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向民警了解了事情经过，可也问不出什么来，重要受害人还躺在病房里没有醒。他提供了孟承云父亲孟先扬的联系方式，确定民警已经联系上对方以后就提出先带孩子回去。

民警叮嘱了几句家长要重视未成年人安全就让人走了。

叶老师扶着孩子，想让他起来，可程松直的腿像是被扒了筋一样，根本站不直。程老师见状，想上前一起扶着，就见叶老师半蹲了下来：“来，老师背你。”

程松直人还是懵的，糊里糊涂地伏上了老师的背，慢慢地离开了医院。

程老师跟在旁边走，到了家门口，赶紧开了门，让叶老师进来：“孩子放沙发上吧，叶老师你歇会，我去给他热杯牛奶。”

“你去。”叶老师将孩子放到沙发上，自己也坐在旁边喘气，观察孩子的脸色，只见小孩眼神呆滞，嘴唇发白，显然是吓傻了，“好了好了，松儿不怕，没事的啊，咱们回家了。”

程松直不说话，只靠在老师怀里，轻轻发抖。

程老师端来了热牛奶，要喂小孩，可是小孩不知怎么的，往叶老师怀里缩了缩。他被孩子这个动作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程老师，我来吧。”叶老师接过牛奶，哄着小孩喝，“来，松儿喝一点热牛奶，喝了就好了，喝了就好好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程松直木木地喝了一点，热牛奶顺着食道温暖了他，让他慢慢地恢复了点知觉，可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还是一样后怕。

半杯牛奶下肚，程松直实在喝不了了，叶老师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冲程老师道：“让松儿回房睡吧，你也别去学校了，班里我给你看着，你陪着松儿吧。”

程老师点点头，与叶老师合力把孩子送上了床。看着孩子闭眼，叶老师又陪了一会，感觉孩子呼吸平缓了才离开。

为了让孩子好睡些，程老师只留了一盏小台灯。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他听着孩子绵长的呼吸声，心疼得不得了。孩子左脸颧骨处还留着一团红肿，身上也有别的伤，虽然医生说没事，涂点跌打药酒就好了，可是他做父亲的，一想到孩子在回家路上被一群陌生人围殴，心脏立刻揪紧了。

程老师想碰碰孩子，又怕弄醒他，到底没敢伸出手去。

浅眠中的程松直突然瑟缩了一下，像是在怕什么，也许是梦到了被围殴时的场景。程老师拍着孩子的手，轻声哄：“没事了没事了，松儿别怕。”

程松直的嘴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过了很久，程老师才听见孩子卡顿的声音：“爸、爸爸……”

程老师差点就被他这一声爸爸给弄哭了。在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孩子是期待着爸爸去保护他的，可是他的爸爸没有出现。

“不要怕，爸爸以后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程老师喃喃自语。

第二日，程松直醒来，身边已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桌上留了一张程老师的便利贴：给你请了假，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我去学校了，有事就来学校找我。

程松直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没怎么睡好，既然请了假，也不着急了，又在床上躺了会，磨磨蹭蹭地过了一个上午。

下午还是去学校了，颜丹琳看着他，觉得不大对劲，问：“你怎么回事啊？上午没来，孟承云也没来，你俩鬼混去了？”

程松直跟平时一样，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顺势挡住稍微红肿的脸，小声地把昨晚的事跟她说了。

颜丹琳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着急问这问那的，正巧尤嘉楠过来，问孟承云怎么不来上学，颜丹琳道：“程松直说他生病了。”

“哦。”尤嘉楠很失落似的，闷闷地回座位去了。

“你干嘛骗他？”

“如果楠楠知道是你们两个在回家路上被人围殴了，他肯定会觉得是因为他请你们吃饭，搞不好以后都不敢叫你们出来玩了。”

“哪有这么夸张？又不是他的错。”

“他就是这样的咯！”

孟承云是两天后来校的，跟着来的还有他的父母，来学校讨说法。那一天，孟承云和他父母在校长办公室扯皮一上午，后来还把程松直叫过去问话，程松直如实说了那晚的情形，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结合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学校锁定了初三那伙之前来调戏尤嘉楠的人，因为孟承云跟他们起过一点矛盾，他们一直想着教训一顿这个小子，正好那天遇上了，就把人围殴了。

程松直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的，但是他知道孟承云他爸神通广大，肯定不会让孟承云吃亏。只是他们这样来一趟，全班人都知道孟承云出事了。他们一家从办公楼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远远近近地盯着看，程松直也在其中。

孟先扬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程松直没犹豫，小跑到他们跟前，只见孟承云妈妈心疼地抱着孩子，一手不停地摩挲着孩子的脸庞。孟承云那天抱头及时，脸没有受伤，只是看着有些没精神。孟先扬拍拍程松直，道：“谢谢你那天晚上保护云崽，送他去医院。云崽没什么事，多休息一阵就好了，你没事吧？”

程松直摇摇头：“我没有受伤。”

“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和云崽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但是自己还是要注意安全。你也跟你爸说一声，他这几天一直问我什么情况，很着急。”

程松直有点不相信，程老师会着急他的事吗？但他嘴上还是道：“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孟承云父母走了，孟承云跟着程松直回了教室，班里的人都来问长问短，尤其女孩子们，可心疼他了，又是送糖果又是帮忙打热水的，全围着他转。

只有尤嘉楠坐在座位上，不敢去和孟承云说话。

程松直示意孟承云看那个孤零零的背影：“颜丹琳说，他怪自己请我们吃饭，又没送我们回家。”

“不怪他，我等会跟他说。”孟承云还有些虚弱，声音不大，过了会就低头掏手机给尤嘉楠发短信了。

出了这件事，叶老师再不敢让小孩到处去，明令他一放学就立刻到三中去，一刻也不许拖拉。程松直今天一放学就直奔三中，可是心里忐忑，孟叔叔让他跟程老师说一声事情处理好了，可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程老师说话，虽然知道程老师肯定会一直担心这件事，可是他真的不想面对程老师。

怎么办呢？要不告诉老师，让老师去说好了。对，就这样。

打定主意，程松直轻快不少，哼着曲儿就往三中去了，从大门进去还跟保安大叔打了个招呼。

晚饭过后，还没开始晚读的时间，程松直一边掏作业一边说：“老师，今天孟承云他爸爸去学校了，他爸爸可厉害了，一上午就把那伙人揪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跟校长说了什么，反正就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叫我不要担心。”

果不其然，叶老师问：“你跟你爸说了没有？你爸很担心。”

“我不要！”

“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叶老师对面的女老师开口了，“宁可天天在叶老师这里挨打，也不去你爸那里。你爸可比叶老师温柔多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老师喜欢你爸？还有那些学生，天天追着你爸跑。”

“哼，”程松直跟这个老师也很熟了，一点都不遮掩，扬声道，“他只对别人温柔，对我很凶！”

话音刚落，程松直小眼神一瞟，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老师。他一愣，心想刚刚那句话是不是被听见了。

叶老师和那女老师也朝门口望了过去，一时之间颇有些尴尬，程老师笑笑，道：“我来找下江老师。”说着，径直进去了。

“得了，你爸听见了，伤你爸心了吧？”女老师小声道，笑得无奈。

叶老师看着程老师和别人说话的背影，给小孩使了个颜色，让他过去。程松直梗着脖子，连头都不肯扭。叶老师被他这牛脾气气得要死，“啪啪”朝着他的屁股扇了两巴掌。程松直碍于面子，不肯出声，倒是程老师听见声音，转过来看了一眼，只看见小孩别扭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