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所谓重要的事情,就是来找我们两个一起吃饭?!!!!”和谷义高不可思议,在线怀疑人生,“哈???????”
进藤光眨了眨眼睛:“不可以吗?”
“那个,怎么说呢,也不是不可以啦……”和谷的脸色仿佛便秘,又透露着一股子难以置信,“可是啊,你真的觉得和我们两个【重音】吃饭重要???和绪方老师或者复盘新初段相比???”
“是啊。”没想到进藤光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当然是和你们两个吃饭比较重要吧!塔矢的对局下了那么久,这都五点多了,肚子都要饿死了好不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不知为何,两位院生反而舒了口气。
和谷吐槽:“原来重点是吃饭吗?”
“是这样没错——”进藤光一脸理所应当,拖长了语调,继而忽得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才怪呢。”
“……?啊?”
“骗你们的啦。”进藤光孩子气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本来就是想找你们,才跟出来的啊。比起坐上绪方老师超骚包的红色跑车被运送回家、一路紧张得要命,谁都会选和朋友一起吃饭的好不好!”
三人各自点了套餐,在角落里坐下来,进藤光这才把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其实这次来,是有一件事很令我苦恼,所以想问问看和谷和伊角前辈,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的。”
帮忙?和谷和伊角面面相觑:“需要我们两个吗……?”
“嗯。”
进藤实力超群,师从网络棋神SAI,更是塔矢亮的青梅竹马,和塔矢一门都往从甚密。不是他们自贬……而是究竟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解决不了,反而需要他们两个甚至尚未定段的院生帮忙的?
和谷一下子来了兴趣:“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进藤光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问,那个……我可不可以参加你们老师举办的研讨会?”
光的原因实际上很单纯。
由于术式的副作用的存在,一旦精神高度集中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要开始头疼心口疼,逼得她不得不吃止疼药。因着这个缘故,她被医生禁止了经常从事耗神的行为,因此不能过多进行对局。
容易一点的对弈也就罢了,和塔矢行洋或是绪方精次那种级别的高段者对局,两周一次已经是极限了……实际上,塔矢亮本人甚至已经拒绝和她对弈,因为“我既不想要你因为和我对局而影响身体,也不想要你不认真地和我对局”,并且表示一年之后再战反而可能更好。
进藤光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这一年他会进步很大,并且假装自己没有在羡慕嫉妒恨。
能和职业棋手们对局真好啊……
不管怎么说,一整年没法进行高质量对局的话,无论如何都很难保持棋力的吧?更不要说还有瓶颈问题压在头上,没有解决呢。为此,进藤光苦恼万分。她可不想等一年之后塔矢亮回来找她决战,结果自己却变得很不能打——开什么玩笑,就这么轻易地输给塔矢亮?她才不要!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一个问题:如何在没法频繁对局的情况下,至少维持自己的棋力水平?
进藤光想了半天,除了对局之外,平时学棋的手段也不过就是参加研究会、自己复盘打谱、做做手筋死活之类的了。后面几样平时自己在家也有做,没什么太多的改变空间,唯有研究会,倒是可以多参加一些,集思广益,取长补短——更何况“手术”之后,美津子对她百般不放心,干脆跟学校那边办了手续,要一直休学到春假。这么大把的时间不拿来好好利用,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和谷和伊角听完,在恍然大悟之前,反倒是先被她做手术的事情吓了一跳,关心起她的身体、以及她的老师SAI的身体(主要是和谷)来。进藤光心头一暖,之后连忙又把医生交给她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好好安慰澄情了一通,才让两位同龄朋友姑且安下了心。
如果说是因为心脏病的话,那情况确实难办,也难怪她要特意问他们能不能加入其它研究会了——塔矢门下的研究会虽然很好,但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每周一次仍旧不太够。更何况,进藤光虽然在塔矢名人这里学习,其实却不是名人的弟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她也很难开口拜托塔矢名人为她联系其他老师的研究会吧?
进藤光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既非院生,亦非棋界名人的弟子,除了塔矢一门之外,可以说是籍籍无名,全无人脉关系。而现如今她的老师SAI病情加重,她自己也刚从手术中恢复,可以求助的,也只有这些同龄朋友了。
想通了她的难处,伊角和和谷心下一阵同情,即刻点头应承了下来,替她询问九星会与森下老师的意思,并且很快得到了肯定的许可。
光接到和谷电话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怕森下老师因为她和塔矢一脉的关系不肯收她呢!结果电话那头的和谷一阵大笑之后,才告诉她真相:“我说,你可是塔矢亮的青梅竹马诶,在参加完塔矢家的研讨会之后竟然还看得上我们这边,甚至主动求着参加,森下老师高兴还来不及,说你有眼光有志气呢!”
“……该说不愧是森下老师吗?”
进藤光心口一松,心里一时又觉得有些羞愧。
九星会那边,则是另一种光景。由于最早活动是在成泽老师兼职的少儿围棋教室中开展的缘故,比起职业棋手的研讨会,九星会也更像是对外开放的道场,讲究的是有教无类,平等切磋。领头人成泽九段以棋风稳健著称,为人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听完伊角的转述对小姑娘十分关爱,亲切地告诉伊角下周可以直接带人来。
光虽然上辈子和成泽学下过几局,但参加九星会,尚属第一回。第一次被伊角领进九星会的时候,女棋手樱野还笑吟吟地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小慎的女朋友”,吓得光一个头顶两个大,忙不迭一阵拨浪鼓摇头。
“樱野小姐,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啊!”伊角面皮薄,光还没怎么样,他却已经窘迫得两颊微红。
樱野五段掩口而笑:“哎呀,小慎还是那么害羞呢。对吧,成泽老师?”
