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身上被汗打湿的奇怪感受也已经消失,干干净净的床榻,没有留下其他一点的痕迹。
她披好了那人放在一旁的衣物,洗漱了一下,起身出门,看见外头的雨是早已停了,破格的结束了阴沉的天气,放了太阳,眼际所至一片皆是在光下的水渍,温暖的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温落晚呢?”左闻冉嘀咕着。
昨夜怎么说也折腾了许久,这敬业的人儿又跑哪儿忙去了?
“左姐姐!”伴鹤端着漆盘叫住了她,“大人在书房,正好,麻烦您将茶水给大人送过去。”
“好。”左闻冉没有拒绝,接过茶水,向着书房走去。
毕竟是新家,左闻冉也不熟悉地方,兜兜转转几圈才找到了地方。
推开门,那人就坐在位子上看着东西,见自己进来,也没有抬起眸子。精雕细琢的眉眼,如刀刻般完美,鼻梁挺拔,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淡漠又优雅,不苟言笑,一身玄黑色的袍领将其衬得更加冷冽,披散着发,垂着眸子,不知道看向何处。
她轻轻地走近她,将茶放在桌上,伸手握住她搁在椅柄上的左手。
“温大人。”她轻声唤了句,身子倚靠上来。
温落晚抬头,视线到过她红润富有气血的脸颊,眼眸微微闪了闪。
“你可知?我在看什么?”她掀起眼帘,扫了她一眼,略带期待地询问。
左闻冉聪慧,早在来的时候就瞟到那上头的信笺。
“孩子的事情,有着落了?”
“嗯。”温落晚轻点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所以我现在便打算动身。”
“这么急?”
“这种事,晚一步便会有一个孩子失去性命。”温落晚说,“我已经让韩洲下去准备了,等着你醒了,打算问问你的意见。”
“我亦是要跟过去的。”左闻冉说,“那日回去过后我问过爹爹了,在符离我们左家有一个支脉,虽不是当地的第一大族,但也还算有些势力。我去了,拯救孩子们的速度也能快些。”
“好。”温落晚没有拒绝,“一会儿还有个人会过来同我们一起去,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谁啊?”左闻冉好奇,“难不成是那个叫青蓝的姑娘?”
温落晚摇头,“欧阳天干。”
左大小姐对这个人印象很差,但介于上次在延英殿他救下了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温落晚洞悉了她的不情愿,鼻间轻轻哼出一声,“这都是他父亲干的肮脏事,他跟过去也是对的。”
“我知道。”左闻冉撅着嘴,侧身坐在了她的腿上,“那你走了,秦天啸徐翰琛他们谁来处理?”
“亦不能总是我来处理,陛下正好借此机会培养一些心腹,自然交给他。”温落晚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手搭在了她的腿上,以防她掉下去。
“我突然觉得徐家貌似什么都没干,坏事儿全是秦家风云升还有欧阳夕干的,他们家怎么也就因此遭劫了呢?”左闻冉晃着腿,问道。
“恰恰相反。”温落晚摇头,“徐翰琛很聪明,什么事都让秦天啸那个容易上头的蠢货做了,但导致秦天啸上头的正是徐翰琛。”
“就连秦玉河当初拓印了秦天啸的罪证,亦是徐翰琛的手笔。待秦天啸真的弑君成功助风云升上位,他再拿出这些罪证联合别家逼风云升下台,使秦家全族锒铛入狱,到那时天下便是他的了。这样心思沉重的人,不除,我心难安。”
“我怎觉得,真正心思沉重的人,在这处呢?”左闻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小温大人还是散发时更好看。”
“不过昨日里戴着高山冠的温丞相,给我一种少年权臣的感觉,很有魅力。”
“多谢公主殿下夸奖。”温落晚将夸奖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我还记得先前在左府门前,写着‘温落晚与狗禁止入内’,殿下可查出来那个小辈是谁了?”
左闻冉动作的手一顿,“你怎么还开始翻旧账了?”
“翻旧账?”温落晚笑了笑,“那你这是承认那是你写的了?”
“就是我写的,那又如何?”左大小姐身上带着傲气,戳着女人的鼻尖,“温落晚,我现在手上可是有着你的把柄。”
“哦?”温落晚挑眉,“什么把柄?”
“你的眼泪。”左闻冉嘿嘿一笑,“这世间,恐我是第一次见到二十三岁的温瑾晟的眼泪。”
“啧。”温落晚轻啧一声,知道她是在说昨夜的事,眸子变得有些暗沉。
“也不算把柄,若是你想说,你可以昭告天下。”她说。
“才不要。”左闻冉转身抱住了她,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胸脯上:“我只想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一个人看到温大人这般姿态。”
“伴鹤?”温落晚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左闻冉吓了一跳,想到自己进来时没有关门,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慌忙从温落晚身上下来,而后看到了空空如也的门外。
“好啊!温瑾晟,你现在都敢耍我了。”左大小姐气汹汹地指着那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温落晚,眉毛都气歪了。
温落晚耸肩,“若是你没有干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会怕人看见。”
“见不得人?”左闻冉上前给了她一拳,“我这是怕别人看见这样的你,从而觉得温大人是个好色之徒。”
“不会。”温落晚的眸光扫到门外,“朝中熟络我的人,皆知道我不近人情,就算有‘当朝左相温落晚怀抱美人儿’这样的传言,也恐是无人会信。”
“哦…”左闻冉想了一下,还真是。
温落晚在民间的呼声很高,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也不枉她家温大人为百姓们操劳这些年,到现在还要看着折子。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传闻皆是负面的,有些不高兴地又坐回到女人怀里。
她长叹一声,看向温落晚:“你说……若是世人知道你我在一起了,会怎么看我们呢?”
