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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机关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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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啊。”

檐角铜铃撞碎第三声惊雷时,慕容瑶刚好拿出新做的点心。

烛芯在琉璃灯罩上映出的影子忽长忽短,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优雅弧度。

“听西洲说,你晚饭没吃就出门了,如今这么晚了,应该饿了吧?”

沈执羡注视着对面少女略带紧张的神色,手指用力撑在桌角处,却不漏痕迹。

他确实没吃,如今早已有些撑不住了。

“前日崔伯伯还夸我做的糕点好吃,说你若有空,定要给你尝尝呢。”

少女的尾音裹着雨声,轻得像落在青石阶上的玉兰花瓣。

沈执羡注视着慕容瑶,瞧见她又问及下棋。

“羡哥哥,你今日得空吗?陪我一起下棋如何?还记得从前,咱们也是在这样的雨夜下一整夜的。”

雨珠顺着琉璃瓦滚落成帘,沈执羡垂眸望着青瓷碟里糕点。

烛火在慕容瑶鬓边的珍珠步摇上跳跃,将少女眼底的期待映得明晃晃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如今……”他尾音忽地一滞,指节在桌沿压出青白,“这种雨夜,更合适休息,我也困了,准备休息了。”

慕容瑶捏着糕点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原是我唐突了。”她将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掠过檀香炉,惊起一缕轻烟,“我知道,来这里是打扰你的,可是……”

她欲言又止,生怕说出的话惹了沈执羡不痛快,随即快速起身,可她衣袖扫过青瓷碟旋即糕点掉落,碎瓷片飞溅。

惊雷骤起,檐下铜铃忽然齐声作响。

沈执羡瞥见窗外暗巷闪过一道暗影。

“这……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瑶慌忙蹲身去拾碎片,听见沈执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改日吧。这里让西洲收拾,你且回去吧。”

等慕容瑶抬头时,只看见被夜雨浸透的袍角掠过门槛,像一片坠入深潭的墨云。

廊下灯笼被疾风吹得乱转,在青砖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她望着石阶上渐远的脚印,忽然想起当年那夜暴雨,他也是这样,宁愿坐在门口闭着眼睛讲棋,也不愿意跟她在一个房间里独处。

雨幕深处传来沙沙的风声,慕容瑶走出门,重新提了琉璃灯离去。

西洲去而复返,眼里有些犹豫。

“主子,慕容小姐似乎有些难过。”

沈执羡无暇顾及其他,只叹了一口气。

“慕容家的恩情,我恐怕难还,只能尽力照顾好她,别的我也给不了太多。”

雨声哗哗,裹着呼啸的寒风冲刷着树枝。

“查到什么了?”

“您猜的不错,李芝又有新动作了,她最近在翻新庭院,听说是要迎青漓公主去暂住,如今公主留在太子府,正巧给了他们机会呢。”

这李芝当今会算计,原本皇帝就在意谢初霜,若他有意将来让谢初霜入宫也非不可,在这节骨眼上,李芝偏偏又拉赵青漓过来,一来二去熟悉后就更加方便走动了。

“喜鹊呢?”

西洲回道:“在宫中一切顺利,只是主子,您近期来往太子府过于频繁,恐会暴露身份,下次,还是让属下去探查吧。”

沈执羡眉头一皱,嘴皮抬了一下,颇为不悦。

“多嘴。我自有我的打算。”

西洲:“是。属下知错了。”

“那慕容姑娘做的糕点……”

沈执羡再次蹙眉:“又多嘴。还不去厨房。”

西洲撇撇嘴,极不情愿离去。“是。”

-

汀兰阁。

雨箭击打在琉璃瓦上铮然作响,谢初柔坐在苍山覆雪旁,静静欣赏着花朵盛放。

她来这太子府已四日,算是摸清了太子的作息,一般晨起后,太子会去秋水阁处理政务,不久后便离开府邸,由她在府中闲逛。

晚饭时,太子便会回来同她们一起用膳,之后再回秋水阁。

她这两日翻遍了秋水阁,也没有找到沈执羡所说的国史,甚至连一本誊写的书卷都没有,全是已经批阅过很久的奏折了。

铜鎏金更漏指向戌时三刻,檐角鎏金铃在狂风中发出碎玉般的哀鸣。

窗外狂风摧折廊下树林,紫檀木门忽然被疾风拍响,惊得她猛然抬头,却只望见角门处晃动的灯笼。

如梦连忙将门重新关好,有些担忧。

“奴婢疏忽了,忘了今日风大。”

瞧见空旷的窗户,谢初柔兴致不高。

她还以为那人又来了。

“小姐,快安睡吧,天色不早了,明日……”

戌时的雨帘漫过琉璃飞檐,谢初柔撑着下巴,脑海里却浮现出一道青色背影。

忽然,她听得廊下传来叩响房门的脆响。

开门只见,太子身边的侍女捧着描金托盘,盘中羊脂玉镇纸上压着一册书籍。

“殿下说,今日终于寻到了这半册《云水杂记》,请姑娘明日巳时去秋水阁一同探讨。”

谢初柔收下书册,俯身谢礼。“多谢殿下,明日自当亲自去谢恩。”

侍女盈盈一笑,并不过多打扰,随即离去。

翌日。

秋水阁内隐隐约约香气缭绕,太子执笔立于紫檀翘头案前。

谢初柔目光掠过案头奏折,最下方那册书卷微微卷边,看着有些眼生,不似前几日看见的书籍那般规整。

“昨日送去的东西,可还满意?”

