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有什么用?温大人方才怎么不解释?现在这么多事实都摆在面前,你同我说为什么不听你的解释?”左闻冉骂道。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同你说。”温落晚说道,“我承认,我曾拿你当过棋子,我想过你在宫中被软禁会遭受到什么,但是我没有办法了。”
“我没想到你会骑着马闯入宣政殿来救我,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便只能这样将计就计。但洛阳一事,还有今日之事,绝对与我毫无关系。”
温落晚第一次与人解释,不知道自己说起来她怎样才能信服,便拿起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手臂上,“我可以歃血为誓。”
这将左闻冉吓了一跳,连忙阻止:“温大人何必如此,我信便是了。”
“我不知道为何你们都将我看成一个唯利是图的人,鸿飞是,晋王是,就连你也是,你也觉得你所经历的一切是我算计出来的。”
“你同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看得最清楚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旁人说这些我不会去解释,我亦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话是你说的。”
“你说你喜欢我,你却不相信我说的话,将我想象成一个恶人,然后来诠释你有多可怜多可悲?”
“若是左小姐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的,那温某便告诉你,都是我算计的!谁坐在天子的位置上是我算计的,王家被抄亦是我算计的,就连你我相识,那也是我算计的,你可满意了?”温落晚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因为愤怒导致双目充血,十分吓人。
“你冷静些,不要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会被砍头的。”左闻冉如今真的见到了温落晚发火失控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害怕了。
“我知道你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洛阳我要救下你,我同样也有不明白的点,但我想,你我不明白的点是相同的。”
“你为何要在宣政殿上救下我,就是我为何要在洛阳救你的原因。”
温落晚望着呆滞的左闻冉,忍住了心中的那股冲动,只是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
“可……先前,你我并不相识,怎会……”左闻冉不敢相信。
她当初想在宣政殿上救下她,就是因为不想让她死,只是那会儿还未分清这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听见她在大殿上出了事,便什么都没想,义无反顾地去了。
温落晚说与她有相同的原因,难道也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死?
“不是不相识,是因为你忘了,你不记得我了。”温落晚说道。
“你可否记得小时候在太学的时候,有一个每天穿得破破烂烂的姑娘来上学吗?因为她的祖父刚刚去世,她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她在家又是不受宠的,常常受到那些贵族子弟的欺压。但是有一日,有个大姑娘阻止了他们,那个大姑娘穿得很华贵,家中很有势力,他的祖父是当朝司空,外祖父是镇国公,太学中的所有人都怕她。所以他们放开了这个被欺负的姑娘,那个大姑娘叫来家里的人给小姑娘擦药,还细心地擦去了她脸上的血,并不觉得脏,只是担忧地问她疼不疼,还教训了那些欺负她的贵族子弟们。但是后来那个姑娘没去太学了,也不知道这个大姑娘还记不记得她。”
“我想应该是不记得了。”温落晚难得地红了眼眶,“那日太学中,先生便讲的是《师说》,先前考过左小姐了,你《师说》记得不熟,怕是早忘了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是你?”左闻冉只能勾起些只言片语的记忆,如同温落晚说的,她记不清楚了。
“正如左小姐所说,人们好像很容易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十七年前,左小姐曾救过我一‘命’。”温落晚说道。
左闻冉还是不敢相信,“只是一桩小事罢了,我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足以让你记了这么久?”
温落晚笑道,“那左小姐可记得,我当初高中状元时,你与左大人说什么了吗?你说:‘今年的状元格外俊朗’,那一日,我激动得整宿都没有睡好觉。”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左闻冉被温落晚的一席话吓到了,要真这么说,曾在外祖父口中的瑾晟就是眼前的温落晚,不是什么巧合。
“这不是乱七八糟。”温落晚靠近左闻冉,鼻尖冒出的气打在她的脸上,“若是我说,我亦仰慕左小姐,并且仰慕了很久呢?”
“不可能,你定是在哄骗我!”左闻冉感觉眼前的温落晚在耍自己,她向来诡计多端,怕是又在编一些谎话来骗自己。
“呵。”温落晚嗤笑一声,“左小姐说不知道当初自己的未婚夫为何被抄家了,那温某也可以告诉你。王君言的父亲王桓通敌,联合北燕害死了先皇,被我查了出来,亲自问斩。”
“王君言是个纨绔,在京中无恶不作,迫害良家妇女,仗着家中的地位胡作非为。不知道左大人哪只眼睛看上这般杂种了。”温落晚很少说脏话,许是王君言做的事实在是太恶心,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他。
“所以当初亲自问斩他的时候,我特别畅快,我想着,你终于不用嫁给这种人了。”
“本来你我之间是不应该有交集的,我也只想,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幸福便好。你幸福了,我便可以安心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于朝堂,奉献给这个国家,奉献给百姓,但是你并不幸福。”
“你说,你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们便说你骄横跋扈,说你目无尊长,将你说成京城中最坏的人,导致没有人敢娶你,也没有人敢与你交友。在这个年纪嫁不出去,会被说很多闲话,特别难听的闲话,你听到了肯定会哭的那种,我不想让你哭,所以我便要成为你身边的那第一个朋友。”
“你可能很疑惑,从先帝在位开始北燕一直骚扰不断,所以就算是正月十五也有宵禁。但是今年明明北燕骚扰得更加频繁,陛下却解除了往后的宵禁,甚至还将猜灯谜这个活动交给你左家来举办,你可知为何?”