“我那日在朝会上,还听见有人说温大人同刘霖相配得很。”她嘟嘟囔囔地说着。
刘霖是她表弟,长得……没她好看,但也算英表才俊,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正六品骁骑校尉的位置,前途不可限量。
“刘霖?”温落晚皱着眉,将唇轻轻贴在她的后颈上,“哪里般配?”
“我像他这般大时,便已经官至正三品了。”
“嗯!”左闻冉用力点头,“就是,他算哪里来的豆芽菜儿,我们温大人权侵朝野,一个正六品的小官儿怎么配得上你。”
“他们可不这么觉得。”温落晚的声音哑哑的,“他们只觉得,我温落晚一介寒门,哪怕官至丞相,嫁进刘家亦是高攀,只从朝会上的封赏便能看出。”
“想必陛下要赏赐给我这些东西,亦是要经历重重险阻的。”
“你现在不是寒门了。”左大小姐义愤填膺,“你可是文安侯,从古至今侯爵那么多,这样封侯拜相还这般年轻的仅你一人,这以后在史书上都是辉煌灿烂的一笔,太学中能单开一节课讲你的事迹。”
温落晚抽了抽嘴角,“但我只有一个人。”
“谁说的。”她直起身,“你还有我呢,你可以上我左家的族谱。”
“嗯……以左闻冉妻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老祖宗同不同意。”她沉思了一下,“应该会同意的吧,不然他们还能上来找你吗?”
“不太可能。”温落晚笑了笑,“若是你爷爷要来找我,我怕是会吓死。”
“哼。”左大小姐将身子转了过去,两人面对面,她将嘴唇贴在女人的耳廓上,轻声说:“我想要吻你。”
“怕是不行。”温落晚无奈地扶住了她的后腰,以防她没坐稳掉下去。
“为何,我就要!”左大小姐耍起赖六亲不认,像树懒似的挂在她身上晃悠,只是刚贴上温落晚的唇,她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温大人!”
是急匆匆赶来的伴鹤。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伴鹤刚抬眼便看到了两人这般姿态,捂着眼睛又逃出去了。
老天爷,为什么她们不关门?难不成这是她们的情趣?
伴鹤只觉得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被温大人扔了。
“这下是真的伴鹤。”温落晚嘴角噙着笑意,十分好笑地望着她。
“呵呵。”左闻冉皮笑肉不笑,行尸走肉般地自温落晚身上下来,将她从椅子上拉开,自顾自地坐了上去。
“怎么,你现在要跟我玩扮演游戏,我来扮演你?”温落晚问。
“滚!”
这句话换来的是左大小姐的咆哮。
都怪温落晚,若是方才不拿伴鹤骗她,现在也不会真的被伴鹤看去了。
“那我滚了。”温落晚收起信,直起腰便要离开。
“等等。”她的衣袖被人拽住,“你不许留我一个人。”
“那你跟着我。”温落晚顺势自桌面上拿起自己的小冠,将头发束起。
“哦哦。”左闻冉站起身,鬼鬼祟祟地躲在温落晚的身后,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伴鹤就躲在门前,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温伴鹤。”温落晚叫她,“你最近怎么这般冒冒失失,左小姐在家就不能同往日那般没礼数了。”
“温……伴鹤?”左闻冉瞪着眼睛,“温大人,伴鹤跟你姓啊?”
伴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还跟温大人在一张族谱上呢。”
“你们还有族谱呢。”方才她还说温大人可以上她家的族谱呢。
“我单开了一本,厉害吧。”温落晚挑着眉看她。
“那你俩……是什么关系?”左闻冉盯着她们俩。
“嘿嘿,逗您的。”伴鹤笑着,“我确实跟着大人姓,但是我们俩不在一张族谱上,因为我们都算……呃……”伴鹤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能显得自己和温大人这种被逐出家门的人稍微体面一些。
“算庶民吧。”温落晚开口。
“好吧。”
若是让伴鹤也上左家的族谱,她爷爷应该不大会介意吧?
“你方才那般慌张地来寻我,出了何事?”温落晚谈起了正事。
“二皇子殿下来了,在厅堂等着您呢。”伴鹤说。
她现在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便能记起方才那两人在书房的样子。
嘻嘻,怎么温大人和左小姐这般幸福,她还怪开心的。
“知道了,我现在便过去。”温落晚说,“你同左小姐一起,准备些去符离的衣物。”
“遵命!”
看着温大人离去的背影,伴鹤眸子中闪着光,看向左闻冉,“左姐姐,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问。”
“您和温大人……”
只不过她话还没说完,那人便逃似的溜没了影儿。
“不是说一起准备衣物吗?早知道我便不问了。”被迫一个人干两个人活的伴鹤十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