“满意。”谢初柔在一旁躬身行礼,“殿下其实让臣女过来取即可,还贴心派人送去。”

“孤日常没这样的机会,昨日趁着空闲偷偷寻这书册倒像是回到了少时。”

太子捏住青玉笔杆,抬眸望向面前的女子,眼眸中多了一丝试探。

“谢小姐觉得,孤现在的字与从前有何区别?”

谢初柔的目光掠过案头卷轴,青玉笔杆在太子指间屹立如初。

她望着笺纸上筋骨嶙峋的“宋”字,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这里看到的,太子代批的赈灾折子上,捺画收尾处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锋锐。

“殿下的字……”

她执起案边镇尺,放在掌心沁出凉意。

“昔年如寒刃劈竹,如今倒似老藤盘石。”

话音方落,赵青澜手中的狼毫笔尖悬在砚池上方,凝出一滴将落未落的墨。

他忽然开口道:“宋雁声今日给孤送来十二幅《雪江垂钓图》,说是上次行宫碰巧遇见的。”

谢初柔听见熟悉的名字,心间忽然一跳,有些紧张。

她想起上次在行宫的遭遇,生怕被宋雁声查到了蛛丝马迹,如今更怕被赵青澜知晓。

索性默不作声。

“孤本想今日同你一块观赏的。”

赵青澜抬眸望向谢初柔,语气有些失落,“可惜昨夜暴雨,那些画竟在库房浸了水,如今全然作废了。”

谢初柔面对赵青澜,柔声宽慰:“那确实是可惜了。”

赵青澜从桌角处拿出一套书卷来,铺平放在案上,慢悠悠道:

“雁声啊,只是着急让孤欣赏这垂钓图,只是垂钓最忌心急,他着急送来,孤急着收在库房,这反而得不偿失了。”

他又写下一字,继而开口:“若他懂得把握时机,赶在暴雨后再送,岂不是皆大欢喜。你说,是吧?”

谢初柔感觉意有所指,“殿下……”

赵青澜的笔尖终于落下,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痕,像是突然凝结的乌云。

“孤这些日子批阅奏折,总觉手腕酸疼。”

他将狼毫搁在青玉笔山上,眸色温和:“谢小姐的字迹既然是与孤同为一处,可愿替孤誊录这卷国史?”

谢初柔望着书案处摆好的国史,袖中指尖微微发颤,连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这么近在咫尺的机会,她反而不敢往前走了。

“臣女才疏学浅,岂敢触碰国史。”

她后退半步,鬓边珍珠耳珰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晕,“何况......”

她指尖抚过手中的《云水杂记》下册,镇定了心神方才开口,“臣女只爱花草,本就不喜练字,这种事情殿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太子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窗外骤起的风掀动帘幔,将案头沉香灰吹散成雾,香炉里腾起两缕青烟。

他忽然轻笑,指尖叩在书案上,“可孤若非要找你,你又当如何呢?”

谢初柔盈盈一拜,开口道:“既然是殿下吩咐,那臣女自当遵从。”

她伸出手来,调侃:“不过,臣女手脚粗笨,只擅长挖土栽花的功夫,这誊写的细活,若做的不好,殿下可不要怪罪臣女。

赵青澜望着谢初柔清明又坚定的神色,内心忽然有了一丝动摇,原本那缕怀疑似乎在隐隐散去。

“谢小姐可知,这卷国史记载着什么?”

赵青澜展开帛书的另一页,泛黄的纸页间赫然露出半幅染血的边防图,

“二十年前,定国公率兵与敌军厮杀,双方僵持不下,眼见战局危急,我方军队恐有被包抄的嫌疑。是你嫡母亲自送信赶去军营,破了对方的计策,救下了整个北夏军队。”

惊雷劈开云层,谢初柔忽然明白了,沈执羡要她找的从来不是国史,而是这张关系战局的边防图。

但此刻这图分明只有一半。

“殿下。”她突然跪地,锦缎裙裾在青砖上绽开墨色莲纹,“臣女……有些不适,恐怕不能继续陪殿下探讨了……”

赵青澜手指微顿,很快挥手让人进来。

“既然谢小姐身子不适,那便先回去歇息吧。”

“多谢殿下,臣女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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