王骆阳瞌睡都没了。
借着窗外如点点星辰的璀璨灯光,探头瞧见他闭着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意思,一瞬间都想耍无赖,跟他闹。
盯着他的侧脸出神,大脑疯狂运转,思索着怎么让他重新理睬自己。
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
本想就这样睡觉,揽在腰间的手臂突然抽走。
瞬间,白向晚睁开眼,有些奇怪他的意思。
想了想,又闭上眼,耐心等待着。
等了许久,身后的人再没有任何动作。
处在黑暗中,听觉和触觉统统被放大。
白向晚屏气凝神去听他是不是睡着了。
没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却感受到身后的被子一抖一抖的,像是哭了一样。
白向晚蹙眉,他怀疑是自己的问题都不敢相信王骆阳哭了。
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
还是不放心,翻身坐起,伸手去开他那一侧的小夜灯。
啪嗒一声,眼前骤然一亮。
挡住刺眼的灯光,缓过劲来后,赶忙回头去看某个流泪的敏感小孩。
眼尾果然红了一块。
白向晚抽了张纸,想替他擦擦眼泪,结果这人躲开他的手,往底下一缩,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
白向晚轻轻拍了拍鼓起的小山丘。
“蒙头睡不好,你先出来”
被子下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不要”
白向晚一手撑头,另一只手戳了戳鼓包,耐心极好的问,“生气了?”
“没有!”
听着他明显的气话,白向晚忍不住笑了下。
“真生气了?唉,怎么办啊,小朋友不理我了”
悠闲的语调穿过被子,轻轻落入王骆阳的耳朵里。
明明是轻松柔和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重锤,轻而易举的敲碎他那颗玻璃心。
顿时被子裹得更紧了。
白向晚原以为这么说,他起码会反驳自己一句,结果,回应他的是缩成蜗牛壳的被子。
“……”
“王骆阳?”
被子里的人不做任何反应。
“阳阳?”
“乖乖?”
面前的人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唉——
真生气了啊。
白向晚揉着太阳穴,垂眼看着面前的蜗牛壳,愁眉苦脸的像是每一个面对无理取闹熊孩子的家长。
长叹一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捏住一角被子,试探性轻轻拉了一下。
看似严防死守,实则松散至极。
白向晚动作一顿,挑了挑眉。
忽然就看透某人的心思。
他收回手,低垂着眉眼,看着毫不知情的蜗牛壳。
心想,要是突然不哄了,王骆阳会不会眼泪汪汪地抱着他,哭诉他的不负责。
脑海里浮现出那种场景,白向晚不由得笑了。
但是那样好像会更麻烦……
算了,反正就几句话的事,没必要真惹人生气。
他拍了拍悄悄顾涌的蚕蛹。
“真不出来吗?唉,本来还想着抱着你哄哄的”
蒙在被子里的王骆阳忽地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在密闭狭小的被窝里,呼出的热气反扑在脸上,蒸腾的他的脸发热发烫。
不容他多做反应,封闭温热的环境里突然挤进一丝凉爽的空气。
王骆阳本能的去追寻外面的氧气。
倏然,眼前的黑暗快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毫无保留的落在他的脸上。
长时间处于在暗处,猛地接触到亮光会有强烈的不适感。
掀开被子的同时,白向晚伸手,挡住直直落在他眼睛上的光线。
等人适应了,才移开手。
低头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白向晚笑得温柔。
“这是什么?小哭包?”
王骆阳怔然的神情转而变得哀怨。
他委屈,他不说,只憋着个嘴,泪汪汪的直视他的眼睛。
小孩儿似的闹情绪,让白向晚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
“哎呀,怎么这么可怜啊”
听着他那略带怜悯的语气。
王骆阳绷不住了。
“你不让我抱,还说我小…”
眼见人又要哭了,白向晚赶忙安抚他。
“不说了,我不说了,别哭啊”
王骆阳不吭声,赌气的背过身。
眼见他又要缩回壳里,白向晚无法,只能按住他攥着被子的手,神情有些疲倦的说,“我累了,想睡觉,你抱着我睡,行吗?”
背对着他的人身形一滞,随后缓缓转回来。
因着位置关系,处在下位的王骆阳微微仰头,向上抬的眉眼在明亮的灯光下,隐约闪着细碎的水光。
无意识显露出的无辜表情,更是平白为他添上一层滤镜。
落入白向晚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
忽然觉得,被当做人形抱枕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眼前的人久久不曾有任何反应,王骆阳以为他是哄自己玩的,无害的眼眸有一瞬间暗沉,又很快恢复往常。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要不是怕把白向晚惹毛再也不跟自己一起睡,早就直接将人扑倒了,还管什么愿不愿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况且他已经松口了,要是现在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
耐着性子,他试探着小声开口,“哥?”
沉浸在那张容颜里的白向晚陡然回神,神情清明的看着他的双眸。
“嗯?怎么了?”
王骆阳看了眼墙壁上的石英挂钟。
“十一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