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两天,古德再次打开手机里一眼见底的通讯录,拨通了刘岩的电话。
“德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竟然给我打电话了?”
“刘岩,有空吗?想请你出来吃个饭。”
“啊?真不巧!下周我去外省比赛,教练天天抓着我加练,等我比赛回来再看看时间吧!”
“嗯。”古德吸了口气,索性直接道, “刘岩,有没有私活介绍给我?”
对方疑问地啊了一声,接着劝道,“德哥,你都好几年没正经打过拳了,别还没赚到钱先把自己送进医院了!”
古德一时没哼声,刘岩叹了口气,接着道,“我问问吧,陪打还行,千万别想着再去打黑拳了,有命拿钱没命花!”
见对方还是不吭声,他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对,过两天有个大人物来馆里给他儿子挑保镖,我问问刘教,你先过来找我。”
“好,谢谢你,刘岩。”
“别客气德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不知道能帮到你我有多开心!”
救命之恩吗?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
刘岩初中毕业决心要打拳,奈何家里人不同意,大闹一场后离家出走。谁成想刚到宣城就被人盯上了,不仅钱被抢了还被打了一顿。古德晚上下班看见坐在公交车站台的刘岩,好心把他带回出租屋,收留了他几个月。
经此一遭,刘岩家人不再反对他学拳了,还直接把他送进了大伯开的拳馆里。
春节过后刘岩邀他到曲水市玩,劝说他一起留在了拳馆。拳馆是刘岩亲大伯跟别人合伙开的,刘教练是他家族的七叔,因此刘岩在拳馆备受欢迎,连带着古德在拳馆也受到了不少关怀。
在馆里那两年赢了不少比赛,也拿了一些奖金,更是收到了不少俱乐部递来的橄榄枝,但他还是留在了这个拳馆。
好景不长,他春节回家意外发现母亲的体检单,病情严重,需要手术。回曲水后他翻出了之前收到的一张名片,瞒着所有人去打了地下黑拳,想挣一笔手术费。
他赢了很多场正规的比赛,可没想到地下拳馆毫无规则可言,都是拼命地打,没有一点章法。第一场比赛就输了,他被抬着下了擂台。钱没有拿到,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还因此被拳馆除名。
即便如此,和刘岩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
古德刚下公交就看见了在站台坐着的刘岩,刘岩高兴地迎上来,揽着他往拳馆方向走,“德哥,你都好久没出现了,芬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你也真是的,你想去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嘛?还接私活,你这肌肉都快退化没了,还会打拳吗?”
古德笑笑,没接话。
“哎!这次的对手是麒麟俱乐部的邢亚海,那可是技术型的重炮手,我看过他的比赛视频,风格变化多端,其实我还挺没底的。”
“这可不像你,”古德看他垂眉低目的样子,认真出主意,“不行你也改变一下风格,调整策略,让他措手不及,也猜不准你的想法。”
刘岩认真点头,又自顾自说了一些拳馆现状,古德认真听他说话,不时应声点点头。
突然刘岩脑袋凑近,问道,“听说唐家的贴身保镖工资都奇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古德接话,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神秘道,“听说那个公子哥,这,有问题!”
“嗯。”
看着对方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刘岩耸了耸肩,“好像是精神病之类的,建成安保的张总求到我大伯这来了,我大伯欠着他人情直接应了下来,刘教可愁啦!”
“怎么不去格斗俱乐部挑。”
“这就不知道了,估计也挑过吧!我大伯还说只要是有意向的,不管是谁,都可以来面试,而且这次面试是长期的,反正这次不行下次再来!”
“好。”古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
聊着聊着两人走上了拳馆二楼,教练办公室的门敞开的,刘岩直接走了进去,古德在后面礼貌性地敲了敲门,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电脑后,头发半白,但看起来十分健硕,此刻双手撑着头揉太阳穴。闻声抬头,见是刘岩,和他聊了几句比赛相关的话题。
“刘教,你帮帮忙,我出去啦!”刘岩跟教练打了句招呼,又冲古德眨眨眼睛就走出去了,出去后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带上。
“这小子,难得有点礼数!过来坐吧!”刘教练拿了张纸,走到茶桌前坐下。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很好,谢谢刘教关心。”
“嗯,说实话,去唐家当保镖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刘教练扔给古德一瓶矿泉水。
“我想试试。”
“唐家那个小少爷可不好伺候,听说发起疯来会胡乱打人,现在还有人躺在医院里。”
“我知道。”
刘教练叹了口气,“把这个表填了,15号早上九点半过来吧!”
“谢谢刘教!”
古德回家路上特地绕路去天桥底下理了个寸头,在掉漆的镜子前打量自己,精气神十足,非常有当保镖的潜质。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老居民区人口多环境嘈杂,刚过六点就十分热闹了。
这天古德晨跑回来,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几乎全新的黑色运动套装换上,洗了个澡就出门坐公交了。到拳馆的时候才九点,他在路边便利店买了瓶水一口气喝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进拳馆。
刘教练刚从楼上下来,看了他两眼,在前台找了套队服让他换上,交代他十点唐家的人会过来,队里还有几个人,统一在会议室里等。
古德换好衣服,轻车熟路走进二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会议室中间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两侧架子上挂着拳击手套和装备。
其中一个队员侧坐着,拍打着架子上的手套,开口嘲讽道:“哟,不知道哪里来的空降军。”
“季飞,别这么说。”旁边规矩坐着一个个子稍矮的男生,轻轻推了推他,不好意思地朝古德笑了笑。
古德点点头,默不作声选了个最后的位置坐好,等到快十点半的时候才来人通知他们去教练办公室。古德跟在队伍最后,像选秀一样站成长长一排。
刘教练笑意盈盈给面前的人续了一杯茶,笑道,“这都是我们馆里的优秀人才,贴身保护肯定没问题的!”
