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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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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又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可置信,又唯恐谢昙言语成真,一时心如擂鼓,张皇如催。

安又宁想不通。

谢昙今日为何突然态度大变,明明、明明昨夜,明明昨夜他还情难自抑的握着自己的脚踝,一遍又一遍的低唤着自己的名字,不知疲倦的对着自己需索无度。

他哭泣颤抖求饶,谢昙却也只是皱眉亲吻,以作安抚。

这明明是他们之间最甜蜜的事情,谢昙怎么能、怎么能随口讥言?

而且襄德城主说的正道细作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谢昙亲自指认?

他不相信!

安又宁挣了下,脖颈钳制却更紧几分,他忍不住痛的哀呼一声,被迫仰起了头,目光忍不住黏向谢昙,却只看到谢昙冷漠的眼。

阿、阿昙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

阿昙不能不要他!

安又宁眼神惊惧,登时又痛又怕,哀求出声:“阿昙不要、不要把我给别人,我会很乖很乖的真的,我求求你,阿昙……阿昙救救我!”

“真可怜啊,瞧着更想教人欺负了,”襄德城主哈哈大笑,毫不顾忌众人,垂涎的将脸凑过去,作势要亲,“瞧把你委屈的……”

安又宁吓得用力挣躲,眼看那人恶心的嘴脸就要贴上来,他忽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以气贯指,以指为剑,陡然划向襄德城主的脖颈。

指尖寒芒一闪而过,正道功法冰蓝色的气机如暗夜流星,猝不及防的割裂眼前人丑恶的颈脉。

“啊!”襄德城主大叫一声,“贱人!”

皮肤之响犹如裂帛,血液滴溅,襄德城主猛地捂住自己脖颈,挟制安又宁的右手陡灌气劲,下一刻便欲捏碎安又宁的颈骨。

安又宁只觉后颈倏忽剧痛,骨碎之音却未响起,他被一股大力抛掷,狠狠拦腰摔在宴客堂承重圆柱之上,重重委顿在地。

老魔主慢吞吞的收回手,慈蔼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来:“计卿,稍安勿躁。”

襄德城主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不满道:“主上您也看到了,这贱人竟敢公然行刺于我,简直死有余辜!”

老魔主却脾气很好的笑道:“计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还如此暴躁?”

他笑眯眯的看向襄德城主,襄德城主下意识打了个抖,就听老魔主和和气气道:“瞧你把这孩子吓的,我不过叫这孩子来想一睹正道剑法,倒教你编的什么细作的瞎话都出来了。”

襄德城主咬牙垂头,就听老魔主继续不紧不慢的道:“计卿如此童心未泯,回头不妨我赏你几个貌好的娈童,倒也不必夺人所爱。”

老魔主嘴中说着“夺人所爱”,目光却不动声色的转回来,向右侧下首的谢昙瞥去。

襄德城主冷眼瞧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却碍于老魔主之威,对安又宁伤他行径一事只能敢怒不敢言。

谢昙却倏忽冷笑一声,在老魔主言毕后开口:“义父抬爱,不过一个暖床的下贱玩意儿,哪值得上‘夺人所爱’四字,计城主想要,便拿去。”接着他抬目向下首的襄德城主,声音又沉又冷,“只不过,就算是我不要的东西,既沾了我的身,也不是任人随意取用的,计城主可想好了拿什么来换?”

“你当真舍得?”襄德城主目露贪婪,他快速的看了一眼上首的老魔主,还是没忍住道,“谢城主想换什么?”

谢昙道:“听说襄德城主府中燃一魂灯,可召养魂魄,也可熬魂化作己用,提升魔功,甚为神奇……”

谢昙话却未完,襄德城主勃然大怒:“不成!你也说了不过一个暖床的小玩意儿,你竟妄想换我魂灯!”

谢昙嘴角微勾,未置一言,伸指拈起了酒盅。

“哦?”不过片刻,老魔主故作好奇的声音果然从上首传来,轻飘飘的询问道,“计卿府中原还有这种好东西?”

襄德城主陡然反应过来——魂灯是他今岁偷偷藏匿未上贡的宝物,被谢昙一激,他竟主动说漏了嘴!

襄德城主心底发虚,霎时有些顶不住上首老魔主的压力,只好硬着头皮辩驳道:“魔主明鉴,此物我方得,正要上禀……”

谁知话还未完,老魔主兀的叹息一声,幽幽道:“罢了,我也老了,底下小辈儿藏一两件好东西倒也寻常。”

襄德城主冷汗立马下来了,他忙从宴席案几后奔出,扑通跪于下首,伏首道:“属下知罪!”

