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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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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莺歌发现自己挺矛盾的,每次看不见顾珺雯就想念,见到人又不敢对视,一直低着头盯地上那片倩影,也盯不出花来。

影子又靠近了几分,隔着一尺,能看见黑色裙摆下的长靴,靴子上同样以灵丝绣出繁杂的阵纹,看起来相当金贵。

非常贴合顾珺雯的气质。

“你可会介意?”

介意什么?

江莺歌眨了眨眼,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浴桶里的水跟着荡开,几片药材跟着水流滑动,偶尔有几片黏在了细腻的肩头上,霎时间,撩动了春\色。

但顾珺雯不带情绪的目光似撩不动的顽石,春夏秋冬,别人看的是四季之美,是喜怒哀乐的生活变化,她看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时光流速,连那一身气质都染上了超凡脱俗。

江莺歌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惊艳之色,藏不住的炽热,似落在雪地里星火,不自量力地想化开那一层厚厚积雪,被顾珺雯微皱的眉头轻易泯灭。

那如冬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连微烫的水流都跟着冷了几分,不禁令江莺歌心中寒颤,连忙敛眸垂着脑袋,生怕被顾珺雯察觉什么。

一声叹息突兀飘荡。

“罢了,这般与你说话有些不妥,你先穿衣,我在外间等你。”说完,顾珺雯脚步轻盈地离去。

江莺歌小心翼翼抬头,确认顾珺雯不在,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好像差点被顾珺雯看出点什么,幸而同为女子,她应该联想不到那层意思,真不知是喜是忧。

随即离开浴桶,擦干净身子,带着点莫名的小心思,穿上顾珺雯送的紫衣,随手捞上天天便出了房门。

顾珺雯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脊背永远都是那么端正严谨,清冷的视线只在江莺歌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

“舞儿似乎很少穿素色的衣裳。”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平时穿花花绿绿的衣裳,顾珺雯都是知道的么,所以才送了件紫衣?

可转眼一想,顾珺雯只在内门大比出现过,应当是自己穿得太显眼,所以有印象罢了。

能被记住,也足够江莺歌开心好久,她眉开眼笑地作揖说:“是不怎么穿,我还未谢过宗主送的这件衣裳,莺歌便在此谢过宗主。”

“恩,你喜欢就好。”顾珺雯颔首示意江莺歌怀里的天天,“你若不介意,就让天天待你身边一段时日。”

原来是这意思,江莺歌摇头:“自然不介意。”

“天天若是弄坏了什么东西,我会照价赔给你。”顾珺雯站起身,“时候不早,我知舞儿还要坐诊,便不打扰了。”

“宗主……”江莺歌见顾珺雯要走,心中不舍,下意识喊了一声,但又意识到不妥,迟疑间,连忙改口道,“天天喜欢甘味果,我正打算腌制,若是宗主不嫌弃的话,过两日,我给宗主送去一些。”

“不必,我不喜这些零嘴,你留给天天吃便好。”

不喜欢么?

江莺歌记得师尊提到过,渡劫期的强者不用进食,而且能修炼到渡劫期,说明这些强者有很高的自制力,日常中吃喝玩乐很难吸引他们。

更何况是各方面欲\望都低的顾珺雯,所以上次拜托竹溪送给顾珺雯的甘味果,她大概也不会吃的。

看着天空中淡去的身影,江莺歌心底微微失落,随后闭上眼睛,不断告诫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能与顾珺雯这般交谈,放在前世连想都不敢想,不该贪心的。

缓了缓情绪后,再睁开眼,江莺歌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她把天天放下,说:“我要去坐诊,你能不能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天天摇着尾巴,主动把脑袋贴在江莺歌手心里示好,显然它也想跟着去。

“跟着可以,不能捣乱。”

天天应声一叫,江莺歌便抱着天天出门,今日转秋,但在院中的树木依然是翠绿的,许多弟子都坐在院中苦读着,准备冬季的初级考试。

他们遇见江莺歌会作揖打招呼,然后把视线放在她腰间挂着的医师牌证上,目光充满了向往。

江莺歌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初级医师,所以不曾有过这样的目光,这种看起来生机勃勃、对未来的期待和挑战的念头从未有过。

似乎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有重担压在肩头上,江莺歌喜欢他们对医术的纯粹,所以坐诊期间,哪怕会被主诊医师讨厌,她也总会提点副手两句。