茶桌前坐着一个身材偏瘦弱的男人,梳着当下最时髦的发型,一件满是银丝的小香风西装外套架在身上,严丝合缝。
身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五,腰细腿长,身材像T 台上走秀的模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外套领子上一截若隐若现的颈部皮肤和锐利的下颌线,便也能据此猜测这人应该长得不错。
男人漫不经心转过身子,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古德愣住了。
一个男人能长得有多好看呢?
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五官精致,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透亮清晰,鼻梁高挺,棱角锋利,一副侵略性十足的混血长相。
只是脸上过分瘦削,显得眼睛有些凹陷,带着一丝病态。不过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惊艳,惊艳到这一个小小的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好呀!”他偏头莞尔一笑,伸出右手打招呼,露出手腕上精致的机械腕表,他看起来十分友好,不像刘教说的那么难相处的样子,古德跟着大家一起点头问好。
他侧身冲刘教练昂了一下下巴,财大气粗道,“我都带走吧!”
那语气像去市场挑大白菜一样,你这一车白菜我全要了。
刘教练干笑一声,委婉道,“您先挑一个吧!到时候不满意再说?”
唐少爷瘪瘪嘴,“好吧!”
刘教练微微起身后坐下,“那我们下一楼,让他们比试一下?”
他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用那么麻烦。”
“来猜个谜语吧!”唐少爷再次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几人中间来回点,“什么东西加上十等于十,减去十还是十?”
仿佛心脏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戳中,古德感到一阵晕眩,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竟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旁边几人开始窸窸窣窣发出低低的交谈声,但没有一人作答。
古德回过神,深深看了一眼唐陈,答道,“手套。”
对方打了个响指,爽朗道,“Bingo!那就你了!”
刘教练连说好好好,抬头朝他们道,“都出去,古德换好衣服在一楼等,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众人出了办公室,又走过走廊到楼梯口的位置,确保办公室的人彻底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时,才开始响起来各种抱怨的声音。
“这挑人方式怎么回事?”
“果然脑子不好使,选人的方式都这么神经!”
“别这么说,有钱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也是,有钱人都这么好看吗?是不是整容了?”
“好看顶什么用?你看他那么瘦的样子,说不定是吸……”
队员们议论纷纷,古德无心听他们吐槽,只想快点下楼换衣服,猝不及防间身体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手快立马扶住了栏杆。
楼梯是开放式的,旋转向上,栏杆的高度只到他腰部,而他所在的位置离一楼还有一米多,这高度摔下去不至于重伤,但会出洋相。
古德还没开口,撞人的季飞眉毛竖起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吼道,“妈的,你眼睛长头上了吗?没看到有人吗?”
刘岩本来就格外关注古德这事,一听到动静,立马跑了上去,“哎呀哎呀干嘛呀,和气生财,走走走,训练去。”
他朝古德眨了眨眼睛,揽过季清肩膀拉着他走了。
古德呼了口气,下楼换回自己的衣服站在一楼楼梯口等,没几分钟头顶上方传来了交谈声。
“好了,刘教练,不用送了。”
古德闻声抬头,看见高且瘦的男人在楼梯口转身,考究的银丝小香风西装外套搭配简约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长到脚踝,脚踩一双亮银的漆面皮鞋,利落地往下走。仿佛身处的不是拳馆的楼梯,而是巴黎时装的走秀台。
古德垂下头,不得不感叹多年过去,对方长开了,摇身一变,成了真王子。
教练还是跟在后面下了楼,他拍了拍古德的肩膀,郑重嘱咐道,“在唐家好好干!”
古德顺势点头,“好。”
他跟在唐少爷身后往门口走,保持一米距离。
对方后退一步,和他并肩,问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保镖了,会开车吗?”
“……不会。”
他挑了一下眉毛,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要不然以后出门,我给你当司机?”
古德闻言有些怔愣,还没作答,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的,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唐陈。”
他开朗大方,举止潇洒,笑起来嘴巴一咧,格外阳光。
“我叫古德。”
“哇,很少见的姓!你见过我?或者说,我们认识?”
古德身体一僵,内心苦笑。
“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下意识就回答了。
唐陈手指向上指了指,语气有些高深,“刚刚在上面你看我的眼神,我还以为你认识我。”
对方和他站在一起,比他还高了几厘米,说话时气势十足,让他有些压迫感。
“我,我去年才来的曲水市。”
唐陈眼睛眯了眯,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特别熟悉!”
古德一怔,规规矩矩道,“那是我的荣幸!”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不记得他了,毕竟八年不见,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值一提。
唐陈开了一辆小金人车标的黑车,就停在拳馆门口。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古德想了想,打开了后座的门,后座的座位上放着几个大袋子。
唐陈扭头道,“那些是我早上做发型换下来的衣服,坐前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