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何佚忽然明白了，自己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道：“堂叔，我明白了。”何佚从郑越身上下来，对在场的女子、也对世间所有的女子，立下承诺：“我决定了，在为京都立下求子娘娘庙后，便会离开京都。

我要走遍天下，为每一个城市，都立下一间求子娘娘庙。或许无法提升女婴出生比例，但是，我会尽可能保证，每一个出生的女婴，都能长大成人。

这样，女子便可以减少被迫娶夫纳侍的名额，纳侍年龄便可以提升一些。哪怕提升一岁，也可以多一年黄金学习时间。

而且，男子生育可以保证，每一个已婚男人，都有自己的孩子。减少男人为了女子有限的生育名额，而不断的明争暗斗。”

只是，说到这里，何佚的面色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就需要你们去努力了。”

“已经帮大忙了！”灵犀郡主走到何漪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孩子，减少夫侍名额，女人便可以多些时间、精力来提升自己。提升女子成婚年龄，便会提升女子的能力。这是我们可以争取女子权利的基础。”

何佚抿嘴笑了笑，她无比憧憬的想着，未来会有多么美好。

但是，在场的男子，不乏朝廷重臣、世家大族，哪会不知这会掀起多大风浪？可是，能阻止吗？问出问题的那一刻，答案已经浮现在他们的心底。

天外之人吗？或许，也只有天外之人，才有这样的能力，才会带来让他们无法拒绝的改变吧。

没人知道，这里的消息传至京都后，陛下是怎么想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康郡王在何漪入京前，便已经定下婚约。

又半个月后，成功将两颗树种移栽至京都，建起两间求子娘娘庙后，何漪便与郑越，两个人离开了京都。

本已经被封为太子少傅与康郡王伴读的两人，谁也没去东宫呆过一天，就这样消失在了京都。

之后数年，他们只能听说哪里的官道旁，多出了几座姻缘庙，哪个州郡多了座求子娘娘庙。

皇帝驾崩、景亲王登基、灵音公主封为太女这年，科举首次允许女子参加。

又数年后，景帝驾崩，灵音公主登基，正式颁布了重修过后的婚律、继承法等相关律法。

与此同时，已经二十岁的何佚，陪同年仅三十六岁，却因为早年经历暗伤无数、又常年奔波劳累，导致未老先衰的郑越，悄悄返回京都。

虽然如今男、女、双儿（双性）的出生比例，才25:1:4。但是女童的成活率，已大幅度提升，十个起码能活下来八个。

所以，女子如今虽然还是会要求夫侍名额，但是已经比从前宽松多了。

至少，如今的女童，五岁，最迟八岁便会开蒙——国家出钱，送入固定的女院，除了以往那些课程之外，也多出来了四书五经等正经科举用书。

还是十二岁元服，但除了元服当天会安排‘启蒙’的小侍，以示自家女儿将来会娶夫纳侍；或是不安排‘启蒙’小侍，以示自家女儿将来会出嫁外，不会再安排更多夫侍。

多会等到十五岁及笄成婚后，才会安排更多夫侍。但如今女子二十岁之前只需娶够五夫，二十五岁之前生育一个女儿，官府便不会强制婚配。

大多数人家，四侍君、四侍郎还是会娶的，但是良侍、小侍，除非五夫带过来，或是元服时安排的，一般不会再纳。

若女子才学出众、武学天赋上佳，或有其他一技之长，也都可以走出家门，为自己争取权益。只是考虑到安全，若非实在天赋异禀，女子从军还是不被大众认可。

而这，何佚已经很满意了：合抱之木，起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提升女子地位，这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只是，看着郑越平静的安排后事，她虽不后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却难免有些伤心。

她十二岁元服时，并未安排‘启蒙小侍’，十五岁及笄后，也未曾娶夫。近十年的时间里，她的身边，从来都只有郑越一个人。

何佚不知道自己对郑越是什么感情，但是，她却知道，郑越已经将所能给她的，都给了她。

拒绝郑越提议的，在他死前，为自己娶够夫侍的建议，何佚在他们初遇的初秋送走了心满意足的郑越。

丧礼过后，她呆呆的坐在郑府里，郑越最长待的前院书房门前的台阶下，怔怔出身。

许家叔祖父、叔祖姆相继故去，叔父叔姆前两年外放出去了。五叔现在眼里只有夫郎孩子，虽然依旧关心何佚，却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