“不知。”左闻冉处于持续的呆愣中,温落晚每说的一件事都如同巨型炸弹一样“轰隆”一声炸在她心里,难以消化。
“因为我同陛下说,溯国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经济已经恢复了许多,这样可以放松一下百姓们紧绷的情绪,将活动交给左家操办,还可以拉近皇室与士族的关系。”温落晚说,“但是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左家如果操办这种活动,肯定是你来主持,那天去常山郡本想夺个冠好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却出了那档子事。”
又提到这件事,左闻冉有些尴尬,脸色发红,“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温落晚又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里面的牙齿会露出来,但与旁人牙齿不同,温落晚的牙齿上带了些小小的波浪,左闻冉一看便知道是她换牙时期舔了那些正在生长的小牙。
这样的牙齿,配上温落晚,看起来很可爱。
“那你后来与我家合作,亦是因为我吗?”左闻冉小声地问道,她总觉得这样问出口很羞耻。
“是,是为了你。”温落晚很大方地承认,“亦是为了左大人,毕竟我与左大人一见如故,与你们家合作,还是因为一个老头子。”
“那现在我们家变成这样,亦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是,但是你被绑走两次真的不是我计划的。”温落晚又解释了一遍这件事。
左闻冉觉得有些好笑,她现在有些相信温落晚了,“那你当初在洛阳还问我要银子,你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温落晚有些失语,关于凉墨的事情她还暂时不能告诉左闻冉,只是说道:“很穷,特别穷,这些队伍都是我雇来的,他们特别贵。”
“我本来一开始只是想与你做朋友的,但是我最终没有控制住自己,甚至还发现好像我的接近让你变得更加危险了。”温落晚说,“所以今天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敢面对你,我看到你便会想起我在那个村寨发现你时你的样子,我会无比愧疚,下意识地便要远离你。”
“直到你现在同我说,你喜欢我。”温落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绸然,“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便要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三番五次救了你你便要喜欢我,是因为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你会因此无条件的信任我,支持我,而不是听了别人的话便怀疑我。”
“冉冉,若是你不能正确地明白自己的这份感情,在此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就好。我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你说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说,不是趁机想要将自己对你的感情像一个重担一样压在你身上。”温落晚说。
“虽然现在民风很开放,但是两个女人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仍然会被许多人认为是不耻的,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冲动。你接触我的时间太短,恐怕难以认清这份感情,说不定再接触得久一点,你便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曾经几次救了你的命,你才会对我‘情人眼里出西施’。”温落晚说完,放开了拉着左闻冉的手,“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明日的时候我带你去上郡,我们暂时不能回京。”
“别走。”左闻冉拉住了温落晚的手,“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喜欢我?喜欢我哪里呢。”
“等日后你想清楚了我便告诉你。”温落晚说完就要走。
“等等等等,那你可以在这里陪着我吗?说不定你一直在我眼前,我能更加清晰地认清我对你的感情。”左闻冉进一步挽留。
“好吧。”温落晚想了一下,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温落晚坐了下来,靠在房梁上,今日实在是有些累了,这般姿势她也有了几分睡意。
“温大人,你坐在那里冷不冷呀?”左闻冉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温落晚。
搞什么,都快端午节了,冷什么冷。
“不冷。”温落晚许是有些累的原因,声音都有些发软。
“我有点冷。”左闻冉说。
“那我去给你生火?”温落晚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了不必了,都这么晚了。”左闻冉坐了起来,“要不,温大人同我一起睡?这样我就不冷了,毕竟我亦不能一直让温大人用那个姿势睡觉,对腰不好。”
见温落晚不说话,左闻冉又用起惯用的招式,“温大人,这样有助于我认清对您的感情,我觉得十分有效的。”
“好。”温落晚躺在了她的旁边,不过是背对着她的。
这样左闻冉也很满足了,她又说道:“温大人?”
“嗯?”温落晚已经很困了,连回应都像是从鼻尖哼出来的。
“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