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猎人考试地下候场区里，除了颜色鲜艳气场乖张的西索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特别引人注目。

小杰一踏入这个满是考生的隧道内就感受到了肃杀紧绷的氛围，人们或是焦躁或是兴奋地等待，不时低声窃窃私语，但一切声音都谨慎而短暂。如果说这是专业而正常的候考状态没错，小杰却敏锐地嗅到了在紧张而毫无波澜的海面下暗流涌动的其他气息。

考生们在频频往一个方向投以视线，充满探究、感兴趣、欣赏或是压抑着什么别的欲望的粘稠阴湿的下流感。酷拉皮卡对这种怪异反感地皱皱眉，小杰倒是在别好号码牌后也顺着别人的目光好奇地看过去。

是一个女人——应该说，一个极美的介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女子。名贵绸缎般的黑发打着弧度完美的波浪卷，柔顺地垂到胸口处，简约的只为便于行动的白色上衣与黑色阔腿裤在她的好身段下显得像是量身定制的高端服装，如果忽略她夹在手肘内侧的一柄长剑，即便说她是个等待着走红毯的电影明星而不是等待猎人考试的考生，想必也没人觉得违和。

此时她双手抱臂站在墙边，不知道是不是为回避他人的目光，一直垂着眼帘，黑色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随着眨眼像是蝴蝶黑色的翅膀一样微微扇动，尽管很美，却让人们为无法窥得她的全貌而惋惜。

而她身边的人解释了为何人们止于偷偷摸摸的打量而不敢上前与她交流——绿衣服的长相离奇的莫西干头男人与女子形成容貌上的荒诞对比，他们两个似乎相识，彼此间站得很近，形成奇妙却默契的氛围。

直到雷欧力一巴掌拍在小杰的肩膀上，小男孩才如梦初醒：“喂小杰，在看什么啊？”

“是那个女孩吧，大家都在看她。”酷拉皮卡随意回应道，对此没什么过分的热情。

“谁啊……噢！”雷欧力的声音戛然而止。

酷拉皮卡错愕地看到这位新朋友呆滞得眼睛都不眨的满脸倾慕，最终不得不开口提醒他最好收敛一些。

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一般，对周围一直漠不关心的女子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头看过来。

黑色的，大而圆的眼睛。

下一秒就弯起来——她笑了。

万籁俱寂，此刻世界上只有这种夺人心魄的璀璨。

却只是昙花一现——她身侧的钉子怪人好像做了什么引她注意的动作，女子很快就转过头和他说话了，转瞬即逝的笑靥没入了黑色卷发背后。

好一会地下隧道才复又出现交流声。

“她刚刚……是不是朝我笑了？”雷欧力一脸梦幻地问他旁边的酷拉皮卡。

“她对我笑了！是对我吧！”他们身后传来了一片压低声音的却仍不掩兴奋的嘈杂。

酷拉皮卡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看雷欧力。

“什么意思啊酷拉皮卡！”雷欧力暴跳如雷地嚷嚷起来，“怎么看都是至少在朝我们笑啊！你说对不对，小杰！”

“99号……”小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喂！你这小孩只注意号码牌了吗？”雷欧力气到变形。

小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不是……她的号码牌一直被头发挡着，刚刚转过头才露出来。”

“在讨论那个女孩吗？”面目憨厚的矮胖男人插入了他们的谈话，“她神秘得很呢……啊你们好，我叫东巴，已经是第36次参加猎人考试了哦。”

小杰、酷拉皮卡、雷欧力依次报上名字，听东巴向他们介绍猎人考试的老人——包括西索。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那……那边那个女孩呢？”雷欧力没什么耐心地听他讲完就迫不及待地问。

“她是新人，我之前也不认识啊……”东巴满意地看着雷欧力骤然垮下来的神情，狡黠地口风一转，“但是呢，我来得早，有听到别人谈论她……”

“说了什么？”雷欧力瞪圆了眼睛。

“她的名字好像是……优？”

“尤？悠扬的优？牛羊的牛？有氧的游？”雷欧力连珠炮一样发问。

“不知道啊，大概是这个发音吧，考官发号码牌的时候叫过一次，魔术师西索也和她打过招呼。”东巴不确定地摸摸鼻子。

“确定不是语气词‘哟’了一声吗？”酷拉皮卡冷静地提出质疑。

“不知道，所以说很神秘嘛，哪有单个字作名字的。”东巴耸耸肩，斜着眼睛看向女孩的方向，“不过她身边的集塔喇苦，应该实力很强，说不定是那个女孩依附于他，拜托他带她过考试吧。”

只要是女人，人们总免不了质疑她的能力；只要是一男一女站在一起，人们又总会忍不住猜测他们的关系。面对着集塔喇苦与她一丑一美的鲜明对比，大家自然觉得男方特别有钱或者是特别有实力，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一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在到达前的考试就会被刷下去——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就是已经具备考试能力了。”酷拉皮卡有理有据地反驳，看不过这种糟糕的谣言。

“噢，谁知道呢。”东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继续盘算着怎么让他们喝下加了料的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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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考试开始，人们放在那个神秘女人身上的心思才收回来——事实上打消他们想法的是女子看上去柔弱的身体内蕴藏的体力还不错，和集塔喇苦并排跑步时呼吸都没什么变化，说明有她还真几分实力——既不是花瓶，人们觊觎的心思便也消散了许多。