“好了好了,樱野,你也别逗小孩子们了。”成泽九段笑呵呵地从后面走出来,腰里系着围裙,手里还端着羊羹和茶水,“门下弟子喜欢开玩笑,让你见笑了。你是进藤光,对吧?慎一郎同我说过了。来,先坐,一起来吃点点心吧。”
于是乎,研讨会的事情,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因为休学的缘故,日程基本上全部被围棋占领了,每周二、周六、周日一共三次研讨会,分别可以听到成泽老师、森下老师和塔矢老师的意见。其他时候或是在家里打谱,或是在网上和比较低段的人下快棋保持手感,每两周则可以和高段者对局一次——森下茂男和成泽学在摸她的底的时候各下过一局,下得他们下巴震惊砸地;其余的时候,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则多半用在了塔矢名人或者绪方九段身上。
神明真是公平极了:给了她让佐为重回现世的机会,条件则是在未来的一年里,她想都不要想突破瓶颈。一思及自己头顶上的玻璃天花板,进藤光就心累得想要叹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苦恼,烦躁,抓狂得想掀桌,掀完之后好一会儿,又默默地把桌子翻过来,棋谱捡回来,趴在桌上恹恹无奈地继续。
就在这一次又一次、仿佛仓鼠滚轮一般无尽的苦思之中,冬天便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换季的时节,气候时常反复,枝头白了又绿,被倒春寒摧残了许久,才冒出一星点鲜嫩的、烟一般笼在枝头的青葱颜色。这样料峭的早春气候一直持续到春假之后,才真正和暖起来,萌生出万物待兴的朝气——此时已经是五月,而塔矢亮的连胜纪录,也已经早已突破了二十局,轻快地飞上了围棋周刊的新闻标题。
《突破性的记录!新初段塔矢亮连下二十八局,超越天才仓田!》
的确,在亮定段之前,迄今为止最长的连胜纪录由最近风头正劲的仓田厚保持着。仓田是出了名的天才,学棋虽然很晚,但出头极快,为人更是豪爽,从不避讳自己上中学后才接触围棋的事实。去年一年,仓田势如破竹,不仅闯入了天元、十段等头衔的循环圈,更是留下了二十五局的惊人连胜纪录。
然而从没有人想到,这个记录会这么快地被打破。
在亮真正参加职业考试前,棋坛上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他的传说了。毕竟他是现任棋坛第一人的儿子,据说名人为了不打击其他棋童的信心,甚至不允许亮参加任何业余比赛与学习班。
话虽如此,传闻只是传闻。实际上,怀疑他名过其实、只是靠着父亲的名声的,也大有人在。
只不过在这二十八连胜后,所有质疑的声音都直接闭嘴了——低段者不要说和他匹敌了,连能和他下到终局的都寥寥无几,其他二十余盘统统都是中盘获胜,甚至好些都没能继续到中午。
知道传闻里他强,但没人想到他竟然这么强啊?!
无数低段棋士在线崩溃,怀疑人生。
东京的另一个角落,坐在饭桌之前的进藤光看完围棋周刊上夸张的报道,折起报纸,放下筷子,站起身了。“我吃完啦。”她把碗筷放进厨房的水斗,往楼上喊了一句,“妈妈,我出门去研讨会了!”
“路上小心!”美津子从楼梯上探下头来,“啊小光,一会儿我和你爸爸也出门了,周末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哦!”
塔矢还真是……无论过去现在,都是那么引人注目呢。
去塔矢宅的电车上,进藤光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虽然忍不住想腹诽媒体对他的偏爱,但那个家伙的厉害之处,即使是身为劲敌的自己也没法否认。不如说,正因为这十年来一直都和亮朝夕相伴的缘故,进藤光才比任何人都明白,塔矢亮比任何人都刻苦,比任何人都不知疲倦,比任何人都对自己心狠。
除了围棋之外,那个家伙的人生中别无他物。
真正值得敬佩的,不是天赋,而是天赋以外的才能。自身就是个天才的光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内心深处,进藤光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认同媒体对塔矢亮的盛赞——虽、虽然绝对【重音】不会告诉塔矢那个家伙就是了!
一边想着这些有了没了的,进藤光一边按响了塔矢宅的门铃。
咦?好慢啊今天……
不由得疑惑之际,大门才被打开了。光吃了一惊:“诶,塔矢,怎么是你来开门?明子阿姨呢?”
塔矢亮也愣住:“进藤……你怎么今天会过来?”
“???今天不是研讨会的日子吗?”
“你忘记父亲这些天去中国参加春兰杯,所以研讨会暂停两周了吗?”
“……………………啊!”
“……完全忘记了啊你。”
“一、一不小心而已!”进藤光红着耳尖辩解,却在下一刻忽然咦了一声,凑近了眼前的少年,“比起这个,塔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