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将军在那次兵变战死之后,沈蔚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其上洋洋洒洒几行字,尽是对这次兵变的部署。
虽没有看出来这字迹究竟是何人所写,但应当是故意做了伪装,不让沈蔚看出来,是不希望他寻找写信之人。
沈蔚在沈青镧的授意之下,执掌国印,成为了一国监政之人,而沈郁安作为皇弟,自然是给了一个重要官职,每日忙着与周边各郡国交涉。
他在朝堂之上是宽厚仁和的储君,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总是想找回何慕云。
由此,思念成了疾。
那次事发之后,他独自甩袖离去,是不愿看到自己心悦之人对自己想要护着的皇妹动手。
但每次见到沈芙,她都劝着想要找回何慕云。
沈蔚曾私下里叫暗卫打听过消息,但许多月过去仍旧没有找到。
后来,他便不再让暗卫寻找,只是自己留意着,这偌大的都城是否有何慕云的身影出现。
不管怎样,一个人找不到故意藏起来的人。
直到,直到沈芙再次成婚之时,沈蔚心里也在赌,赌何慕云是否会出现。
他故意在宫中批奏折,延迟时间到了府上。因为他直到,若是自己在,她一定不会久留,而是上门道贺便离开。
沈芙不愧是沈蔚宠到大的妹妹,见她来了竟跟她攀谈着,留足够的时间让沈蔚见她一面。
正堂的宴席快要结束了,江容景也是时候回到洞房。
沈蔚向何慕云发出了邀请,想与她饮最后一次酒。
看起来那样风轻云淡的他,其实心中紧张的要死,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却藏在了袖口中,紧紧攥着。
何慕云没想到自己去同沈芙告别时,能遇见沈蔚。
其实她心中留有侥幸,也想见沈蔚一面。只是怕沈蔚不愿见她。
毕竟......
听到沈蔚的声音时,她全身忽然僵住,想离开的脚步也无法挪动。
她直到,如果今日离开,便再也见不到沈蔚。
当沈蔚说出那句话时,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最后饮一次酒,应当没什么问题的吧?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大胆。
裙裳交缠,何慕云的发拂过精致的杯盏,也抚过她拿着杯盏的纤纤玉指。
沈蔚在正堂之时,已经躲在角落里喝了许多酒,如今在这无人的后院,又有轻纱遮挡的湖中亭。
他不再想忍耐,只想将这些日子来的思念倾注。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何慕云连连后退,这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沈蔚。
“你不是说......你要跟随家中长辈离开都城吗?若是我下旨,不允呢?”
何慕云听了他的话顿住了,随即便自嘲般笑起来。
“如今我只是一介罪臣之女,如何能留在都城?皇上没有下旨抄家,民女已经万般感激。”
沈蔚见她起身就要离开,忽地抱住了她的腰。
这么些年来,何慕云温婉贤淑,做好了都城闺秀的典范,纵使她比沈蔚要大三岁,但心中还是想像其他坊间女子一样,名正言顺嫁与沈蔚。
如今沈蔚成了储君,她却成了罪臣之女。饶是沈蔚慈悲,念他们往日情深,何慕云也不想再与之纠缠。
更何况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底气,如何有脸面再占据他身边的位置?
“......是我非你不可,你可不可以不走?”沈蔚话音刚出,耳朵便靠近她腰间。
何慕云被他的话说的有些心动,但仍旧无法面对先前的自己。
她承认,自己是做过成为皇子妃的梦,但现在美梦破碎,她便是想,也只能尽数咽进肚子里。
手移到腰间,将沈蔚紧紧抱着的手重重掰开来。
“我先前,害了芙儿,她对我那样的好,我却害了她。殿下,还请不要再挽留。”何慕云话语中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芙儿她没有事,更何况你行动时,实在是有些笨......”
“我这些天都在寻你,你究竟住在何处?”
何慕云沉默,饮下一盏酒后仍不愿将话说开来。
沈蔚伸手将她的身子扭转,强硬的将她按入自己怀中。
何慕云急切看向周围,生怕有人在此处看着。
虎口处有些薄茧的手捏上了她的脖子,轻轻摩挲,颤抖着的唇覆上去。
唇齿间尽是何慕云刚入口的酒香。
沈蔚重重反复碾压,像是错过今夜就不会再见一般吻着她的唇。
何慕云手抵上他的胸膛,想要推开沈蔚却自己停下不再亲吻。
随后,耳边便传来了酥酥麻麻的气息。
是沈蔚在她耳边轻语。
“你是否也很喜欢?”
“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事吧?”
“我也没有,何姑娘,我心悦你。不知道你是否可以为我留下?”