队伍靠后的地方小杰新认识了一位白发蓝眼的朋友，起因是雷欧力斥责其不守规矩使用滑板作弊。

“考官只说跟上他，没说用什么方式，所以滑板不算作弊啦。”小杰认真地为这个看上去和他一般大的陌生小孩申辩，却不料对方将滑板一收，和他并肩跑了起来。

“那我也跑步好咯。”白发少年轻描淡写地放弃了这个优势，只觉得为他说话的同龄人有趣。

小杰刚要对他展露一个充满好感的友善微笑，却蓦地看见对方的号码牌：“99号？你也是99号？”

“什么啊？也？”白发少年虽正以不慢的速度跑动，表情却和坐在茶餐厅里吃着茶点时，听到别人问他奇怪的问题一样，只是单纯的摸不着头脑，“我本来就是99号啊？”

“诶？”更困惑的人是小杰，懵懵地重新回忆了一下猎人考试开始前的所见，“可是我之前看到一个黑色长发，拿着一柄剑的姐姐，胸前的号码牌也是99号。”

“怎么可能？”少年先是一脸不信地皱眉，接着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以一种和他的气质很违和的犹豫语气确认道，“等等，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长得很……呃……”白发少年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眼神撇开了些许，像是羞于承认什么事一样。

“对对对，很好看。”小杰贴心地补充。

“才没！也就一般……”少年炸毛似的大叫否认，然而“也就一般”被他说得极度底气不足，他懊恼地挠挠脸就继续搜肠刮肚地寻找形容那个女人的词，“总之就是……经常笑的那个人？”

“噢，她确实笑了。”小杰点点头，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经常”，毕竟他才见过一次正脸。

“那就是她。”少年抢话似的忙不迭肯定下来，想赶紧结束令他尴尬的话题，“那个女人……在我来之前就到了，肯定不是99号。”

“啊？那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做了一个新的？”光看小杰的肩膀以上也看不出来他在跑步——他的右手食指下意识地点着嘴唇，正努力思索，却一时想不出来。

“嗯……她应该是66号，把牌子倒过来别了……”白发少年想了想就得出了结论，一脸不高兴却带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因熟稔而产生的窃喜，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知道她……”

“有道理诶！你好聪明！”小杰恍然大悟，紧接着却又不知疲倦地陷入了深思，“唔……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号码大小会影响到考试吗？”

“不会，她估计纯粹是无聊而已。”少年一副无语且懒得多说的样子，然而下一秒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

为什么刚好是99号？奇犽想，她难道是与揍敌客家达成了……

“你以前就认识她？”小杰此时却发现了端倪，好奇地发问，“你知道她是谁？”

“啊，对。”奇犽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情愿地回答，“她是个情报贩子。”

“哇！好酷！”小杰却兴奋起来，对此感兴趣极了，“就是那种什么事情都知道的人吗？”

“……算是吧。”奇犽看起来更不爽了。

“好欸！那我可以问她关于爸爸的事情——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杰·富力士，来参加猎人考试是为了找到我的爸爸，他也是一个职业猎人。”小杰高高兴兴地说，看向这个新认识的少年，“你呢？你为什么来参加猎人考试？”

“我叫奇犽，来参加……因为无聊，都说猎人考试很难，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奇犽耸耸肩。

“哈哈哈哈那你和那个姐姐不是很像吗？都是因为无聊……”

“才没有！”奇犽反应很大地打断了小杰的话，脸上不知是羞还是气得泛起薄红，甚至别开了头，“谁和她像啊……”

“诶？”小杰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过激，瞪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不喜欢她吗？”

“不……不是‘不喜欢’，是没有喜欢她！”奇犽涨红了脸，像是回答了一个很为难他的问题一样。

“哦哦好吧。”小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体贴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奇犽却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事实上他也不过去年见过她一次而已，之所以见到也并非是偶然——这么多年里出现在枯枯戮山上的陌生人屈指可数，能进到揍敌客主家谈生意的好像也只有这一个——所以他奇犽会好奇也很正常吧，悄悄逃过管家的监督去偷看观摩也很正常吧？

他本以为来的会是一个大腹便便老奸巨猾的秃顶商人，却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看起来还没有大哥年长，身形单薄地一个人坐在他的父母、爷爷、大哥和二哥的对面。这种想象与现实的反差就像在他枯燥如一潭死水的训练生活投下了一个石子儿般漾开层层涟漪，他更加兴致勃勃地借着门扉遮挡，盯着那个女人猛瞧了。

而那陌生女子也没让他失望，还给他演了一出好戏。

女人全程都笑眯眯的，措辞彬彬有礼，游刃有余地与他的父母和爷爷一句一句有来有往，还不时很幽默地回应二哥即使是在他看来也显得幼稚的提问。而谈判的具体内容他听不太懂，只大概知道是她会长期分享情报给揍敌客家，同时承诺不出售关于他们的任何情报。总之他发现这女人的话语里像掺了什么魔药似的，明明是踩着揍敌客家的底线——戒尼，步步紧逼，商谈结果却令所有人皆大欢喜。

他神经质的母亲更是对她很有好感，谈判结束后明里暗里对她说了好几句“伊尔迷很有能力”、“伊尔迷年龄和你差不多”，听得奇犽很小声地“嗤”了一句：大哥和她一点都不般配啦。

奇犽自己也不会想到，从那之后女人明媚的笑靥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他只知道她的名字是单个的字母“U”，是个明明从事着最需要真实性的情报行业，却被称为是谎言家的女人。

奇犽也没料到时隔一年多会在这里遇见她，本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喜，却在想到她可能是被家里人委托来监视他时觉得讨厌和委屈。

不过小男孩这次实在是想多了——如果U此时知道奇犽的怀疑，那大概会笑出声：揍敌客家确实派了人来监视他，不过不是自己，而是她旁边的怪人。

至于号码牌？那完全是巧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