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朱文正去了邮电所。
昨天晚上他没敢睡在饭店,他去了英子原来的住处。
那三个歹徒当中,他其实只认识贾黑子,而且在当时那极其紧张的气氛中,几个小子逃命犹恐不及,不大可能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不过朱文正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脸上有伤疤,特征比较明显,只要有人瞄到了那伤疤,以雷石帮的能量,不难查出他是谁。所以,他必须加倍地谨慎小心,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英子的房间他没有钥匙,这不要紧,他直接打破后窗玻璃,从窗口跳了进去。
英子把“细软”都带走了,但床上还有褥子和凉席。橱子里还有个旧床单,朱文正也没开灯,摸索着将床铺好,就躺了上去。
他很久才睡着,因为他在思量今后怎么办,想了半个晚上之后,他拿定了主意。
他需要打个电话,而且是长途电话。
进了邮电所他才发现,刘伟红竟然没来上班。她昨天轮休,今天应该当班的。
邮电所柜台后面只坐着一个人,是邮电所的黄所长。他不认识朱文正,但朱文正认识他。
那黄所长沉着个脸在接待一个汇款的,看那样子,似乎对“替班”(按理说他不必坐柜台)满心不情愿。朱文正等他忙完了才问,“小刘同志怎么没来?”
黄所长抬眼看了一下朱文正,只说了两个字“休班”。忽然他又抬起头,盯着朱文正反问:“你找她干嘛?你谁啊?”
朱文正赶紧说:“不是,我不找他,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要打个长途。”
老黄“嗖”地扔出一张“登记单”,便又接待别的顾客去了。
朱文正把单子填好,交给老黄,老黄看了一下说:“江南白州?好远呢。你坐那儿等着吧。”
朱文正也知道很远,他估计怎么也得等半个钟头一个小时的,没想到才坐下几分钟,老黄就喊:“申大有呢?你白州长途来了。”
朱文正赶紧过去拿起电话,问对方是纺织机械厂吗?对方却说,我们是纺机总厂,你找谁啊?朱文正说,找邵宏渊,邵技术员。那边问朱文正是哪里,朱文正说他是内蒙古东塔县。那边就说“稍等”,然后放下听筒,喊了一声:“邵科长,电话!”
朱文正愣了一下,还以为那边的人搞错了,但很快邵宏渊就来接了电话。
朱文正在打这个电话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邵宏渊已经忘了他是谁,那他就没话说了,说了估计也没用;次坏的结果,邵宏渊虽然记得他,但他在北乌素许的愿,只是随口说说,真要办的话他无能为力。朱文正不敢设想有什么好的结果,因为他最近老走“霉运”。反正这阵儿倒腾馒头窝窝头,他挣了一些钱,白花十块八块的电话费,也不大要紧。
出于预料之外,邵宏渊不但记得他,而且对于朱文正在北乌素出手相救的“义举”,一直还念念不忘。当朱文正很不好意思地说到,他的饭店因为地痞流氓的骚扰破坏,已经干不下去的时候,邵宏渊立即打断他,热情邀请他到白州来。邵宏渊还说,他下个月可能要去外地出差,所以朱文正最好这个月就来,哪一天都可以。来之前告诉他车次,他去火车站接他。然后邵宏渊还问朱文正是不是国家职工,朱文正说不是,他只能算“大集体”。邵宏渊说,没关系,“大集体”以后可以转“国营”。反正你先过来,工作关系来不及办的话,以后再补都不要紧。
朱文正非常兴奋,从老邵还要问清他是什么“身份”这一点看,老邵是真要帮他的大忙——不光给他找活干,以后还可能帮他“转正”,也就是弄个“正式职工”的身份。
朱文正知道,要想从“大集体”转为国家正式职工。难度是很大的。可假如邵宏渊真是科长,那他应该会有办法。于是朱文正便连连道谢,跟老邵说,他十天八天之内,一定去白州,到时他会提前再联系。然后邵宏渊又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让他以后打这个电话,这是他办公室的,如果办公室要不通,就再打现在的电话,这个电话是“厂办”的。
出了邮电所,朱文正顿觉全身轻松无比。
他直接去了刘伟红的宿舍。他不能不管刘伟红了,在走之前,他得想办法把刘伟红安顿好。
他现在其实没什么好办法,他得和刘伟红商量。如果刘伟红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他要全力帮助她;如果刘伟红也没办法,他就提议让刘伟红和他一起去白州。虽然那样刘伟红可能要丢掉工作,可去白州干临时工也比继续呆在北乌素强得多。因为就算以后她能调去县城,那还是要面临着“雷石帮”的威胁。
刘伟红的宿舍房门紧锁。朱文正又去了粮站,发现小兰竟然也不在。那里的人说,她妈病了,她请了假。
朱文正心想,小兰她妈哪里会病的这么巧,肯定是小兰找借口躲开了。朱文正怀疑在刘伟红被绑架这件事情上,小兰可能有很大的责任。她认识贾黑子,应该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她为什么不提醒刘伟红呢?或者,她直接就是贾黑子的“帮凶”。
可是,据朱文正的观察,小兰不像个坏人。比较大的可能是,小兰知道贾黑子与“雷石帮”有染,所以贾黑子要她干的事情,她不敢不干!
但这不是一般的事情,这是协助犯罪!刘伟红就是因此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那么小兰还应该负刑事责任呢。
朱文正气愤了片刻,又恢复了理智。现在他没有能力去管小兰的事儿,他得先找到刘伟红。
其实找也无处可找。朱文正只能蹲守在离她宿舍百十米远的树荫下,等待她回来。结果他一直等过了中午,等到了日影西斜,仍然不见刘伟红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