堂上登时仗马寒蝉。

老魔主仍是一副慈蔼儒雅的容色,却不说话,随手拎起案几上的白玉酒壶,慢吞吞往酒盅里倒,一时续酒之音如金玉相击,脆泠泠的。

襄德城主伏首的冷汗洇湿朱红地毡,一时也只觉自己脖颈亦脆泠泠的,待他难熬的觉得过了万年之久,才听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款款的响起,为他求情:“念他初犯,义父这次便饶了他罢。”

是一直默默坐于老魔主左侧下首的鹤发老叟——玉同城城主左玉同!

玉同城主甫一出声,襄德城主悬了半日的心算是倏忽之间收回了一半,霎时只觉心口微松——他的命应是保住了。

果然,老魔主听闻,静了几息,接着便又微微叹出一口气,这才似乎有些头疼的无奈道:“罢了罢了,姑且念他年纪轻轻,没有下次便也作罢。”

襄德城主忙叩首谢恩。

待他重新落座于宴席案几之后,堂上魔众才似齐齐松了口气,气氛微松。

气氛一松之下,方才被甩柱昏迷的安又宁,此时苏醒时,口中嘤咛呻.吟之声便显得明显突兀起来。

众人似乎这才想起,堂中还躺着这么一个人。

安又宁一撞之下,只觉全身骨裂欲碎,一时竟痛昏过去,待意识复苏,迷迷糊糊间却听得上首一个慈蔼的声音唤他:“好孩子,可过的来?”

安又宁骤然回神。

他一瞬间心念电转,记忆复位,意识到是堂首的老魔主在唤他。

安又宁不知自己昏迷期间堂中发生过何事,他只觉浑身痛极,当下也想不得许多,只条件反射的强打精神,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磕磕绊绊的向老魔主走去。

谢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却垂目把玩着腕上紫檀手串,未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他。

安又宁却未顾上察觉,他如今行走不止觉得两股战战,肩背亦在方才的碰撞下痛如油煎,单单行走不至跌倒便耗去他全部心神。

正艰难前行,脚步声起,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白玉般保养的极好的手。

那手骨结稍粗,骨龄稍大,肌肤却保养的极细腻,不像修习魔功的手,倒像是凡间侍笔弄墨的文人手。

安又宁抬起汗湿的脸颊,就看到了老魔主近在眼前的那双慈蔼双眼。

“来,”老魔主忽伸手牵住了安又宁的手,和和气气的道,“吾牵着你。”

堂上骤然响起一阵抽气之音。

安又宁恍恍惚惚的跟着老魔主走至上首,才乍然回神,陡然惶恐起来。

惶惑之下,他下意识去看右侧下首的谢昙,张口欲言。

肩膀突然一重,老魔主就摁着安又宁骤然下沉,安又宁膝盖一弯,就被迫使并排坐于案几旁边,接着老魔主亲切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抬目话家常一般,张口便问安又宁道:“好孩子别紧张,方才可磕疼了?”

安又宁懵了。

堂上众人也被老魔主的行为吓懵了,要知道方才他们可还是聚众嘲弄过此人!

更慌的莫过于方才刚犯过错的襄德城主,他没想到老魔主竟如此抬举此人,此刻紧张的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抖个不停,他赶紧将酒杯放下,掩藏心绪。

老魔主又道:“莫怕,方才可磕疼了?”

安又宁咬唇,忙垂目摇了摇头。

摇头过后他突然意识到,对一域之主如此回话应是不敬,忙恭敬找补道:“回禀魔主,不疼。”

老魔主便又问道:“听说你同昙儿青梅竹马,少时可去紫光阁游玩过啊?”

啊?

安又宁愈发糊涂。

他不知老魔主为何会突然对他如此亲切,更不知老魔主为何话题飞转,突然问起从前来,他只本能的嗅到一丝不知名的危险。

安又宁低垂着头,轻轻抬目飞快的觑了一眼右侧下首的谢昙,见谢昙仍眉目无波,只眼睑幽暗,不知想些什么,便又紧张的收回目光,想了片刻,才忐忑又谨慎的回道:“回禀魔主,我、我以前,我也只是去过几次紫光阁,算不得熟悉。”

“哦?”老魔主听闻,却未置可否,片刻,竟不明所以的突兀的轻轻笑出了声。

安又宁登时头皮发麻,霎时只觉老魔主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若千斤,顷刻之间便可随意要他性命。

他一紧张便开始痉挛般抖若筛糠,眼眶霎时红了,他狠狠的埋头蜷指,努力掩饰自己的应激流泪。

老魔主被手底下安又宁的颤抖引起了注意,方要饶有兴致的望过去,右侧下首谢昙突然出声道:“义父。”

老魔主望过去,就见谢昙仍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只语气稍显犹疑:“义父问及紫光阁,可否是下了进攻的决定?”

老魔主唇角微勾,顿觉自己收的这个义子绝顶聪明,欣然道:“昙儿聪慧。”

接着老魔主眼神重新转回安又宁身上,似试探又似当真道:“这孩子既从正道来,年少时又追随于你,怕是对紫光阁熟悉的不得了,既如此,便让他打打头阵,杀进紫光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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