还没等何慕云回答,沈蔚便耍赖般轻轻吻起了她的耳垂。蜻蜓点水一般,惹得何慕云低下了头,却时不时轻声哼鸣。
何慕云感受到沈蔚身子僵住,随后听到了在自己耳边的低笑声。
她知道,沈蔚一向是规矩的人,否则便不会因为那样的事生她许久的气。
可在那声低笑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吻。
从湖心亭到已经备好在后院布置整齐的屋子,何慕云才发现自己好似走入了一个圈套。
天渐渐明了,何慕云本想穿好衣裳离开府邸,可拿起那一件已经并不完好的裙裳,无奈叹了声气。
她没有后悔,她第一个男子是她也喜欢着的,只是这一夜有些让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她开始生出了些贪心的想法。
“在想什么?”
身旁的声音让她打了个冷颤,何慕云看着已经睁开眼的沈蔚,抿了抿嘴唇问道:“你能不能让下人来送件衣裳?”
沈蔚就靠在那床榻上,懒懒回答:“不能。”眼睛却目不转睛观察着何慕云的神色。
“沈蔚!”一时情急,何慕云喊出了他们之前相互叫对方的称呼。
沈蔚曾说,何慕云可以唤自己的名字,那样如同她重视着自己。
而相处熟稔且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时,何慕云也曾大胆了些,希望沈蔚唤自己姐姐。
那时候他很是正派,不管如何都不愿叫她姐姐。
可就在昨夜,情到浓时,沈蔚勾着自己的发丝,边用力边凑近耳边哑着嗓子那样唤她。
若是何慕云走神,他便更加用力些。
“你......愿意唤我名字了?”
“不过我还是要惩罚你。”
看着沈蔚一脸漫不经心,何慕云心中如同擂鼓一般,反问道:“可是要下令将何府旁系处死?”
沈蔚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不,我会下令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何慕云离开府上时,脑海中回荡着沈蔚这句话。她没有办法答应,但也不舍离去。
后来,不知为何沈蔚知晓了何慕云住着的地方,是之前何将军曾救过的一位大娘家。
但沈蔚并没有上门将她带回宫中,而是让大娘交予她一封信。
那封信,便是沈蔚曾看过的。
其中还有一份明黄色的圣旨。
何慕云的手颤抖起来,她记得知道父亲要去做这样的事情之后,便常常跟自己说,不要跟沈蔚多来往。
可她那时候并没有信,她不仅没有听父亲的话,远离沈蔚,而且也不信自己的父亲会做这样的叛国之事。
可自从看了这封信,她才终于得知。
手颤抖起来,肩膀也因为哭泣而耸动着。
当年江氏一族倾覆,何家作为邻里与江氏关系尚善。而在朝中何将军与江侯关系也良善。
数百人,当时只不过是大皇子的一句玩笑话,江府除了江容景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何家若不做出行动,如何能保住何家一脉?
于是,何将军暗中求见了皇上,将大皇子如何拉拢,又将自己的亲眼所见告知。
那时候皇上重重骂了何将军一顿,万般不信,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竟然害了自己出生入死的结拜兄弟。
为此。何将军还曾低迷了一段时间,不被皇上重用,再加上自己也为江侯惋惜。
他曾去了边疆多年,后因为身子愈发不适才回了都城。
回京后不过三年,江容景便也从江南回了都城。
“我就知道,父亲,父亲他不会叛国。”
兵变那天过后,何慕云走在都城的街道上,先前百姓的态度如同大转弯。
刺耳的话语落在她的耳边,说她是叛贼之女。
可......谁知道这真正的实情呢?
被刺刀杀死的父亲,若不是这封信,谁能相信父亲没有真的叛国?
她有些无措起来,心中释然却不知道自己要归往何处。
“姑娘,那人跟我说,这里面的东西您都要看看。”
大娘的声音传来,何慕云止住了泪水,一脸懵的看向那张明黄色的圣旨。
她的手捧起了圣旨,却沉甸甸的。那是自己父亲对晋国倾注的心血。
“何家有女何慕云,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朕特此赐婚,不可违命。”
是皇上沈青镧亲自所书,那红印,也是独属于晋国的国印。
可她......如何能担得起?
突然,从那信封中掉落出一张小字条。
其上是沈蔚写下的几个字。
看完信之后,若无法说服自己,那我便要用圣旨将你强行带回宫中做我的储妃。
何慕云眼眶中的泪水落在了那张字条上,没有了心中那道坎,她......
“怎么?还是不愿吗?”
窗外忽然传来了声音,堂堂一国储君,竟攀了屋檐来到她窗前。
“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不能来?”
何慕云面对他有些赌气地发言,只是无奈笑笑。
“何将军之事,我不会任坊间多加议论。待你的册封礼前,晋国必不会再有人多舌。”
何慕云小心翼翼收起了那信封,吸了吸鼻子道:“那便看到时候了,我......”
话还没说完,沈蔚便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好。”
“那便依你之言,不许反悔。”
沈蔚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忙表态说道。
何慕云靠在他的肩,无从放置的双手缓缓放在他的背上。
终是轻声呢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