而早在她离京之前，便与罗钰退了婚，或者说他们从未真正的定下过婚约。如星伴月也在那时，被郑越重新送回了绣衣卫，如今皆是绣衣卫中前途无量的新秀。

京都已经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人了，但是容城，二伯、四叔、大堂兄、二堂兄皆有自己的家庭，自己早就已经无法融入其中了。

眼看夜色深沉，已近子时，她却仍然没有起身回屋的意思。管家犹豫着想劝劝主母，却突然发现，台阶边的盆栽里突然跳出一个木雕小人，便迅速退下了。

“何佚，回神！”树灵有些焦急，从下午它便觉得何佚情绪有些不对，但白日里人多眼杂，它不好出来。

本以为到了晚上，何佚心情会平复下来。却没想到，夜深人静的反而勾起了何佚心中的负面情绪。

要知道，何佚的真灵至今都未完全孕育出来，且构成它真灵的，多是不纯粹、饱含杂质、只是没有负面情绪的灵性。

因此，一旦何佚此刻心神失守，便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届时，孕育出来的便不是仙灵而是魔灵了！

“树灵，”何佚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木雕小人，眼眶瞬间红了，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我没有家了。”

哭了好，哭了好，树灵松了口气，无论多么激烈的情绪，宣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不过片刻，便从无声哭泣，发展到嚎啕大哭的何佚，哭了好久，直至哭累睡着了，睡梦中也在不断抽泣。

树灵叹了口气，幻化成人，将何佚打理好，塞进被窝里。“睡吧，睡醒了，日子还要继续过。”

它本以为，郑越会是那个给予何佚极致爱恨的那个人。但是，何佚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依恋，只有彼此，让郑越无比的心满意足。

他的爱，或许没有那么纯粹，但是却也并不极端，并未达到，神灵要求的程度。所以，何佚还得在这个世界苦熬岁月。

就在这时，它忽然发现不对，何佚的呼吸停止了。死了？可，为什么？忽然，它想到了什么，虚影直接消散，意识回到了空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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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灵，是你做的。”它无比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我。”魂灵也并不否认自己做的事。

何佚意识沉睡，它们谁也没有浪费力气显出虚影，只是意识对话而已。

树灵不解，但在确认是魂灵将何佚的虚影彻底带回后，便也不再说话，安静的闭目休息。

界灵没有参与它们的对话：世界意识不在仇视女人，人类之间重新形成了平衡，这个世界的救世任务已经完成，它们也该走了。

割舍灰色外层、中转站恢复灰白色软泥状，内层不变，脱离世界，遁入混沌海等一系列动作后，它们便已经在混沌海里，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了。

树灵并无要准备的，早在将树种交给何佚后，它便已经做好了随时脱离世界的准备。只是可惜了培养出的灵体，不过没关系，想要的话，下个世界再养就是了。

相比之下，魂灵最为忙碌：因为这次世界意识并未受创，所以这次收获的香火愿力，便都可以带走。所以，它要提纯、转化香火愿力为彩玉、神力结晶、灰玉、黑珠。

何佚走遍天下，在每个县城设立求子娘娘庙的举动，为它们获得的功德亦不在少数。除了孕育世界通行证外，还可有剩余，可以孕育些别的东西。

至于收拢的气运？基于第一个世界的原因，全被它还给世界，分别给予了何家、许家及伴月、罗钰等其他，与何佚走过交集和善意的人。

但更重要的是，引导何佚在沉睡中，释放这十几年来，在人世间压抑的情绪，保证何佚心性未曾偏转。

它没有动何佚的记忆，未曾剔除何佚学会的七情六欲，这时她感悟人性、拥有人心的前提。

从不会学会，从拥有到失去，再到真正明白，这是一个漫长过程。不过还好，它们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何佚走完这一过程。

在三灵毫无察觉的时候，第一位神灵，已经捏住空间，将何佚的真灵查探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放走了。