不多久,江莺歌来到坐诊间后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皱头不由自主挤在一起,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以为是自己来早了,便把天天放在窗口边上,再次嘱咐天天几句,随后在坐诊间里转悠着,瞧瞧还有没有需要整理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坐诊间的门忽然被大力打开,门框撞到墙边,发出“咚”一声,吓得江莺歌回头一看。

有两名弟子抬着全身都是血的弟子进来了,江莺歌见他们把人放在地上,连忙说:“等等,主诊医师不在。”

“门口不是挂着牌么,反正人已经安排到这边,死活与我们无关,告辞。”

那两人的衣着是罗刹峰的刑罚堂弟子,刑罚堂弟子每日都会在玄霄宗内转一圈,确保宗门内没有弟子相互斗殴,能惊动他们把人抬过来,显然是伤者之前和别人大打出手了。

刑罚堂弟子做事我行我素,人送到之后,他们还得处理动手打人的弟子,所以转身就走了。

江莺歌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何峥嵘的挂牌竟然挂着,明明她进来的时候,主诊一栏是空着的,很显然,今天这一出与何峥嵘脱不了干系。

她又转身回到伤者身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血迹布满整张脸,她有点看不清,便拿着帕子给他搽干净脸颊。

“是他啊!”

江莺歌忘了这人的名字,只记得他口口声声说了好几次“手头有点紧”这种口头禅。

人已经安排过来,江莺歌不好把人送去别的坐诊间,但作为副手也不好自己动手,何峥嵘正是清楚明白这一点,所以特意把其他人支开,又在门口上了挂牌,让刑罚堂弟子把伤者送到这里,自己又不出现,是笃定了江莺歌不会见死不救。

某些方面,何峥嵘确实了解她。

江莺歌挽起衣袖,将半披着的长发用一根发簪固定在头顶上,修长的脖子细腻雪白,气质一下子变得精干。

她没有把脉都知道伤者快不行了,单看他的脸色,几乎没有血色,白色的衣服都被血浸湿,还在“滴滴答答”掉落血珠,门口也全是血。

江莺歌用针刺了几处穴位,先给他止血,随后解开他的外衣,身上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胸口凹陷,被一掌震碎胸骨,腹部几处都是拳打脚踢的痕迹,导致筋骨断裂、内脏出血,后背有刀和剑造成的伤口,深可见骨。

他这是得罪了谁?

简直是要人命的打法。

江莺歌来不及思考,伤者现在气息近乎没有,她得先吊住他的一口气,于是转身,从药架上找到调气养内伤的赤灵丹给他服下。

再用寒破针勾着丝线,将其打入他体内,趁着他昏迷不知疼的状态下,以灵力控制寒破针在他体内游动,寻到碎骨的地方进行镶接。

镶接的过程需要对灵力有很细微的控制力,一般只有行医多年的医师才能做到,幸而江莺歌是重生的,对这种细微控制有一点心得,上手还算游刃有余。

伤者哪怕是昏迷,也疼得皱起眉头,不过知道疼,说明他还有气,暂时死不了。

好在他受的都是外伤,剑伤和刀伤没有“意”,否则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镶接完,江莺歌便取回了寒破针,把丝线留在体内。

寒破针会使血液出现滞涩感,比较阴冷,取出针后,伤者眉宇间都染上了霜雪,但也有止血的作用,待霜雪褪\去些许后,再给伤口撒上止血散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江莺歌才给伤者把脉,他的脉象仍然虚弱,体内气血积郁,便将人扶坐着,指尖在他后背点动,寻到郁结之处一掌拍下。

伤者喷出一口血,血中带有凝结之物,但他的气息变得顺畅,紧皱的眉头也因此松开了。

江莺歌刚把伤者放下,何峥嵘便领着副手们回来了,副手们见到这一幕,愣住了。

他们只不过被何峥嵘叫去药库重新整理江莺歌记录的进出册子,怎么一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江莺歌,你怎么能私自接诊我的病人?”何峥嵘敞开门,大吼一声。

坐诊间本就纵横交错,彼此相隔一堵墙,被何峥嵘一个大嗓门,附近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在门口排队好奇的患者也忍不住往这边靠拢。

大家都知道,副手正式成为主诊医师前是不能僭越的,原因无他,因为副手都是刚考完初级医师的弟子,没有实战经验,很容易出错,若是私自医治病患,出了事故,主诊背锅。

像这种外伤,其实副手都能做,有的主诊医师忙不过来,就会让副手来诊治,不过这种情况下,都是副手有了一定经验,快当上主诊。

在他们眼里,江莺歌显然不具备这种经验,他们看她的目光颇为同情,料定以后不会有主诊医师敢带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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